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里捧著那些茶葉,在成排的茶樹中穿行,一路跑一路掉,許多人看了都在捂著嘴笑。
宛南于是急忙迎上來,微微彎腰,讓弟弟捧著茶葉的手剛好可以放在茶簍里。
勛南眼睛亮亮的炫耀:“姐,你看我摘的,是不是很多?你看,每個都是最嫩的三片葉子,多一片太老,少一片太嫩,我真是太聰慧啦?!?p> 宛南笑著伸手翻了翻茶葉,果然看見全是三片茶葉,非常均勻。
她于是揉了下弟弟的頭發(fā),夸他說:“不錯,做的很好,是小荔教你的?”
勛南搖搖頭,說:“不是,是管家說的啦,說就要三片葉子,多一片少一片都不行,否則不給工錢的?!?p> 宛南點頭,清前茶可就得采這三片葉子,多一片少一片都不行。
太嫩了一炒就軟,多炒幾下就沒了,太老的則炒不軟,越炒葉子越硬,等炒出來后,泡出來的茶都是苦澀的,不容易回甘。
宛南于是帶著弟弟跟著眾人采茶。
劉氏母女卻站在距離宛南三排茶樹遠的地方,陸雅看到宛南后,氣的跟劉氏說:“娘,你看陸宛南也來了,她一定是故意來看我們笑話的,明知道大家都在背后怎么編排我們,她偏偏要過來湊熱鬧?!?p> 劉氏身后,將頭上的斗笠微微往上推了推,順著陸雅的目光抬眼望去。
就看到陸宛南正面容沉靜的采茶,勛南跟在她身邊,時不時墊腳去摘茶葉玩。
個小賤人!
劉氏臉色陰沉,將手里的茶葉狠狠一丟,瞪了陸雅一眼,壓低聲音罵道:“你再大點聲!生怕別人聽不見,生怕沒人認得你,是吧?還嫌不夠丟臉,要萬眾矚目才高興,是吧?”
陸雅翻了個白眼,垂下頭不說話了。
劉氏正在氣頭上,她說什么都會被罵,何必。
劉氏現(xiàn)在就不能看見陸宛南,別人也不許在她跟前提這個人,不為別的,就是晦氣。
以前也養(yǎng)了幾年,安分乖巧的,雖然不是很聽話吧,但至少不惹事,不反叛。
但自從陸稱烺已死的消息傳回村里后,這小賤人就變了,不僅不將自己的伯父伯母放在眼里,連祖宗留下的天字號寶地也敢賤賣了。
說個親事還能把夫家給說垮了!凡事都不能跟她沾一點邊,一沾邊必定要倒大霉。
劉氏憤憤的瞪了不遠處的陸宛南一眼,伸手扯了陸雅一下,說:“走,到那邊采去?!?p> 母女倆從這邊的山頭出來,準備往隔壁的茶山去。
總之是離陸宛南越遠越好。
剛從山里走出來呢,就見茶山的監(jiān)工走過來了。
都是一個村里的,這個監(jiān)工和劉氏倒是互相認識的。
劉氏對監(jiān)工笑了笑:“運總管,怎么親自來巡視了,這還下著雨呢,也不回棚里休息休息?”
這一聲運總管,可把這個小監(jiān)工喊高興了。
他本來只是財主家來總管手下的一個副手,跟在來總管身后跑跑腿打打雜,這兩年才好不容易混出頭,在來總管手里接管了茶山。
正想著要做出些成績來,好讓總管將自己提拔提拔,沒有哪個長工不想當總管,沒有哪個總管不想當?shù)刂鳌?p> 監(jiān)工沖劉氏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劉氏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了陸雅一眼,心想這個媚上欺下的小胡子找她有什么可說的?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家人。
何況對方還是個外地過來的長工。
長工跟普通農(nóng)家,差距還是很大的,畢竟說到底,也就是有錢人家的奴才罷了。
監(jiān)工于是順著劉氏的目光,上下掃了陸雅一眼,然后撓撓胡子,心想這個劉氏家的女兒,看起來比那個叫什么萬難的丫頭好看多了啊。
柳眉杏眼,身材圓潤,摸起來不僅手感好,還好生養(yǎng)嘛,比那個瘦不拉幾的陸萬難好多啦。
劉氏注意到監(jiān)工不懷好意的目光,頓時嚇一跳,還以為這個小胡子看上自己女兒了,那也太不要臉了,他都三十好幾的老男人了,也不怕天打雷劈?
“去,回去采茶去?!眲⑹蠈﹃懷攀沽藗€顏色,又推了她一把。
陸雅被推的莫名其妙,不情不愿的走了。
劉氏這才走過去,跟監(jiān)工說話。
陸宛南采著茶葉的時候,就突然聽到有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低聲跟旁邊的人說:“誒你看,阿爍家的跟那監(jiān)工嘰嘰咕咕的說什么呢?孤男寡女的站在那,也不避嫌?!?p> 另一個也笑了,低聲說:“我聽說財主老爺最近又準備納妾啦,會不會是看上他家妹仔啦?”
“不可能吧,瘋了吧,把好好的閨女賣給財主做妾?那可真是豬油蒙了心啦!”
宛南微微挑眉,抬頭往遠處看去,就看到劉氏跟那個小胡子站在一棵芭蕉樹下,周圍都沒有人,兩人正談的熱鬧,劉氏還時不時的笑一下,偶爾還抬頭,往陸宛南這邊看一眼。
宛南嘴角一抽,她突然想起來,前世的時候,財主老爺好像就在清明過后納了兩個妾。
劉氏是不可能將自己女兒送出去的,那會送誰?
宛南面色漸漸嚴肅起來。
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樣,劉氏未必有這個膽子,畢竟她現(xiàn)在名義上,也算是族長家收養(yǎng)的。
酉時到了,眾人陸續(xù)往山下走,將茶葉倒在麻袋里,稱了重量,便到旁邊領取銀兩。
取錢的時候,她問監(jiān)工:“如果不要錢的話,只可以換大米嗎?”
那監(jiān)工只坐著數(shù)錢,看都沒看她一眼,只開口說:“是。”
宛南于是又問:“可以換茶葉嗎?我想要茶葉?!?p> 那監(jiān)工聞言,嗤聲笑了,抬頭看她,說:“清錢茶,雖然是新鮮的茶葉,可也貴,你這二十錢,換不了幾兩?!?p> 宛南點頭,神色堅定:“我知道,我就想要茶葉,大哥行個方便,給我換一些吧。”
監(jiān)工看了宛南,猶豫了一會兒,隨后道:“行吧,十錢三兩,換不換?”
宛南:“換?!?p> 六兩新鮮的茶葉,沒多少,斜跨一個小布包就都裝下了,若是炒成了茶,估計也就只能泡兩次。
勛南看到姐姐竟然把工錢給換成了茶葉,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本來想讓姐姐攢錢,給買條黑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