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星感覺到不妙。
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在那念師發(fā)動第二次攻擊前近對方身,更何況那念師身邊還有兩個武者。
在對方睜開眼的瞬間,他心里還是有些忐忑,雖然早有準備,但是他真的能抵擋住念師的靈魂攻擊嗎?
一種暴風雨來臨前云層壓境的無邊壓抑朝曉星籠罩而來,他邁出的雙腿像是突然間陷入了泥濘之中。身上亦似有座大山在緩緩壓下,然后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完全被黑暗籠罩,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有種墮入地獄的感覺在心間生起,眼皮也越來越重,頓時警覺那是靈魂受到攻擊。
他感覺識海一陣動蕩,無邊的黑暗退去。識海中同樣有股強大的能量瘋狂朝這絲入侵的念力反擊而去,只是這股力量根本就不受控制,就像上次被攻擊時一樣自動反擊。
如果說有區(qū)別,那就是這次的反擊速度來得比較快,似乎他心里警惕著對方的靈魂攻擊,那股力量就會更快地作出反應。他不知道那是一股什么力量,只是這種力量很美妙,幾乎在瞬間就想到了應對之法。
對方不是發(fā)動靈魂攻擊嗎,那就讓他得逞吧。
火光,黑影,不停在眼前閃爍。
火光是火把的光,黑影是染血的黑影。
曉星站著沒動,靜靜望著那兩個黑影朝自己走來,完全一副呆愣的狀態(tài),甚至嘴角還流出了兩道只有弱智兒才會流的口涎,看起來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兩個武者眼中的憤怒變成了嘲諷,在他們看來,那只是個凡人,還是陷入呆滯之中的凡人,對他們沒有絲毫威脅的凡人。他們只需要一根指頭就能弄死對方,很顯然他們并不打算用指頭戳死曉星。
他們手中的刀舉起,嘴中發(fā)出輕輕地帶著嘲諷的聲音。
“白癡?!?p> “傻缺?!?p> 隨聲音而來的,是刀劃破夜空的聲音。刀并不快,卻在曉星眼中不斷放大,越來越大,對方似乎有意讓曉星多體驗下死亡降臨之前的感覺,哪怕明知道眼前這人很可能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意識。那又如何,他們喜歡。
曉星全身繃緊,集中體內所有力氣在握劍的手上,在那把不起眼的斷劍之中。他只有這樣一次機會,趁對方大意而奮起逆襲的機會。
刀更近了,曉星甚至可以看見對方黑色面巾下偶爾顯現(xiàn)的脖頸,雙眼猛然睜圓,手中的劍像劃破夜空的閃電直奔對方脖頸而去。
兩聲輕響在黑夜中響起,那是劍劃過喉管的聲音,那兩把即將及身的刀突然停在曉星身前,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泉源般靜靜停留在曉星身前,然后無力向下墜去,掙脫裹在黑衣中的兩雙略顯無力的手臂。
曉星沒有停留,靜止的身子再次猛然前沖,在那念師驚恐的注視之下。
“你怎么沒事?你怎么會沒事?”念師雙眼睜大,嘴中無意識地重復著這兩句話。
劍很輕易地刺入對方的身體,刺穿對方的心臟。鮮血不斷冒出,與血一起流逝的還有對方的生機。
曉星沒有停留,轉身往營地而去,原地只留下一聲輕聲呢喃,“念師的身體是真弱?!?p> 曉星看到兩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朝營地奔去,地上的影子在火把的照耀下如幽靈般飄忽不定,他甚至看到護衛(wèi)們正在不斷朝娘娘公子聚攏,層層將夢月護在中間,李三的蹤影不見。
但他明白,李三一直在那里,可能是身子太瘦弱以致于被眾人擋住了吧,他希望那個自稱強三的小伙伴能頂住。
曉星也只能寄希望于李三能頂住,頂不住也得頂住,他相信那個瘦弱的男孩只要有一口氣就會頂住。這是種直覺,曉星相信自己的直覺。
就像他一直說的那樣,沒有選擇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除了選擇相信那些包括李三在內的凡人護衛(wèi)外,他還能有更好的選擇嗎?
曉星沖出來的快,回去的速度更快。
只是他再快,也不可能有本來就沖向營地的那兩個武者快,在他轉身回轉的時候,那兩個人離被眾人護衛(wèi)的娘娘公子已經越來越近。
眾護衛(wèi)現(xiàn)在很緊張,從未有過的緊張,看過武者間的戰(zhàn)斗后,他們心里對能不能擋住那兩個強大武者的進攻并沒有信心,但他們并不認慫。
是的,那個凡人傳奇也是凡人,他能夠獨自沖向武者群,難不成他們一群人還怕兩個武者。
武者并不是不可戰(zhàn)勝的,他們連死都不怕,還怕兩個武者不成。心里的緊張變成了興奮,他們是正宗的冒險者,來自罪城的冒險者,甚至可以說這天棄山事實上就是他們的家。
“殺?!?p> 最外圍的護衛(wèi)動了,臉上帶著緊張的興奮,帶著那種視死如歸的決然,從他們混跡在天棄山的那一刻起,死亡就時常伴隨著他們,時間早晚的事情。
他們興奮,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偉大,哪怕是死也死在與武者拼殺的戰(zhàn)場之上,這是他們的驕傲。
或許每一個被青天所拋棄的人,內心都是驕傲的,刻入骨子里的驕傲,青天認為他們是罪人,但他們并不覺得自己有罪。
他們不會在意娘娘娘公子是否有罪,也不在乎這些刺殺娘娘公子的武者是否有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公子給了他們生活,給了那些讓他們守護著的人更好的生活。
就像李三,事實上像李三這樣的人并不少,至少在罪城會有很多,這些護衛(wèi)中的大多數人是如此。
他們感恩,因為他們明白就算在天棄山中拼盡全力也不一定能有更大收獲,在天棄山中冒險一樣危險,就像他們每次出門前的儀式般,僅僅只是希望自己有所收獲的安全回來。
那兩個武者,這是要搶奪他們生存下去的希望,怎么能忍?
