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遇險
“瀟兒小姐，你我在莊中相處數(shù)日，怎么不記得了？”佳人微笑著提醒。
“這......”息瀟兒細細凝望，瞧著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我家夫人，就是被你劫走的貴胄公子！”跟在季子身后的婧云不知道息瀟兒當真不識還是裝傻充愣，不由得出言告之。
“什么？”息瀟兒聞言大驚，她語無倫次地問：“你......你竟是女子?”
“是啊，我本女兒身，奈何小姐執(zhí)認作翩翩公子，本宮亦是無計可施啊。”季子笑語。
“本宮？”息瀟兒喃喃自語，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大驚失色地問：“您就是......”
“瀟兒小姐，咱們進去說話吧?！奔咀哟驍嘞t兒的話，親密地挽著她進屋。待到二人依次坐下，季子方才透露自己真正的身份：“不錯，本宮就是吳國太子夫差之妻季子?！?p> “勾吾夫人！”息瀟兒失魂落魄地低語，淚水溢滿她的眼眶，哽咽著說：“本以為金玉良緣的夫君竟然是絕世容顏的女子，我......我是有多眼瞎啊？”息瀟兒傷心欲絕，眼淚像斷了線的珠玉，紛涌而出，浸濕了柔軟華麗的錦裳。
“原本不愿將真相明于瀟兒小姐，可小姐對‘季左公子’念念不忘，本宮只好以真面目示人，好讓小姐從中覺醒，忘記虛無的‘季左公子’?！奔咀虞p輕說道，息瀟兒倚著案臺，無比地傷心失望。
息瀟兒盯著勾吾夫人絕麗的容顏，潸然淚下！她像失了方向的孤雁兒，木然地呆坐著。得知真相的息瀟兒沒有歇斯里底的痛哭，只端坐于一角默默噙著淚。息瀟兒極力保持恭謹端和的儀態(tài)，終因過于震愕悲傷而不能克制。她纖瘦的身子微微顫動著，低頭不敢望向勾吾夫人。婧云原本對這個不問青紅皂白就拐走夫人的女匪恨得咬牙切齒，打算見了面恨恨地罵她一頓?？蛇@一刻，身陷困境的息瀟兒哀凄孤苦，加之她對勾吾夫人一往情深，婧云對她是又生氣又憐憫。
息瀟兒的美好寄望非但付之東流，還給息族帶來致命的危險。息瀟兒孤身受罪不怕，就擔心累及族人，她親眼目睹原夫子被太子屬下控制，那個身手不凡、處處展露莫測武功的副將，他會將原夫子如何？想到這兒，息瀟兒顧不得自己痛徹心扉的情傷，她重重地向勾吾夫人磕頭，流著淚請罪：“息瀟兒罪該萬死，一切罪責小女盡數(shù)承擔，但請夫人念及這些日子，莊中親族對夫人禮待的份上，請夫人高抬貴手，饒過純樸可憐的莊人！”
“哎！”季子急忙將她攙起，“息小姐不必憂慮，你的族人安然無恙！”
“真的？”息瀟兒驚愕地問。
“雖然事出意料，但小姐并未傷害、苛待本宮。在這景色秀美的靜幽山谷待的幾日，就當是散心游賞吧。”季子微笑著說。“經(jīng)過這件事，亦讓本宮知悉在太子心中的位置。論起來，還要謝謝你呢?！?p> “謝我？”息瀟兒更琢磨不明白了。
季子攜息瀟兒至檀木榻前坐下，旁邊的木案上放了一罐茶葉，季子讓婧云去燒水煮茶，許多事要弄明白，息瀟兒的疑惑要消解，怕是要說得口干舌躁的?！氨緦m是宋國的公主，嫁到吳國后，經(jīng)歷了風風雨雨。雖說夫妻一心，可王事繁難復雜，難免會胡思亂想，總是擔心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不夠，擔心他會移情別戀，擔心有朝一日會被冷落?？纱朔?jīng)你這么一搗亂，太子對本宮的情意十分明確。我們情意更切，自然不會責怪你的擅為?！?p> 勾吾夫人雍容綽約，神態(tài)寧和，眼眸透出明麗純凈的光芒，這是舒愜合意的人才會流露出的神采。眼前的勾吾夫人容顏絕麗，豐神綽約。息瀟兒與太子交過手，他英姿俊容，劍術絕世，是一位俱文韜武略的儲君。昨天夜晚，為了救勾吾夫人，奮不顧身！他們彼此傾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勾吾夫人與太子經(jīng)過一番折騰，郎情更深、妾意更切。只是苦了息瀟兒，自始自終孤伶伶一個人，“夫人既是女子，何不進莊時就明示之？”息瀟兒苦笑著問。也難怪，勾吾夫人進莊這么久，對所有的人與事應對有余，這是長久歷經(jīng)過風浪后展露的從容。
