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百多個日日夜夜里,是怎樣的努力,才能夠讓一個當(dāng)初不戰(zhàn)而逃的弱者,蛻變?yōu)槿缃袷幈M兇獸的強者?
旁人無法知曉。
姜望等人只是下意識地跟著他的腳步,往上走,往上走。
終于站到了豎筆峰頂。
山巔之上,空空蕩蕩。只有一座孤墳矗立。
墳很小,也很簡陋。只在墳前立了一塊墓碑。
姜望走過去細看,但見上面刻著——
孫橫鎮(zhèn)豎筆峰于此。
字跡娟秀,但入石極深,很見功力。
“孫橫是兩年前的三山城之主,立這塊碑的,是他的妻子?!?p> 黎劍秋說道:“兇獸肆虐,是三山城立城以來就必須面對的問題。
孫橫就任城主之后,勵精圖治,積極培養(yǎng)人才。終于在兩年前拉起一支隊伍,發(fā)起了清剿兇獸的行動。
他選擇的第一個目標(biāo),就是豎筆峰。
盡管已經(jīng)極大限度的高估,但是在清剿行動真正開始前,誰也想象不到,就這么一座山上,會聚集著那么多的兇獸,竟然數(shù)以萬計!
它們的食物從哪里來?這些兇獸足夠把整個三山城域吃得干干凈凈。
當(dāng)它們一起發(fā)狂,什么防線也擋不住。
我當(dāng)時跑了。但是聽說,只有孫橫立在前線,一步不退。他不但不退,反而前進?!?p> 黎劍秋繼續(xù)講道:“他獨自一個人,從山腳殺到山頂,就在這里,在我們腳下這塊地方,親手斬殺了那波兇獸的首領(lǐng),陰陽雙頭鷹。當(dāng)持續(xù)了一個月的鷹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所有人都開始瘋狂反攻。
豎筆峰被清剿干凈了,但孫橫也力竭而死。據(jù)說他死的時候,作為一個內(nèi)府境強者,竟然五府枯竭,整個通天宮都崩潰了?!?p> 何其雄壯!
雖然未見其人,只聽其名,但已令人蕩氣回腸。
姜望不由得想到,也只有這種男人,才能夠生得出孫小蠻那樣的女兒吧?
眾人站在峰巔之上,舉目四望,四下茫茫。
此時的安寧,都是無數(shù)鮮血澆筑而成。
修行,修行,難道修的僅僅是己身嗎?
有沒有對家國的責(zé)任,有沒有對弱者的承擔(dān)?
三山城故城主孫橫,用自己的名字,寫下了一個答案。
幾人對著孤墳拜了幾拜,便轉(zhuǎn)身下山。
下山路上,姜望想到一事,便問道:“黎師兄,當(dāng)初在三城論道上,你是不是因為孫城主,才對孫笑顏手下留情?”
黎劍秋反問道:“你知道坤皮鼓么?”
“只知道一個名字,還是聽一位長者說的?!?p> “坤皮鼓這門道術(shù),是永久固化的防御道術(shù)。他的原理,是施術(shù)者在清醒狀態(tài)下,剝下自己的人皮,施以道紋,而后覆在受術(shù)者身上。正因為其施術(shù)條件如此苛刻,坤皮鼓的防御才如此驚人?!?p> 黃阿湛驚駭莫名:“所以那個小胖子身上?”
“就是已故孫城主的人皮。”黎劍秋嘆了口氣:“無論是作為城主,還是作為父親,他都付出了一切?!?p> “要想擊敗孫笑顏,要么是在擂臺環(huán)境,如王一吹那般將其打出場外。要么,就得傾盡全力,擊破坤皮鼓。我不敢試。”
姜望當(dāng)然知道,黎劍秋說的不敢,絕不是不敢面對失敗。而是害怕,一旦坤皮鼓真的被擊破了,全力以赴的他,也沒辦法留手。他不敢面對的,是那種結(jié)果。
“師兄高義。”
黎劍秋搖搖頭:“說起來,我這條命都是孫城主救的,如今英雄已矣,我怎么有臉傷他的兒子?!?p> 眾人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姜望忽然停下,走到那塊巨石之前。凝出火焰之劍,在黎劍秋的刻字后面龍飛鳳舞,寫了一行字。
而后黃阿湛、趙汝成依樣為之。
但見石刻之上,敗家之犬黎劍秋的下面,另起一行,寫道:
后輩學(xué)子姜望,前來瞻仰前輩雄風(fēng)。
后輩學(xué)子黃阿湛,前來瞻仰前輩雄風(fēng)。
趙汝成,同上。
想必那位最愛人前顯圣的吳山,若見此一幕,必然會猖狂大笑吧?
畢竟他在那樣的絕境之中,最后想到的,竟是刻字吹噓自己。思路異于常人。
倒是一直走到山腳下,黎劍秋似乎忍了又忍,才目光怪異地看向趙汝成:“趙師弟,你因為偷懶挨過打嗎?”
姜望哈哈大笑,一把勾住趙汝成的肩膀,對黎劍秋道:“這個問題你應(yīng)該去問我野虎哥。他一定跟你很有共同話題!”
“去去去!”趙汝成把姜望推開。
“接下來咱們怎么辦?”黃阿湛問道:“咱們出發(fā)前定下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黎師兄心愿已了。現(xiàn)在直接領(lǐng)了懸賞回楓林城嗎?”
黎劍秋按劍于腰側(cè),正容道:“不瞞各位師弟,我決意去玉衡峰。那邊畢竟戰(zhàn)況激烈,你們可以先回去?!?p> 姜望不假思索道:“我僅代表我個人。我既然是跟師兄一起來的,自然也跟師兄一起走?!?p> 趙汝成翻了個白眼:“你都上戰(zhàn)場了,我還能溜了?”
“哎?!秉S阿湛搖頭晃腦,嘆息連連:“就知道不能跟你們年輕人一起,太沖動!我這要是不去,以后可沒臉跟杜老虎喝酒了?!?p> 趙汝成難得多看了他幾眼,心里其實有些詫異。
趙大少雖然平時看起來渾渾噩噩,但其實心氣很高,等閑之輩不能入眼。對于黃阿湛,他其實一直是不太看得上的,只是拿他逗趣解悶。最多就是看在杜野虎的面子上,讓他占點小便宜罷了。
今天他終于明白。杜野虎為什么會愿意跟這個家伙做酒友。
這時候的玉衡峰,正在進行第二次大規(guī)模清剿活動。
孫橫的墳?zāi)惯€在那里,吳山的刻字還未忘記,誰都知道玉衡峰有多危險。全軍覆沒也不是不可能。
黎劍秋或是為了贖罪,或是為了證明什么,選擇去玉衡峰不意外。姜望那家伙,他就當(dāng)其頭腦發(fā)熱。只是姜望去了,他再不愿意,也沒法不去。
單單黃阿湛的選擇,是他沒有想到的。也絕不符合其一貫拍須溜馬、偷奸?;谋憩F(xiàn)。
“好!”黎劍秋感到很滿意,獨行兩年之久,他似乎又找到了當(dāng)年呼朋引伴之時的樂趣。
呼君一杯酒,萬里赴恩仇。
“咱們?nèi)ビ窈夥澹 ?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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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甚
感謝書友幸有我來山未孤、書友越凌黎、書友葉菘菘、書友若琊、書友阿甚的小棉襖的打賞!另外,一般你們查不到出處的句子,都是我自己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