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晚宴的陰影

　　治安官辦公室前的車站。

　　礦車緩緩減速直到停止，一個面色蒼白的聯(lián)盟軍官慢慢摘下礦帽。

　　“怎么樣！這樣的風很爽吧！”亞度從小在這里長大，這樣的滾筒過山車對他來說只是平常，算不得什么，甚至還有些懷念。

　　林離也不說話，跳下車就是一腳，然后亞度的褲腿上多出一個灰印。

　　亞度也不以為意，嘿嘿壞笑，畢竟是他故意加速坑林離來的。

　　這是兩人才發(fā)現(xiàn)車站一邊的廣場空地上，普利特大哥和老戈登帶著一群格爾森斯衛(wèi)兵肅穆而立。

　　“這是......”林離剛想問這是在干什么，亞度就做阻止了林離的話。

　　“等等再說?！?p>　　看到亞度也一副極為嚴肅的樣子，林離也就暫時壓下疑問，靜靜等待。

　　此時天色已然將晚，夕陽映照著半邊天空，將它染成紅色。諸多星點在這昏暗中悄然出現(xiàn)，從比迪福德的各個方向聚集而來，它們是那樣醒目。

　　“那是駐守比迪福德各地的格爾森斯衛(wèi)兵。在吉布森號回來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獨自駐守了半個月！”亞度的聲音悠悠響起，。

　　星點一進入到市區(qū)范圍就迅速升高，在錯亂的軌道網(wǎng)絡中疾馳，聚集到偉大石柱上空，拉出一道道炫目的軌跡。

　　一列又一列礦車停下，一名名衣著狼狽的衛(wèi)兵從礦車上跳下，列隊站好。

　　看得出來，能把這樣渾身贓污、皺皺巴巴的衣服整理到能看出是一件聯(lián)盟衛(wèi)兵軍服，這已經(jīng)是他們盡最大努力讓自己體面一些了。

　　盡管他們非常疲憊，甚至身上還散發(fā)著半個月未曾洗漱的異味，但他們的眼睛依舊明亮。

　　然后在林離的注視下，兩個方陣散開，每個人都各自找到自己的換班衛(wèi)兵。

　　看得出來，這些換班衛(wèi)兵之間相互熟悉，而且里面竟然還有一對父子。

　　“可惜今天晚上的酒宴參加不了，你小子可要替我多喝點兒！”那個老父親心疼地拍打著兒子身上的泥土。

　　“放心吧老家伙。今晚我肯定會把肯特那群家伙喝倒的！”兒子一邊交接衛(wèi)兵的裝備一邊回應著老父親。

　　“太陽還沒落下，你小子就別做夢了！”

　　氣氛是溫馨的，但可惜的是，留給這對父子交流的時間并不多。

　　周圍的人都交接的差不多后，兒子目送著父親躍上那輛還殘留著余溫的礦車。

　　“我走了！回頭見！”

　　“老爹！回頭見！”