“本宮孤身落于陌生之地，哪敢露本來身份？息小姐若是獲悉自己費盡心思得來的俊俏公子是個女人，怕不得被你扒了皮？”季子笑著說。
“是啊，莊中除了原夫子，沒人能阻止我的決定。那時要是發(fā)現(xiàn)劫了位女子，憤怒之下真的有可能對夫人不敬！”息瀟兒若有所思地說。
“所以啊，本宮亦是不得已為之，非是有意欺騙?！奔咀油f。她端起案上的清茶，抿了一口，茶香醇厚，她感慨地說：“這茶喝了數(shù)日，今日方才品出它的香味。”
息瀟兒望著濃烈的茶色，幽幽地說：“這是莊中陳酵的老茶，而送給夫人的，卻是今年新制的新茶，夫人當真沒有品出來？”
“是嗎？”季子物意看了一眼茶杯，“我記得是這個味兒呀！”
“全莊只有原夫子喝酵茶，他說這種茶濃香醇厚，瀝久不淡。”息瀟兒想起心心念念盡著“季左公子”將最好的東西全給“他”，而“他”卻絲毫沒有在意，她不由得暗然神傷。
“我忘了，這是第二個書閣，原夫子時常來這兒。”季子想起來，為躲避與息瀟兒見面，她總是跟著原夫子，曾與他在此品茗暢談。息族重視氏人讀書，共建有五座書閣。一提到原夫子，季子立刻想到他說過有關息族的往事，她對息瀟兒說：“及貢的事，本宮會轉(zhuǎn)告太子，若經(jīng)查屬實，殿下定會有所打算?！?p> “謝夫人！謝夫人！”息瀟兒由衷感激，及貢是息族的禍患，如能徹底清除，息族從此無憂。
“不必謝本宮?！奔咀诱溃骸暗钕埋v守疆邑，沙場險惡，底下官員如若積贓藏禍，將是大患，不會坐視不管?！?p> “小女愿以性命擔保，原夫子所言句句屬實！如有不實，小女懇請數(shù)罪并罰，以死謝罪?！毕t兒凜然道。
“此事從長計議，你且耐心?！奔咀觿竦馈?p> “是?！?p> 這時，井察子在門外道：“夫人，您要得人找來了?！?p> “進來吧?！奔咀拥馈?p> “進去。”井察子喝道，一個纖瘦的姑娘垂著頭，怯怯地進到屋中。
“秋兒，息小姐還是由你照顧，有什么需要盡管跟本宮說。”季子溫和地說。
秋兒一路跟著兇巴巴的井察子，腿腳直哆嗦，快嚇破了膽。乍聽溫言細語，驚慌去了大半，她壯著膽抬頭望向座上的夫人，頓時驚得說不出話。
“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夫人磕頭？”息瀟兒催促道。
“奴......奴婢叩見夫人!”秋兒驚慌失措地跪到地上，緊張地磕頭。
“免禮?！?p> “謝夫人?！?p> “息小姐暫時住在此處，你好好照顧?！奔咀蛹毿亩?。
“是！”秋兒偷偷觀望勾吾夫人，十分地好奇。
“息小姐一夜未眠，今天好好歇息吧?！闭f著季子站起身。
“恭送夫人。”
季子出屋后，走到木廊拐角處，聽得秋兒幽怨地說：“原來勾吾夫人是季左公子，小姐，您真可憐！”
“行了，此事到此為止，別再說，記住了么？”息瀟兒煩躁不悅，看來她對“季左公子”是女子這件事還是耿耿于懷。
“哦！”
季子不由得失笑，息瀟兒雖然表面上接受了她是女子這個現(xiàn)實，心里卻沒有過去。
婭婭到日上三竿還沒醒來。
勾吾夫人吩咐叢野照顧婭婭，他一晚上不敢睡。眼前的姑娘秀美可人，嫩嫩的肌膚凝滑如玉，雖然失了很多血，臉色看著有些蒼白，可掩不住她的純美。叢野第一次面對這么甜美的姑娘，這位平素不拘小節(jié)的年輕人，竟開始注意起儀容。他走到窗邊，將沾在衣袖上的塵土悄悄撣落。又燒了一壺水，好讓姑娘醒來時能喝一口溫熱的水。對于這個在床榻上靜靜躺著的姑娘，他望著她，既陌生又無比踏實，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婭婭迷迷糊糊中動了下肩膀，悸痛襲得她醒了。婭婭睜開眼睛，床榻邊坐著一個陌生的男子。
“你醒啦？”叢野很興奮，關切地問：“好些了嗎？”
婭婭一言不發(fā)。
叢野見她不說話，還以為仍舊在為昨晚發(fā)生的事生氣，連忙解釋，“我們不是壞人，是守城的兵將，來這兒......”
