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走后,方澤厚身后的墻壁忽然滑開一道暗門,方鶴翎整個人給捆縛在椅子上,被以一種極為屈辱的姿態(tài)推了出來。
望月樓本就是方家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所以當(dāng)初方鵬舉才會選擇在這里謀害姜望。
方澤厚抬抬手,推著方鶴翎的方家供奉這才將他口舌的禁令解開,同時解下了繩索。
但方鶴翎沒有動,整個人如一灘爛泥般,就那么癱軟在椅上。
原來之前他就一直在供奉的監(jiān)視下旁聽包間里的這場對話,但既不能出聲,也不能行動。
“如你所見?!狈綕珊裾f:“他擊敗你靠的是真實實力,沒有任何詭計花巧。你和姜望之間,就是存在赤裸裸的、你沒有注意到的差距?!?p> 方鶴翎沒有說話,但他看著他父親的眼神,幾乎帶了一絲哀求——那是在說,求求你,別說了!
“如你所見,你的父親,因為你,丟盡了老臉?!狈綕珊窭^續(xù)道。
方鶴翎的眼睛垂了下去,神光渙散。
方澤厚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的臉,讓他與自己對視。
“如你所見,咱們方家,因為你,被人瞧不起了!”方澤厚說。
方鶴翎的眼淚滾落出來,他伸手想阻止,甚至想將眼淚塞回去,但這種抗拒如此無力。他根本沒辦法阻止自己像一條狗一樣的軟弱。
而方澤厚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我為了你,壓制你堂兄的資源。我為了你,出讓諸多利益,只為給你爭取一個進(jìn)入道院內(nèi)門的機(jī)會。我為了你,什么委屈都可以忍。而你呢?!你在眾目睽睽之下,成了整個楓林城的笑柄,如今更是自暴自棄,廢物一般。也讓我方澤厚,成了一個笑話!”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方鶴翎一邊搖頭、一邊囁嚅、一邊流淚,而后終于大喊起來:“我也不想這樣的!”
“那就證明給我看!”方澤厚大吼!
這個中年的男人,這個已經(jīng)掌握了方家大權(quán)的男人,手上的力度松了下來。
他改為以雙手捧住方鶴翎的臉,緩聲道:“那就證明給我看……我的兒子?!?p> ……
離開望月樓,姜望的腳步并不沉重。
坦白說,在進(jìn)入內(nèi)門之后,他就已經(jīng)不擔(dān)心方家會對他做什么了。所謂楓林城方家,雖然財雄勢大。但相對于道院來說,又算個什么?
他姜望只要修行上勇猛精進(jìn),將來遲早會在莊國有個一官半職,說不定還會在莊都新安城高就。這楓林城里的鄉(xiāng)紳望族,根本不必太在意。
唯獨(dú)今天方澤厚提到姜安安,真的令姜望動了殺機(jī)。哪怕方家不做別的什么,只是指使一些族人子女在學(xué)堂里欺負(fù)安安,這都是姜望無法忍受的。
有些委屈,他可以受,但是安安不能受。父親已經(jīng)死去,姨娘已經(jīng)改嫁,姜安安只有他了。
“你吃飽了嗎……喂!還在我衣服上擦!”姜望伸手,一把拉開姜安安的小腦袋。
彼時她被抱在懷里,正偷偷把滿嘴的油蹭在姜望肩膀上。
姜安安眨巴著大眼睛,小嘴已經(jīng)干干凈凈,但卻非常無辜地癟了起來:“你都不給我擦手手……”
姜望一下子就投降了,聲音很是無奈:“你看看我身上還有哪處干凈的……隨意吧。”
這是自暴自棄了。
姜安安忙碌的小手擦呀擦,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你剛說什么?”
“我問你……唉!”姜望嘆了一氣,直接道:“蔡記羊肉鋪?”
“嗯嗯?!苯舶部顸c(diǎn)頭,她伸出小手,捧住哥哥的臉,往左邊一掰:“走這邊!”