　　兩批衛(wèi)兵沒有過多的寒暄，僅僅交換一番情報地圖，星點們各自去往自己的崗位。

　　林離在他們的臉上看見了很多情緒，有痛苦，有不舍，但就是沒有后悔。

　　原主也曾當過衛(wèi)兵，所以林離在經(jīng)歷之后對衛(wèi)兵的印象極為深刻。

　　記憶中，衛(wèi)兵的職責沉重且危險，少有人主動要求進入衛(wèi)兵隊。

　　派遣在外時，衛(wèi)兵被要求在任務時間內，潛伏在同一個地方，負責警戒，不得隨意移動。

　　而他們發(fā)現(xiàn)敵情的第一要務，并不是回去傳遞信息，而是就地焚燒準備好的火堆預警。即使這樣會暴露自身的所在。

　　事實上，一位合格的衛(wèi)兵在遇見真正的敵情時，九死一生乃是常態(tài)。

　　就算不出外勤，衛(wèi)兵在城鎮(zhèn)內部是也要時刻維持秩序，隨時準備應對突襲。

　　但是在茲克島的衛(wèi)兵隊里，原主從未見過一位能夠真正履行自己職責的衛(wèi)兵。

　　因為他們身上的衛(wèi)兵軍服需要時刻保持光鮮，用以應對上司的檢查。

　　也幸虧原主每次外勤都會沾染一身的泥土，讓這些人始終不能接受林離進入他們的小圈子，才使原主沒有沾染上他們的惡習。

　　現(xiàn)在，林離看著廣場上疲憊的衛(wèi)兵們，突然有了一絲明悟。

　　或許亞度是錯的。

　　格爾森斯人的驕傲不是用一些礦車軌道一個大坑就可以概括的，這些東西并不能代表格爾森斯。

　　格爾森斯的礦工和衛(wèi)兵，林離和他們的接觸僅僅只有短短一瞬間，但他們身上涌動著的東西卻在深深感染著他。

　　這些工作有多么危險，這些人們不知道嗎？不，他們知道，但他們還是去了。

　　即使是這樣生命的危險，他們還是去了。

　　如果沒有人做這些事，那比迪福德就沒有進步，也沒有安全。

　　與記憶里的阿塔雅港一樣，這里的人們身上有著責任感，也有犧牲的覺悟。

　　而這，正是發(fā)展的基石。

　　有著這樣的基石存在，相信就算沒有帝國的介入，沒有外來的支持，格爾森斯人也遲早能夠創(chuàng)造出不遜于安福爾奇跡的造物吧。

　　普利特大哥和老戈登目送這些衛(wèi)兵們的離去，直到星點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普利特拍拍手，把廣場上人們的目光吸引過來，大聲道：“都快點回去洗洗干凈！吉布森號回歸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人群一哄而散，小伙子們要趕回家好好把自己最陽剛帥氣的一面展示出來，好讓島上的姑娘們開開眼。

　　“晚宴？什么晚宴？”林離有些懵，怎么又有晚宴了？

　　“吉布森號的安福爾三角海域巡邏任務正式結束了！現(xiàn)在我們主要負責阿塔雅港-波恩島-比迪福德礦區(qū)的三角巡邏?！眮喍纫彩沁駠u不已，吉布森號在聯(lián)盟境內的海域巡邏多年，好幾次經(jīng)過自家家門卻不得入。

　　真要說起來，這還是十年來格爾森斯人少有的團聚了。

　　“波恩島？那不是......”林離奇了，波恩島不是公正家族的勢力島嶼嗎？

　　“聽說是米琳達大小姐調動的。之前吉布森號經(jīng)過比迪福德都是嚴禁船員私自下船的！不過現(xiàn)在有大小姐關照，那就......嘿嘿。”亞度壓低了聲音，湊到林離耳邊道。

　　林離有些好奇，米琳達這是要干什么？繼觀海組織第一次破門而入之后，就開始動用關系劃定范圍，更好的觀察自己？

　　不過想想之后林離就自己否決了，雖然他可能真的比較特殊，但他自認還沒有到需要兩個聯(lián)盟的重要勢力聯(lián)手才能鉗制的地步。

　　所以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才會讓他們達成聯(lián)合。

　　不過，那個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

　　一張張桌子在廣場邊緣擺開，一桶桶朗姆酒通過軌道從碼頭運來，大塊大塊的肉食端上桌子，就連奢侈的白面包都一桌一份。

　　那種林離見過的大木酒杯隨處可見，桌上的肉類比吉布森晚宴那次多得多。

　　看來格爾森斯人早有準備，為這次吉布森號的回歸提前備好不少存貨。

　　格爾森斯的女人忙碌著，與男人的比斗不同，她們更看重的是廚藝這類的比較。

　　女人們都是拿出自己壓箱底的好菜，要爭出個高低上下。

　　順帶一提，上一次普利特大哥擔任治安官的慶祝宴會，優(yōu)勝者就是普利特的養(yǎng)母多蘿西小姐。

　　林離看見了不少提前想要偷吃的熊孩子，但真正成功的沒有多少，大多都被抓個正著然后就是一頓痛揍。

　　不過可能因為是格爾森斯的孩子，皮實的不行，揍完之后也僅僅嚎幾聲，眼淚都掉不下來。

　　璀璨的星河掛滿天空，諸多礦車上的群星光芒大放，把整個市區(qū)照亮。

　　比迪福德的人們走出家門，聚集到廣場上，參加這一難得的酒宴。

　　普利特大哥秉持了格爾森斯人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沒有過多的言語，一杯酒灌下肚子，比什么開場白都管用。

　　林離被亞度拉到吉布森號的那幾桌前，然后吉布森晚宴的情景再現(xiàn)。

　　沒有椅子，水手們直接把空酒桶踹倒，一手拿酒一手拿肉，酒液和油水飛濺。

　　老戈登拉著林離拼酒，但是這次林離打死也不劃拳！

　　跟老戈登這個老狐貍劃拳簡直是在找罪受。老戈登一看林離學精了也不在意，不能劃拳，還可以勸酒嘛！

　　再加上周圍亞度文森這幾個不嫌事多的起哄，林離被灌的就更多了。

　　但林離這邊喝到一半，突然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因為他發(fā)現(xiàn)好多人時不時看一眼自己，隱隱約約能從其他酒桌上聽到自己的名字。

　　“他們?yōu)槭裁纯次?？”林離有點上頭，但是說話表達還是很清楚的。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p>　　一圈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會有那么多人往這邊看。

　　德高望重的老戈登壓壓手，招呼道：“咱們聽一會兒！”

　　于是一群吉布森的水手安靜下來，專心聽隔壁幾桌人說話。

　　于是隔壁吹牛打屁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跟你說你別不信！我可見過神明使者！那家伙，呼呼啦啦一用力，就單手舉起一座島那么大的土地，別提多嚇人了！然后伸手一招，圣光就飛過來......”

