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我沒有想到我會有不是人的這一天

　　“天快亮了?！币皇庹者M房間，三玄目光微暖，念了一句佛號。

　　“天快亮了？”莫錦辰歪頭看向窗外，破曉的微光從地平線的一端溢出來，帶著細碎又柔和的鵝黃色。

　　“我也不留你們了。先讓逝者入土為安吧?！比p手合十，面容慈悲，但說出來的話倒是不怎么客氣：“趁著人少下山吧。要不然等香客上來，看著你們拎著具尸體從我房間出去，我八張嘴都說不清?！?p>　　莫錦辰：“......你真是出家人嗎？”

　　說好的慈悲為懷呢？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呢？

　　三玄拍了拍胸脯：“如假包換?！?p>　　莫錦辰：“哦?！?p>　　真讓云延抬著尸體下山也不怎么符合實際。莫錦辰慢吞吞地附著在鬼嬰姐姐的身體上，如今這具身體已經完全死亡，不像之前還留有執(zhí)念那樣好控制了。

　　在莫錦辰努力融合的時候，三玄不著痕跡地遞給了云延一樣東西，小聲道：“帶好，別丟了。”

　　“什么？”云延皺眉問道。

　　“我沒有針對誰，但是逝者是不可信的。”三玄嘆息：“不管她生前無辜與否，善良與否。從她化鬼的那一刻起，性質就不一樣了?！?p>　　“沒有執(zhí)念，你以為她依靠什么維持著？隨著時間的推移，如若她的執(zhí)念再不散的話，她遲早會變成真正的厲鬼?！?p>　　“那執(zhí)念散了又會怎么樣？”云延目光冷冽卻又平靜，他一字一字咬的很慢。

　　“自然是去她該去的地方。”三玄沒有明說，但是在場的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云延收緊掌心，骨節(jié)捏的發(fā)白。

　　“不需要?！彼麤]有收下三玄遞給他的東西。

　　“就算你不需要，也給她留一條后路吧。”三玄有點急了：“也許她也不愿變的不像自己了吧。她應該有自己的選擇?！?p>　　“云鶴展，我們走吧?！边@時候莫錦辰已經融合進那具身體中，她控制著僵硬的身體轉頭看向云鶴展和三玄，目光微微呆滯地停留在他們緊緊相握的手上。

　　真實情況是三玄硬要把手上的東西塞過去，然而云延并不打算收。

　　但如今僵持的場面卻有點耐人尋味。

　　莫錦辰黑漆漆的鬼瞳里瞬間透出了震驚，調侃，一點點姨母笑，還有被我抓包了，你們果然是這種關系等意思。

　　云延和三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p>　　“......對不起打擾了，你們繼續(xù)，不用在意我。”她用目前可以達到的最快速度轉身出門：“好了說一聲啊。”

　　“都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p>　　“哦?！笨次倚湃蔚难凵瘢娴?。

　　被莫錦辰這么一插科打諢，云延不得不先將三玄塞給他的東西先收上，趁著清晨下山。

　　出了山門，三玄難得出來送了他們一程。在莫錦辰頗有深意的眼神下，云延忍了半天才沒有把自己這位老朋友扔出去。

　　三玄憂心忡忡，不知道為什么有點心神不寧。

　　“云延。聽我一句勸，別對過去的東西太過于執(zhí)著?！笨粗蒲雍湍\辰遠去的背影，三玄說完最后這句話，嘆息著轉著佛珠回到了廟里。

　　門緩緩的關上，云延停在原地。但是不是他自己停下的，而是莫錦辰頓住了。

　　“你......叫云延？”莫錦辰后知后覺地說出這句話，轉頭看著身邊的人，瞳孔里的情緒復雜到說不出來：“不是云鶴展？”

　　幾個世界的記憶涌上來，她目前對云延的感情很復雜，但大部分還是有點畏懼的。

　　就好像熊孩子在外面放飛自我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麻麻已經拿著棍子來找他那種畏懼。

　　她瞬間在意識空間愁成了一團：“光團子，你覺得我現(xiàn)在跑來得及嗎？云延這家伙還學會了用假名？？過分了啊?！?p>　　光團子慢慢適應了宿主的一見云延就慫，冷靜地分析道：“......額，按情況分析，宿主你現(xiàn)在跑的話應該也許或許可能......有點麻煩。”

　　“不過這個世界的他看起來沒有記憶?！蹦\辰裝模作樣，老氣橫秋地嘆了一口氣：“不幸中的萬幸?！?p>　　也許，她還能悄咪咪地報復一下下？

　　還是算了，云延的馬甲太多了，她惜命。還是找機會跑路合算。

　　“任務應該快結束了?！惫鈭F子不知道宿主的腦海里有一瞬間已經打算造反了，還給她加油鼓氣：“宿主加油，我們撐住最后這段時間?！?p>　　只要您不作死，應該是沒問題噠！

　　大概。

　　“行吧?！蹦\辰無奈回到現(xiàn)實，賭氣道：“下個世界我只要見到姓云的，見一個先揍一個。寧可錯殺不可漏殺?！?p>　　光團子：......這可真是個大工程呢......您開心就好。

　　呸，不對，這么做已經超出普通熊的范圍了好嗎？您熊的程度又進化了喂？

　　還是讓云延看住你吧。

　　現(xiàn)實中，云延面不改色地解釋道，心里卻狠狠地給三玄記上了一筆：“我名云延，字鶴展。對外確實是叫云鶴展。”

　　“你騙鬼哦?！蹦\辰磨牙，剛想呲牙咬人，想到對面是云延又慫慫地停住了：“我當時可是問過你認不認識云延，你可是說不認識的?！?p>　　好像確實有這一出，云延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后先發(fā)制人：“當時不我們還不熟，你又先騙了我，才沒有全說實話?！?p>　　“我什么時候騙了你？”莫錦辰皺眉，她還真不記得什么時候騙過他。

　　“比如，你的名字?！痹蒲游⑽澭皖^看她，精致的眉眼如同水墨畫一般雋秀，瞳孔里滿是笑意：“你的資料里可不是叫莫錦辰這個名字?！?p>　　“等等......”莫錦辰愣了半秒道：“你找的資料應該是我姐的吧？”

　　“是啊，你的姐姐莫小紅?！痹蒲忧鍦\的說出這個名字：“至于你的嘛......”

