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烽越吳情之二 美人.諜
“申弟，你若就此罷手，寡人可饒恕你謀逆之罪，不追究此事。倘若一意孤行，休怪寡人不留情面！”夫差平靜說道。
“你早就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再加上今日之事，以你的胸襟，如何能放過一個加害自己的人？”公子申冷笑道：“況且，如今你已是束手待斃，還有何底氣在這兒虛張聲勢？”
“再往前跨幾步，就是先王王陵，難道你要在先王面前，斬斷手足親情嗎？”夫差憤怒道。
“先王處，將來黃泉之下，我自會去向他請罪！”公子申冷漠道，“說這些，太久遠，本公子還是顧住眼前為好！”
“父王啊，您聽到了嗎？兒臣遵照您的遺訓(xùn)，厚待公子申，他卻恩將仇報，置兒臣于死地??！”夫差朝著王陵長嘆。
“王兄，您還是到地下去找父王哭訴吧！”公子申欲舉劍刺殺。
“你以為寡人就這么容易被伏擊嗎？”夫差冷笑道。
“此處不是王宮，你掌管的精銳王師，恐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事已至此，王兄就安心去吧！”公子申道。
“看看你身后，還說得出這話嗎？”夫差反問道。
“王兄，臣弟知道你武功高強，尋常時刻很難將你控制住，別以為臣弟不知道，你不過是想誘騙我轉(zhuǎn)過頭去，好逃脫我的制伏！”公子申冷靜道。
“稍稍轉(zhuǎn)過身去，看一看，就清楚?！狈虿钇届o道。
還沒等公子申轉(zhuǎn)身，突然后面?zhèn)鱽硪宦晳K叫，這聲音再熟悉不過，公子申大吃一驚，側(cè)目而視，只見莊太夫人被兩個蒙面人牢牢挾制，兩柄劍架在她脖頸，剛剛那一聲尖叫，是被其中一人用劍柄狠狠敲擊了莊太夫人的額角，她的傷處不但鼓起一個大包，還往外滲著鮮血。
“你們干什么？放開母妃！快點！”公子申急了，喝令道。
那兩個蒙面人無動于衷，當作未曾聽見。公子申反應(yīng)過來，“王兄，這是你的人？”
“你安排了這么多人，寡人只不過找了幾個人照顧莊太夫人，有何不可？”夫差輕描淡寫地說。
驚恐萬狀的莊太夫人一見公子申的劍架在夫差脖子上，立刻明白，他的兒子行刺吳王，意欲取而代之。眼下，自己正成為夫差的質(zhì)子。莊瞬時平靜下來，她無比憐惜地對兒子說：“申兒，母妃一再勸你恪守為臣之道，你既聽不勸，邁出這一步，就不要顧惜母妃！為君為王，必有所舍棄！母妃只希望你像父王一樣，做一位賢明君主！九泉之下，母妃也心安！”
“母妃，不要！”公子申哭喊道。親情，王權(quán)，二者相較，孰輕孰重？公子申十分矛盾，他心里產(chǎn)生動搖，握劍的手開始搖晃。
“申兒，不要再優(yōu)柔寡斷！”知子莫若母！莊太夫人清楚兒子脾性，她心一橫，一頭往前撞去，意欲自盡，以此讓公子申擺脫后顧之憂。
說時遲，那時快，挾持莊太夫人的兩蒙面人飛速撤走長劍，并將她擊昏，著人抬至別處。
“真不愧是母慈子孝！”夫差譏諷道：“你當真以為，寡人束手無策了嗎？”
公子申心系母親，仍在擔(dān)憂她的安危。夫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制掣，公子申被夫差瞬間拿下?！罢嬉詾橐粐跄敲春卯敚繌膩頉]在沙場征戰(zhàn)過的人，竟然想出刺殺一招，你說，你有多蠢！”夫差嘲諷道，他喊了一聲：“起來吧！”
聽到這一號令，先前戰(zhàn)死的侍衛(wèi)與蒙面人，竟全都復(fù)活爬起來了！竟然毫發(fā)無傷！為首的蒙面人扯下面巾，竟然是寸步不離的貼身侍衛(wèi)叔雍！他們扯出懷中的皮囊，上面還滴著血，叔雍告知，這不過是豬血……
公子申懊悔萬分，只怪自己太大意，竟然沒有察覺其中蹊蹺！
其他蒙面人紛紛解下黑巾，全部都是吳王侍衛(wèi)與王軍最精銳的將士。公子申一下子跌落冰谷，不能自持！
“你以為僅憑枝末伎倆就能登上王座？”夫差怒斥道：“寡人在戰(zhàn)場上，多少次命懸一線？多少次死里逃生？這些，你可知道？”
公子申不敢吭聲！
“先王大仇未報，遺愿未了，你卻聽信人言，爭權(quán)奪位！前面就是父王王陵，當著父王的面，你說！你有何話說？”夫差怒不可遏地罵道。
公子申耷拉著腦袋，跌坐在地上！
“夫概叛走楚國，乃棄宗背祖之為！你竟然與他沆瀣一氣，內(nèi)外勾結(jié)，欲圖謀害寡人！你說，你的所作所為對得起父王嗎？”夫差怒氣沖沖罵道。
公子申愕然，他未料到夫差竟全然知曉！
“你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他一進城，寡人已然知情，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孽障還一味往里沖，真是愚蠢之極！”夫差生氣地瞥了他一眼，道：“壘作及其藏匿在村莊的同伙，已被寡人一網(wǎng)打盡！而你，還傻傻地孤注一擲！”
