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長安流言
漢初平元年四月十三日，司隸，京兆尹，長安縣，長安城。
蔡平引敗軍回城之后，并未受到董璜的苛責(zé)。畢竟董旻率軍親至都未能占到便宜，更何況其他將領(lǐng)。
這兩日，蔡平一直在家中養(yǎng)傷，營中之事全交給麾下軍侯去辦。
他臥在榻上，右肩隱隱作痛，提醒著他，驪山的那一戰(zhàn)才過去不久。這世間比他強的人有許多，他要在這亂世中平安生存下去，還差的遠(yuǎn)呢。
徐晃的那一斧，若再進一分一毫，他的一條手臂便算廢了。
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要不跟大人去做城門校尉吧，免得出去打打殺殺。”他這是被徐晃打出了心理陰影，開始懼怕作戰(zhàn)，心中不斷如此想道。
正好城門校尉也屬于京畿守衛(wèi)，在董璜的管轄范圍內(nèi)，以他與董璜的交情，再許以錢財，此事多半可行。
他正思考間，一名喚作陳廣的軍侯前來拜訪，此人原本是許忠麾下心腹之人，許忠死于霸陵，陳廣也隨著其他人一起選擇跟隨蔡平。
要說這陳廣，也真是一個難得的下屬，善于察言觀色，在軍中人緣極好。蔡平有陳廣幫襯，很快便掌控了許忠原來的屬下。
陳廣也很快成了蔡平的心腹之一。
蔡平正要找人商議城門校尉一事，而陳廣的到來正合他的心意。
蔡平與他匯報了這兩日營中之事，還講了一些市井中的傳聞，有人傳言弘農(nóng)王會將相國攔在弘農(nóng)以東，長安城中將換一個新的掌權(quán)者。
“大人要不要去探一探董大人的口風(fēng)？”
陳廣口中的“董大人”正是董璜，此事的虛實也就是呂布、李肅、董旻、董璜幾名將領(lǐng)才知曉了。
蔡平嗤笑了一聲，言道：“休要聽那些胡言，洛陽至長安豈止弘農(nóng)一條路。另外，等相國除去關(guān)外的義軍，弘農(nóng)王根本不堪一擊?！?p> 蔡平所言亦有道理，陳廣摸了摸頭，有些尷尬地笑道：“將軍所言極是，某自愧不如?！?p> 蔡平將陳廣喚至身前，讓后者扶他起來，同時將自己想要調(diào)到城門任職的想法講了出來。
后者聞言顯得十分興奮，不住奉承城門校尉一職的油水很足。不出意外，蔡平將成為長安城中的一大富豪，后半生衣食無憂。
蔡平對于陳廣的奉承喜笑顏開，正要讓后者與他一起前往董璜府上，臉色卻突然一滯，繼而變得痛苦，嘴角留下一絲鮮血，雙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陳廣此時抱住蔡平不讓他摔倒，小心翼翼地將他重新抱回榻上。
陳廣將他后背的匕首拔出，露出冷漠的眼神，言道：“某便是汝的意外，回長安后，某在許將軍后背看到大塊的瘀痕，想畢皆出自于將軍的手筆吧?！?p> 蔡平全程張著嘴巴，卻無法發(fā)出聲音，他心中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多行不義必自斃。
臨死之前，蔡平也開始自嘲起來。慢慢的，他心中由不甘變得平靜，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仿佛所有一切都變得安靜，他眼中只有黑白兩色的光。
“要去陰曹地府嗎？”
蔡平在露出一絲笑意后，漸漸閉上了雙眼，呼吸也停滯下來。
陳廣跪在地上，眼中充滿淚水，言道：“大人，您的大仇，報了?！?p> 然后，陳廣回到軍營，帶著原本許忠麾下的軍士一起借口“奉命出城”，敷衍了守城軍士，往西去了。
那里是家的方向。
至于蔡平，他并非像董璜、董旻、李肅等人一般有資格住在有守衛(wèi)駐守的府邸，恐怕有人發(fā)現(xiàn)他，也要等到幾日之后了。
此時，西遷隊伍才到長安幾日，城內(nèi)事物百廢待興，幾位將領(lǐng)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些微妙，恐怕想要記起蔡平這一號人，需要些時日。
……
司徒府。
劉協(xié)與百官到達(dá)長安之后，發(fā)現(xiàn)宮殿廢棄已久，擢人清掃、修繕，一切日常事物尚無法恢復(fù)，已經(jīng)幾日沒有上朝。
王允成為新的司徒，被劉協(xié)委以重任。
太傅馬日磾、太尉趙謙、司空種拂等人與王允交好，王允又委身于董卓，被董旻等人信任，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一切朝中之事皆由王司徒處理。
這幾日雖然沒有朝會，王允卻也沒有閑著，一來代劉協(xié)處理這幾日積壓下來的政務(wù)，二來做了一些小動作。
兩日前，他收到弘農(nóng)王逃脫董旻、李肅等人圍堵的消息，爾后悄悄將楊瓚喚到府上，令其在城中擴散“弘農(nóng)王將董卓攔在弘農(nóng)以東，長安城將出現(xiàn)新的掌權(quán)者”這一流言。
一來，這樣可以分散呂布、李肅、董旻、董璜等人的注意力，不管他們是否真有此心，也一定要讓他們心生罅隙。
二來，那日在崤山山口以西，王允見到百姓對弘農(nóng)王下跪的場景，心生警惕。他認(rèn)為劉辯在弘農(nóng)國立足，建起勢力，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威脅。又鑒于劉辯“廢帝”的身份，不得不讓王允心生警惕。
他用計將劉辯推上風(fēng)口浪尖，想要進一步激起劉辯與西涼軍的矛盾，借刀殺人。
芳林洛舍？
王允才不信這一套。
在他眼中，只有斷了氣的劉辯，才真的沒有威脅。
“可惜……可惜……”
王允想到董旻、李肅等人失敗的堵截行動，不住嘆息。
中尉府。
董璜府上，一名重甲衛(wèi)士立于他身前，向他匯報今日在城中聽到的一件事：“大人，近兩日城中出現(xiàn)了一個流言。街頭傳言：弘農(nóng)王欲將相國堵在弘農(nóng)以東，長安恐怕將出現(xiàn)一個新的掌權(quán)者?！?p> 此人的話引起了董璜的興趣，令他有些陷入了沉思。然而他又知道一些內(nèi)幕消息，繼而言道：“傳令下去，切勿聽信這些流言。
一來，叔父回長安，又豈有一條路。
二來，叔父安定關(guān)東，盡起河南、河?xùn)|、弘農(nóng)三地西涼軍，弘農(nóng)王根本不值一提。
三來嘛，還有一些內(nèi)幕不能與汝等道來?！?p> 衛(wèi)士領(lǐng)命而去，董璜命人備馬，直奔董旻大營。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尚未言明：“一切皆有緣由，絕非空穴來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