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霜剛回到居竹苑,顏書疇后腳就過來了,手中還提著一個鳥籠,里面關(guān)著一直毛羽黑得發(fā)亮的八哥。
“八哥?”顏卿霜一把接過顏書疇手中遞過來的鳥籠,“哥哥,你當(dāng)真給我尋了一只八哥回來?”
顏卿霜看著眼前的八哥,心中滿腔的驚喜。
自己只是不經(jīng)意間提過一嘴,哥哥竟當(dāng)真放在心上了。
上一世顏書疇根本沒把這只八哥拿給自己,現(xiàn)在想來定是他一回來就聽說自己與鳳啟延私相授受,傷了心了,所以……
“霜姐兒吉祥,霜姐兒吉祥。”
顏卿霜剛把鳥籠掛好,那只八哥就對著顏卿霜叫了兩聲。
“哥哥,你教它的?”顏卿霜驚喜地看著那八哥,出聲道。
“怎么樣,哥哥沒騙你吧,說了這次一定給你帶個寶貝回來。”
“嗯嗯,霜兒好喜歡,”顏卿霜說著,拉著顏書疇坐到一旁的軟榻上,“哥哥,你給我講講外面的世界吧?!?p> 侯門深院,講究女子‘事無擅為,行無獨出’,所以這會的顏卿霜說想聽聽外面的奇聞絕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其實上一世那十幾載,該見識的顏卿霜都見識過了,這會說到底就是想跟兄長多待會,想努力沖淡心中那還沒來得及消散的愁苦驚懼,所以這才央著他說這些。
“好好……”顏書疇還是一貫地寵溺樣子,講著自己隨軍路上的見聞。
講到正興起處卻說是宮中來了兩個貴人,喚了顏書疇過去了。
顏書疇一走,顏卿霜心里沒來由地有些煩悶,在屋里怎么也坐不住,便向著習(xí)武場走去。
這是給顏家男兒學(xué)習(xí)騎射的地方,顏卿霜是唯一得了顏承荀的準許可以進的此間的女孩。
出得垂花門,顏卿霜徑直向著西邊走去,“鳶落,你可曉得今兒過來的兩位貴人是誰?”
顏卿霜邊問著,復(fù)又往前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鳶落沒有回話,頓時意識到了不對,立刻回身,就看到鳶落斜靠在一旁的樹上,臉色蒼白,嘴巴動了動,卻是發(fā)不出聲來。
目光掃向站在鳶落身旁的人,顏卿霜的雙拳卻是下意識地攥緊了,內(nèi)里的情緒洶涌如翻江倒海,努力忍住才沒有顯露出絲毫來。
那是江川,是鳳啟延身邊的人。
顏卿霜掃了一圈,沒有看到鳳啟延,不由得蹙緊了眉,“五殿下,臣女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嗎?為何一來就傷我的人?”
“顏三姑娘,我家主子約您假山后一聚?!苯ㄉ锨?,對著顏卿霜恭敬道。
“臣女行的正坐得端,想必五殿下也是,躲躲藏藏實非君子所為,五殿下有什么話不妨開誠布公出來說?!?p> 顏卿霜依舊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因得她和顏承荀鬧的那一場,這侯府里面知曉她與鳳啟延那些事情的人不在少數(shù),假山背后相會,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又不知道會被說成什么樣。
但是他是王爺,她只是侯府的女兒,他的命令自然不能公然違抗,所以只能光明正大地見他一面了。
也是,有些話確實該說清楚。
顏卿霜說完這番話,鳳啟延就從那林子中走了出來,看著她,眼神中帶著濃濃的不解。
“霜兒?!?p> 乍然入耳的聲音讓顏卿霜身形輕顫。
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地即使用盡全身力氣想要遺忘,卻還是一時之間忘不掉。
顏卿霜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裝作無事人一般,盈盈屈膝,“見過五殿下?!?p> 鳳啟延一如初見那日一般,俊美無儔。
只是此刻,他看著顏卿霜,劍眉微蹙,因為顏卿霜那突然的生疏。
“霜兒,你怎么了?”鳳啟延柔聲問著,一步步向著顏卿霜走了過來,“可是你父親為難你了?”
顏卿霜看著鳳啟延走近,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痛著。
那相濡以沫的十五年,她知道,鳳啟延對她并非全無感情,只是權(quán)勢地位遠比那份情愛在他心中的分量要重。
原本不想恨他的,原本就算自己被他當(dāng)成棄子她都不想恨他的,可是,他卻偏要動自己的家人!
一想到父兄族人慘死的樣子,又叫她如何不恨?
顏卿霜后退了兩步,和鳳啟延保持著安全的距離,面色淡然,“五殿下說笑了,父親疼愛霜兒,怎會為難霜兒,只是這里畢竟是侯府,殿下身份尊貴,卻私闖我顏家后院,這又是為何?”
鳳啟延看著顏卿霜,眼神深邃如星海,翻攪著風(fēng)雨。
清風(fēng)拂過,墨發(fā)飛揚,糾結(jié)纏繞,襯得她小臉瑩白清潤。
原本以為她對自己早就芳心暗許了,可是如今卻又這么冷漠疏離,鳳啟延心中憋著一股說不清楚的郁結(jié),死死地盯著顏卿霜。
在來之前,他還寬慰自己,顏卿霜肯定是因為被顏承荀訓(xùn)斥責(zé)打了,所以不得已才會選擇了妥協(xié),只要自己今日一出現(xiàn),以她的性子,說不定會重新與自己交好,吐訴心腸。
可是眼下,這一切算計卻是盡數(shù)落空了。
鳳啟延進一步,顏卿霜便退一步,始終和他保持著該有的距離,直到鳳啟延突然伸手,揪住了她的一縷頭發(fā),湊到鼻尖輕嗅。
顏卿霜心口一驚,不由怒斥出聲,“五殿下,您逾矩了?!?p> 一旁的鳶落也猛地想要起身,卻依舊動彈不得。
鳳啟延卻沒有松開手中的發(fā)絲,而是冷笑著看向顏卿霜,“逾矩?霜兒,之前你給我寫的書信我還都留著,那綿綿情意就不逾矩?還是說霜兒你自始至終,都只把我鳳啟延當(dāng)作一個傻子,讓你逗弄戲耍?”
“五殿下,霜兒年幼,不知禮儀,不顧羞恥,做出了一些世俗難容之事,如今幡然醒悟,懸崖勒馬,又幸得爹爹不棄,讓霜兒能知錯改錯。過往之事,若殿下非要追究,那霜兒也甘愿受罰,您自可去圣上那兒請旨,只是此刻孤男寡女實在于禮不合,霜兒先行告退?!?p> 顏卿霜看著鳳啟延冷冷說道,一口氣說完,便轉(zhuǎn)身扶著鳶落快步離開。
她太了解鳳啟延了,那些書信,他是斷然不敢拿到人前去的,他現(xiàn)在之所以拿出來說事,不過就是想嚇唬自己而已。
可惜,自己早已不是那個十三歲,情竇初開的顏卿霜了,這樣的話語,對她而言,早已沒有半分的意義。
她不想跟鳳啟延有太多的牽扯,既然還能再活一世,她絕對不要再走上一世的老路,所以這一世,從現(xiàn)在起,她就不想跟鳳啟延有絲毫的牽扯。
鳳啟延看著顏卿霜的背影,雙拳下意識地攥緊。
不知禮儀?
不顧羞恥?
原來他們之間的這一段感情,在她眼中竟然這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