第三十六章 宮城
“奴家還是給司青大人跳支舞吧!”
以舞蹈代替琴音,雪茹嫣緩緩站起身,一身血污的衣裳垂落,仿佛一只凋零了翅膀的蝴蝶。
她的手指被動了刑,但雙腿還沒有。此刻依然也說不出為什么,她并非受迫,而是在這種時候有人能欣賞自己理應(yīng)所做的回應(yīng)。
你問她的自尊心?
早在進(jìn)入刑房被吊起來那一刻就沒有了。從那一刻開始,她就只是砧板上的肉而已,不過是任人宰割的肉,還哪里談得了自尊?
人活于世,還能卑微到這種地步。
她像極了一只瀕死的蝴蝶,用最后的生命進(jìn)行著世間絕唱的舞蹈。
她一轉(zhuǎn)身,一回眸,沒有誘人的嫵媚和心機(jī),是蒼白的,凄慘的,無力又不甘的飽滿。
司青看不出他表情的變化,好像這一舞絕唱并非呈現(xiàn)在他眼前。眼下無聲無樂,倒更顯得她舞姿輕盈,即便是在受刑過后,落地的腳步聲也聽不見太多的聲響。
她跳完后,司青問:“教你的人是誰?”
“沒有固定的人,坊里誰有空就跟誰學(xué),登臺表演的姑娘,樓里的媽媽,都教過我。”
司青這才顯得有點意外:“那真難得!”
他站起身,將雪茹嫣扶了起來。他的手很瘦,沒什么肉,抓住她的胳膊硌得她有些疼。
他仔細(xì)端倪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什么值得研究的東西似的,看得她更加不解。
一會兒。
“他們竟然壞了你的手?!彼厩嗟?,眼中竟是憐惜之情。
對上他的臉,雪茹嫣一時竟看不明白這個中年男人的想法了。想收回手,卻被司青緊緊拿住,她才發(fā)現(xiàn),那樣瘦的手卻有這樣大的力氣。
他將她的手呵護(hù)在掌心,像珍寶似的,咯噔一下,她好像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裂開了。
“疼嗎?”司青問。
這鬼使神差的一問讓雪茹嫣頭腦發(fā)嗡,冷然搖頭竟說了聲:“不疼。”
這是何其憐惜的語氣?
“不疼啊,你走吧?!?p> “?”
雪茹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司青抬頭,淡漠的表情像沒有感情的機(jī)器:“不想走?”
“不,不是,司青大人……”
“你自己離開就,能走出宮城,本官就放你離開,要是撐不到宮門口半路昏倒了,就繼續(xù)回來?!?p> 雪茹嫣的雙眼驀然大睜。
司青說:“能不能離開就看你自己了?!?p> 她當(dāng)然得離開!
宮城里,一道單薄狼狽的身影在緩緩挪動。
雪茹嫣光腳走在冰涼的地面上,這是司青大人好不容易發(fā)善心給她的機(jī)會,她就是再苦再累也要咬牙撐住,走出宮城!
但她還是太天真了。宮城何其大,從教司坊到城門口有多遠(yuǎn),她可曾知曉?
來時坐的是馬車,所以感覺不到路途遙遠(yuǎn),等到要走路離開,這中間的長路簡直像是通往地獄的黃泉路!
長到看不見邊。
雪茹嫣忽然一下領(lǐng)悟到了。司青大人怎么會輕易放過她?若是往常,她或許還能走,但今日,她受過刑,一個受過刑的人如何在過路宮人的指圍觀和指指點點下安穩(wěn)的走過這一道漫漫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