姜望嫌棄地頭往后一讓,“我知道路!”
姜安安已經(jīng)雀躍起來,“駕~!”
姜望便抱著姜安安,轉(zhuǎn)戰(zhàn)羊肉館方向。
“對了,先生讓你明天去私塾一趟?!苯舶策@回是真想起來了事兒。
姜望皺眉:“你們先生說沒說什么事?”
小安安想了一會兒,把頭埋到姜望胸膛里,悶聲道:“我不知道呀?!?p> 姜望頓時憂心忡忡。
……
與此同時,在城主府中,一場只存在于董阿和魏去疾之間的對話也正在進(jìn)行中。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樣,有了這個誘餌,不愁他們不上鉤。待那些妖人跳將出來,我們就一舉收網(wǎng),將他們殺個干干凈凈!”魏去疾握拳一揮,“這就是整個計劃?!?p> “計劃很嚴(yán)密?!倍Ⅻc(diǎn)點(diǎn)頭,表情依然沒什么波動:“但我覺得意義不大?!?p> “為什么?”
“你覺得……”董阿目帶譏誚地看著他:“制造小林鎮(zhèn)慘案的那伙人,還有必要出現(xiàn)在楓林城嗎?”
“你什么意思?”
“我對你說的什么白骨道并不了解,也不清楚你辛苦弄來的那個東西有什么吸引力。但三城論道這樣的大事,楓林城里戒備森嚴(yán),那東西真值得他們冒這么大風(fēng)險嗎?傻子是不可能把我們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在你我眼皮子底下獻(xiàn)祭小林鎮(zhèn)的!況且,你并不確定他們是不是白骨道,不是么?”
“那也只能這樣一試了,董阿!小林鎮(zhèn)事件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本府不能不有所交代!”
“可你有多少把握?你要拿整個楓林城百姓的安危,去賭你的把握嗎?”
“楓林城是本府的,本府心意已決!”
董阿拍案而起:“楓林城是莊國的楓林城!”
“董阿,你想想?!蔽喝ゼ膊坏靡褢B(tài)度稍緩:“在秦國,在景國,甚至在我們隔壁的雍國!他們可以做到這樣的事嗎?獻(xiàn)祭了一整個鎮(zhèn)子!數(shù)以千計的人口,多少代本應(yīng)安息的魂靈!
清河水府稍微一動,整個清河郡的軍隊都要調(diào)防。一個吞心人魔出現(xiàn),整個清河郡的緝刑司蜂擁而上。對方對我們了如指掌,我們卻對他們一無所知!
這樣的事情,你難道還想看到嗎?是時候了,我們必須要探個底出來!”
董阿頹然坐下:“是,我們都有責(zé)任。那些枉死的人,他們臨死前記恨詛咒的名字里,應(yīng)該有你,也應(yīng)該有我?!?p> 他的聲音疲憊:“就按你的計劃辦吧,道院這邊會配合。如果那些妖人真的會再出現(xiàn),也讓我看看……是不是善惡有報!”
“如果那些人真是白骨道的人,冥燭對他們來說應(yīng)該很重要。畢竟,是從那里……取出來的東西?!?p> “無論如何,這次我會全力配合你。希望不要讓這次的三城論道,成為清河郡的笑話?!?p> “他們或許會來,也或許不會。但本府,也只能一試。”魏去疾喃喃語罷,轉(zhuǎn)問道:“那個祝唯我,當(dāng)真趕不回來嗎?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他的戰(zhàn)場不在這里。”董阿側(cè)轉(zhuǎn)過頭,似乎透過窗子,看到了遙遠(yuǎn)天空外的某處,“他是注定會在國道院里發(fā)光的人,要名額只是浪費(fèi)。三城論道的那個名額,我希望能讓張臨川贏到手?!?p> “這樣一來,楓林城就有兩個國道院的人才了。你倒是設(shè)想得完美?!?p> “我會全力指導(dǎo)他們。就算是我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救贖吧?!?p> 暗室之中,不知是誰的一聲嘆息。
座椅空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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