那就死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刀沒有引起天地元氣的變化,但卻同樣撕裂了黑夜,似乎要看透黑夜之后隱藏的希望之光。
事實上他們的刀還是不夠利,至少沒有利到能讓他們看到生的希望,所以他們死了,一下就死了八個。
凡人與武者間的差距,就像大地與青天的距離。那段距離他們走不過去了,但他們可以驕傲地仰望青天,可以放肆地對著蒼天比劃中指,他們從來沒有奢望也不在乎死后能否化為星光。
他們從來都覺得自己就是星光,甚至比星光更璀璨,因為他們帶給了自己所守護著的人以光明。
那些涌動的天地元氣,此時有些諷刺,他們只覺得青天上就算布滿了星辰,也并不代表青天就有眼,就算有眼也是瞎的。
血滋養(yǎng)著這片曾帶給他們希望的大山,能給后來者帶去生的希望,他們的犧牲并不是沒有意義的。
就在他們倒下的那一刻,天地元氣急劇變化,夢月緊閉的雙眼終于睜開,眼中一片璀璨像有星河倒轉,讓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沉淪。
那兩位武者渾身血跡更加明顯,更多的是剛剛被殺的護衛(wèi)的血,他們沒有停下來擦拭血跡,而是繼續(xù)朝娘娘公子沖去。他們前沖的腳步突然停住,那可惡的靈魂攻擊又到了。
像突然陷入地獄般的黑暗涌來,身形就那樣定格當場,渾身籠罩在一片薄薄的元氣屏障之中。
殺。
又一批護衛(wèi)沖上來,剛剛那些同伴的死亡不但沒有讓他們害怕,反而激起更濃烈的殺機,他們還有念師,現(xiàn)在念師發(fā)動攻擊了,這是他們絕好的機會。
又是一支六人隊沖上前去,手中的刀帶著他們的憤怒與不甘,更帶著他們心中濃烈的殺意。眼中似有火燃燒起來,空氣中充滿著火的炙熱。
只是刀砍在那兩個武者身上,就像是擊打在一團棉花之上,不但毫無受力之感,更是被彈將開來。
他們的不甘與憤怒更加濃烈,像是內心的驕傲受到了強烈的挑戰(zhàn),這讓他們的攻擊像雨點般落下,哪怕再次無功而返也要將內心的情緒發(fā)泄出來。
武者身上那層淡淡的元氣屏障越來越薄,像水底晃頭晃腦將欲沖出水面的氣泡。氣泡倔強地不肯碎裂,而護衛(wèi)的攻擊更像是無盡溫柔的水。
是的,對武者來說,他們這些凡人的攻擊確實只能用溫柔來形容,只是再溫柔的水哪怕不能傷到氣泡分毫,只要堅持著總能將氣泡推出水面。
護衛(wèi)們不再憤怒,所有的憤怒轉為倔強。一刀攻不破對方的防線,那就兩刀,兩刀不行那就三刀,三刀還不行就四刀,五刀……只要他們還有掄起手中的刀的力氣。
是氣泡,總有破碎的那一刻。
這些護衛(wèi)就像移山的愚公,在他們眼中這兩個武者就是眼前的大山,哪怕拼盡一生也無法完成這個移山的壯舉也沒有放棄。他們不需要子子孫孫無窮盡,因為愚公不止一個,他們身后還有同伴。
極短的時間內,他們不知道揮出了多少刀,刀砍在元氣屏障上的反彈之力震裂了他們的虎口,虎口有不甘的血液流出,他們反而越來越興奮,因為那反彈之力越來越小。刀砍在身上,終于碎了衣衫,傷了肌膚,現(xiàn)了血跡。
這讓他們興奮。
那是武者,在他們面前高高在上,如蒼鷹俯看螞蟻般充滿不屑的武者。此刻,這些螞蟻的武器終于將這些蒼鷹堅固的毛羽撕碎,毛羽已碎,血肉的碎裂還遠嗎?
他們興奮著,渾身的血液開始燃燒,只是他們真的還有機會嗎?
在他們興奮的時候,那兩位像是被定身的武者動了。
他們睜開了雙眼,如火焰般燃燒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