　　聽到這個名字，莫錦辰突然不對鬼嬰的名字抱希望了。

　　“不會是莫小綠吧？”莫錦辰生無可戀臉。

　　“不，是莫小粉?！?p>　　......還不如莫小綠呢。

　　她早該想到，在那個家庭起出來的名字應該不會好聽到哪里去。和招弟，盼弟，翠花比起來，小紅小粉小綠好像......好吧都差不多。

　　莫錦辰沉默了一會，軟軟的道：“你還是叫我莫錦辰吧?！?p>　　小粉聽起來真的很像一個粉紅色的吹風機。

　　“好啊?！痹蒲用念^，名字這一篇算是翻過去了。

　　云延這時候還不知道的是，他這時候暴露真名是幸運的。因為某記仇的熊孩子本記著他揍她的仇，打算出了這寺門，鬼氣不被壓制的時候就找個地方套他麻袋揍回來。

　　現(xiàn)在知道他是云延了，熊孩子憑借幾個世界的經驗慫了，倒是真沒敢對云延動手。

　　怕被揍的更慘，因為云延的馬甲是真的多。

　　兩個人相安無事地下了山，莫錦辰安靜的像一個假號。山下云延的手下已經準備好來接應，目的地便是南梨園。

　　......

　　進去南梨園時是一位抱著花的少女和一位青年，出來時抱花的少女卻不見了，青年懷里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嬰，坐進車里絕塵而去。

　　莫錦辰不是第一次參加葬禮，但這次絕對是最快也最安靜的。墓前甚至沒有親人的哭聲，只有白色的鈴鐺花，像愛美的少女頭上插著的步搖。

　　莫錦辰坐在車里垂下頭，雖然知道鬼嬰的姐姐早就不在這里了，但是葬禮這么簡陋，還是讓她覺得難受。

　　但她又有什么資格，以什么名義辦這個葬禮呢，墓里女孩的至親之人又有誰能來祭奠呢。

　　那些吸血蟲一樣，榨干了她所有價值的，根本不在意她死活的親戚嗎？

　　唯一愿意站在她墓前的血親，只是一個死去多年的亡魂。

　　云延抱著她，看著鬼嬰白嫩嫩的小臉上目光微微黯淡，看起來既滑稽又有點可憐，只得軟下聲安慰：“之前害你姐姐的兇手已經被捕了，據說是他自己打電話辱罵執(zhí)法者，還交代了自己的殺人經過，現(xiàn)在已經得到應有的懲罰了。”

　　莫錦辰微微點頭，她知道啊，還是她下的攝魂，讓他那么做的呢。

　　“所以你做的很好啊，不用自責，這些悲劇并不是你的錯?！?p>　　是不是她的錯，她知道。但是心里還是難受，這不矛盾。

　　“她應該快快樂樂長大，找一個她愛的也愛她的人?！蹦\辰說這段話的時候總覺得似曾相識，記憶里有一個人也曾這么對她說過。當年她不理解他目光中的哀傷，現(xiàn)在卻明白了。

　　“她應該活的好好的，至少，不是這么早......”

　　云延沒有說話，眼底卻透出了悲涼。

　　你不也是嗎？

　　不應該這么早死去，不應該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紀承受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嗎？”云延輕輕的，試探性地問道，聲音帶著安撫和溫柔。

　　他還在擔心面前的人會不會太過悲傷，所以動作和聲音輕柔的不像話。但可惜，熊孩子并不一定能理解他小心翼翼。

　　“當然有啊?！蹦\辰表情瞬間切換，從小可憐馬上變成了小悍匪。她認認真真，殺氣騰騰地做了一個擰東西的動作：“找到當年的邪道，然后......”

　　“踢爆他的狗頭！”

　　云延：......

　　咚咚，莫錦辰的話音剛落，一聲微弱的鼓點便在腦內響起。莫錦辰一愣，向四周看去，并沒有看到有什么人在敲鼓。

　　“光團子，不會是你吧？最近閑到在意識空間里打鼓了？”莫錦辰莫名的有點煩躁，在意識空間里問道。

　　“沒?。渴裁创蚬?？”光團子一臉懵地回答道：“不是我，而且哪有鼓聲??？”

　　莫錦辰臉色一變，也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咚咚，這次鼓聲隔了一小段時間，似乎有著獨特的節(jié)拍。

　　懷里的棺材嗡嗡地響動了一下，表面的符咒已經被莫錦辰洗的模糊不清了，但似乎依舊還殘留有一點作用。

　　莫錦辰歪了歪頭，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緩緩地咧開嘴笑，露出一口細密的牙齒。黑紋如藤蔓一般從她的心臟處冒出，一路延伸到臉頰上。瞳孔已經不再純黑，而是泛著不祥的血色，好似長年累月殘留下來抹不掉的血跡。

　　“本以為還要廢一番功夫呢?！惫韹胫赡墼幃惖穆曇繇懫穑瑤е缫箟災估锏臎鲆?。

　　“你能自己出現(xiàn)，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