說還沒說完，婭婭就掙扎著起來，叢野急忙制止她，“原夫子說這幾日不能動，會扯破傷口，你快躺下?！闭f著，伸手去扶她。
“啪！”
一個巴掌重重扇在叢野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叢野生氣地喊：“好端端打我干什么？又沒惹你！”
婭婭依舊不說話，她狠狠地瞪著叢野，眼睛充斥著憤怒與焦急！“你這人怎么不識好歹，若不是昨日手下留情，你早就......”叢野被她激怒，捂著辣痛的臉頰與她理論。
婭婭拿起茶壺的提手，準備朝叢野潑過去。
“哎哎哎，這可是剛燒的水，燙得很！別亂來?。俊眳惨耙贿呎f，一邊往旁躲。
婭婭拎著水壺，神色焦急，她瞧瞧叢野，瞧瞧水壺，猶豫著要不要往他身上澆滾熱的茶水。
屋內(nèi)的爭執(zhí)驚動剛從息瀟兒處回來的季子，她進屋來，一眼就望見受了驚嚇的婭婭，連聲道：“婭婭，當心燙著！快放下！”
婭婭抬頭望向季子，亦然驚愕！叢野趁機奪下她手中的銅壺。婭婭望著風姿卓然、容顏絕美的季子，委屈低泣。季子上前輕輕摟著她，溫柔地安慰：“婭婭，瀟姐姐沒事，她就在隔壁，等你痊愈就可以去探望她?！?p> 婭婭聽了默然。
“你的傷很重，這樣子去了，瀟姐姐看見會擔心的。”季子輕輕攏起婭婭有些篷亂的秀發(fā)，勸道：“在這兒好好養(yǎng)傷，別讓瀟姐姐擔心你，好不好？”
婭婭很聽話，她乖乖地點了點頭。
季子見婭婭嘴唇干裂，讓叢野去倒水。叢野笨手笨腳地倒了一碗水，輕輕吹著，待溫度適宜，方才遞上前。季子仔細地喂她喝水，婭婭渴壞了，咕嘟咕嘟飲了個凈。婭婭巴巴地望著銅壺，明顯一碗不夠解渴。季子擔心她一次喝太多，傷著身子，勸她暫先忍忍，待會兒再喝。季子讓婧云去取原夫子給婭婭熬得藥粥，婭婭從小就不喜歡喝藥，每次生病都不肯服藥。小丫頭看上去溫溫柔柔，一說喝藥，就擰勁兒，誰的話也不聽。原夫子沒辦法，只好將藥熬進粥里，加入野菜碎、臘肉丁一起熬，稱這是藥膳。不知道是菜、肉末的香味掩蓋了藥的清苦，還是藥經(jīng)過稀釋沒那么苦，婭婭竟愿意喝了。所以，這次受傷，原夫子早早給婭婭熬了藥粥，等她醒來喝。
婧云很快取來粥，季子又一口一口地喂婭婭喝下。喝完粥，婭婭蒼白的臉有所舒緩，眼睛亦多了神采。婭婭望望叢野又望望季子，仿佛藏著心事?！盀t姐姐很好，不需要擔心她！”季子握著婭婭的手說。“過兩天，你們就能見上面。”
婭婭欣喜萬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叢野見著這明妍的笑，心里好似照進春日明媚的陽光，溫暖舒暢。
“莊里很多人不知道昨晚發(fā)生的事，也沒告訴她們，怕嚇著大家。姐姐還有些事要處理，所以，讓這位小將軍來照顧你，他叫叢野，不用害怕，他是一個好人。乖乖地聽他的話，好不好？”季子輕言細語地跟她說。
婭婭瞅了一眼叢野，微笑著點點頭。
季子給她掖了掖被子，“姐姐去找夫子說些事情，你若是覺得困，就睡會兒?！奔咀蛹毿牡囟趨惨埃皨I婭不會說話，照顧她要多費些心思。”
“是，夫人?！?p> 婭婭目送著季子離開，屋中就只剩她與叢野。叢野一直以為小丫頭跟他置氣才不肯開口，現(xiàn)在才知道她另有隱情，他對自己妄加猜度心懷愧疚。同時，對婭婭情不自禁地多了幾分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