　　聽得出來，隔壁那人已經(jīng)喝多了，舌頭都大了，但是這個內容怎么林離越聽越熟悉呢？

　　而且林離發(fā)現(xiàn)往自己這邊看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個趨勢在一圈圈擴散，甚至還有幾個少女跑過來看一眼自己，然后害羞地捂著臉跑開......

　　林離盯住老戈登，老頭子的汗從額頭一滴一滴冒出來。

　　“這就是你說的保密？”這宣傳效果也太強了，就這么喝幾杯酒的功夫，大半個比迪福德的人都認識林離了。

　　“反正遲早有曝光的那一天對吧？我們也只是提前一點而已！”老戈登極力為自己辯解，但林離會聽他的嗎？

　　正要把手上這一整桶朗姆酒懟到老戈登臉上，普利特大哥過來了，帶著一大群人。

　　“今天晚上我們再好好比一比！”這里面有不少人林離都很熟悉，那是早上一起扳過手腕的碼頭工人。

　　“等等！我把老戈登灌醉再......”林離話還沒說完酒杯淹沒在人群中。

　　普利特和老戈登兩人并肩走遠，大哥還端著手上端著一盤切碎的肉食，用小刀挑起。

　　“比迪福德需要時間，林離也需要時間?！崩细甑且宦分x絕其他人的敬酒，拿出煙斗，慢慢往里面填充煙絲。

　　“可是我們沒有時間。”普利特大哥還是那么冷靜。

　　“所以這就是你提前暴露林離的原因？轉移視線？”老戈登停下裝煙絲的手。

　　“對，但不全對，因為這對他也有好處?！逼绽匕驯P子放下，手腕一翻，小刀就消失在袖子里。

　　“什么好處？”老戈登點著煙斗，輕抽一口。

　　“戈登叔叔，你聽我說。林離，他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重要?！?p>　　“你什么意思？”

　　“我記得，你說過他是覺醒者對吧?！?p>　　老戈登點頭確認。

　　“你覺得林離他真的是覺醒者嗎？神明賦予林離的力量真的只能在那個世界使用嗎？林離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一無所知嗎？”

　　“我不信你會想不到這些！當初是你和盧克大叔兩個人教導我的，現(xiàn)在你只是不愿去想罷了?！?p>　　老戈登沒有反駁，陷入沉默，靜靜地抽著煙。

　　“林離很特殊。從格爾森斯被帝國占領，與外界構成聯(lián)系以來。翻看帝國的記錄，大海上那么多次權利爭斗，以往不是沒有自詡神明的勢力出現(xiàn)，但事后看來也不過是特殊覺醒者的自吹自擂罷了。”

　　“但是林離不一樣，他就像一個局外人，是一個未知因素！林離最讓人害怕的不是他的力量，而是他存在的意義！那個公正家族的小姑娘看得多知道的更多，才會主動提出創(chuàng)立觀海，甚至用家族勢力幫助吉布森號更換防區(qū)！”

　　遠處的廣場上，人聲鼎沸，歡騰雀躍。

　　但老戈登和普利特坐在黑暗中，把所有的危機攔下，只為給他們留下最后的凈土。

　　“戈登叔叔，目前聯(lián)盟和帝國前線戰(zhàn)況還是你告訴我的。這十年里，你常年在其他海域執(zhí)行巡邏和鎮(zhèn)守任務，可能不太清楚比迪福德的目前情況?！?p>　　”每天聯(lián)盟都在催我們！他們在要鐵！從鋼鐵到生鐵，只要是能夠直接使用的鐵，他們全都要！現(xiàn)在我們礦坑里的工人已經(jīng)是三班輪流挖掘，所有的高塔全力鍛煉，還是無法填飽聯(lián)盟的胃口。我從埋藏在各地的暗線那里得到情報，卻發(fā)現(xiàn)其他的產(chǎn)地也是一樣的情況?！?p>　　“這種情況很奇怪，整個聯(lián)盟就像籠罩在一層陰影下，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