公子申為自己的自負懊悔不迭，狠狠撞打著頭。
“心懷不軌，妄信他言，落得此番境地，你也是咎由自取！”夫差斥喝道。
公子申羞愧的無地自容，他心想落入夫差手里，以法論罪，定落得個千刀萬剮，倒不如自行了斷。于是，他拾起地上一柄劍，意圖自刎！
叔雍眼疾手快，長劍一揮挑落公子申手中之劍！
“想死，沒這么容易！更何況是在王陵前，你不仁，可寡人還得顧念先王尊顏！”夫差冷眼旁觀，“來人，將他帶下去！”
公子申早癱軟在地，叔雍讓侍衛(wèi)將他架走，并指揮軍士移巨木，讓道路恢復(fù)通暢。挾持瓊太夫人、王后的蒙面人，也是夫差安排的，見事態(tài)平息，他們隨即撤去。隨行的王室宗親，一直緊緊注視著，開始時，公子申占了上風(fēng)，他們?yōu)閰峭跄罅税押?。后來，事態(tài)平息，遂放下心來。公子夫鄖前去面見吳王，對公子申謀害一事深表遺憾。同時，肯請吳王看在先王之面，留他一條性命。
夫差未置可否，只言回宮后再予定奪。夫鄖知公子申罪孽深重，亦無話可說。
經(jīng)過一場驚心動魄的交戰(zhàn)，宗族中人心事重重。夫差卻鎮(zhèn)定自若，上馬繼續(xù)前行，率王族祭奠先王！
莊太夫人尚在昏迷中，就被送回王宮，醒來時，躺在南辰宮床榻上。她的頭部被擊打，疼痛中夾著昏沉。她依稀記得她被人挾制，兒子申與吳王夫差怒目而視！申兒？夫差？莊太夫人一下子驚醒，她想起兒子申欲殺夫差而自立為王！申兒，申兒，他在哪兒？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莊太夫人一骨碌坐起，踉踉蹌蹌地往外奔！殿內(nèi)昏暗，莊太夫人走得太急，重重地摔了一跤，她顧不上鉆心疼痛，撐著身子朝殿門走去。
“申兒！申兒！”莊太夫人大聲喊著，她打開殿門，門卻絲毫未動，仔細一瞧，才發(fā)現(xiàn)門被外側(cè)鎖得死死的。
“開門！快開門！”莊太夫人使勁拍打著殿門。
門被拍得震天響，殿外卻悄無聲息。
“太夫人！太夫人！”侍奉莊太夫人的宮女蓮兒聽到動靜，急忙跑過來，她哭著說：“太夫人，別敲了！”
“申兒呢？申兒呢？”太夫人急切地抓著蓮兒手問道。
“您被送回后，宮里就被侍衛(wèi)圍封。不讓出去，還交待奴婢們不許說話，不許打聽！”蓮兒哭泣道。
“咚！”莊太夫人跌倒在地，她預(yù)感大事不妙，若是成事，申兒絕不會如此對待她！如今這般情形，怕是事情敗北！她被吳王困在深宮，而申兒，怕是兇多吉少了吧！
莊太夫人痛哭：“我的申兒?。 ?p> “你怎么這么傻呀！”莊太夫人披頭散發(fā)，拼命揪著，恨自己未能瞧出兒子心境！以致鑄成無可挽回的大錯！
“太夫人！太夫人！您保重身子??！”蓮兒急忙阻止她自殘。
“蓮兒，蓮兒，你去問問他們，申兒到底怎么了？”莊太夫人號啕大哭。
蓮兒默然搖搖頭，“奴婢早就問過，可他們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一絲訊息！”
“即便是死，總要讓本宮與申兒見上一面呀！”莊太夫人淚如雨下，她突然站起身，拍著殿門大聲道：“開門、快開門，我要面見大王！”
“吵吵鬧鬧什么？”殿外的侍衛(wèi)喝斥道：“老老實實呆著，否則，休怪兄弟們不客氣！”
“快開門！大王還沒下旨，本宮依然是太夫人，爾等有什么資格在這兒叫囂！”莊太夫人怒喝道。
“死到臨頭還嘴硬！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侍衛(wèi)不理睬她的撒潑。
莊太夫人無計可施，跌坐在冰硬石地上，無助地哭泣。
與時同時，昭德宮內(nèi)，燈火通明！大將軍伍子胥、姑蘇邑令濮央、公子夫鄖守在空蕩蕩的大殿里。吳王夫差怒氣沖沖，忍不住咆哮道：“他要取寡人性命，如何能寬?。俊?p> 公子夫鄖勸道：“大王，說到底，大王與申一脈相承，不到萬不得已，還是留他一條性命吧！”
“什么叫萬不得已？他親手弒君，難道這還不夠？”夫差怒不可遏，臉龐因憤懣而激紅。
“大王，處死公子申，十分容易，只消一刀，便可了卻所有罪過！不過，眼下臣民皆為報先王大仇而齊心協(xié)力！大王突然處死公子申，臣民不知，只會傳言大王對手足絕決，臣擔(dān)心民心惶恐不安！民心不安而國之不穩(wěn)！肯請大王三思！”伍子胥稟道。
“大王，論罪，公子申謀逆一案，其罪有應(yīng)得！其黨羽一律處死！但于公子申，先王曾留下遺旨，讓后世子孫不可同室操戈！望大王體察先王苦心，寬憫為上！依臣之見，大王盡可廢其尊榮，降為庶民，以解消心中之憤！此舉既留得其性命，恪遵先王旨意，又徹底去除宗室威脅！二者，民間亦無塵囂紛擾之憂，大王得一寬宏大度之美稱！不知大王意下如何？”濮央建議道。
“濮大人說得是，此時殺公子申，無一利處！大王就此做個大人情，饒其性命！臣替宗室族親叩謝大王！”夫鄖跪下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