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急于知道自己的身世,每日聞雞起舞、披星戴月,不到三十日,醉拳竟然已練至小成……
次日清晨,黔醉閣,黔元殿!
少年踏步而來:“弟子給師傅請安!”
“起來吧!這么早來我黔元殿莫非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的身世?”章紹謙說著自內(nèi)門屏風(fēng)后而出,顯然是剛剛起床!
“弟子懇請師傅將徒兒身世告知?!?p> 少年說罷三拜九叩!
章紹謙沉吟片刻,道:“好吧!既然早晚都要說,那今日便將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于你,不過你要答應(yīng)為師,不可為查清身世,輕易涉險。否則老夫?qū)幵笇⑦@些往事都爛在肚子里也決不會告訴你?!?p> “弟子謹(jǐn)尊師命!絕不輕易涉險。”
少年說得毫不猶豫,但他說話時自己似乎都有些不太堅定。不知是師命難違,還是父母恩重!總之若他日真要涉險,只怕少年也定會將今日之諾拋諸腦后!
章紹謙自幼將少年養(yǎng)大,又如何會不知其秉性?只是倘若人設(shè)互換。自己是否又能守住今日之諾?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因為他自認(rèn)為自己也做不到。確實,也沒有人能做得到。不管他有多么冷血,有多么的十惡不赦。他也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查清自己的身世。這是人性,沒有人能違背!有念及此便緩緩說道:
“十八年前你師娘在赤水河畔采摘桃花,而你被藏在竹筒之中順流而下。也可能是天意要我們師徒相見,你師娘見竹筒碩大無比,且精美絕倫,故將竹筒撈起。打撈起來才發(fā)現(xiàn)竹筒之中藏著一個嬰兒?!?p> 章紹謙腦袋微仰,目光中的神色不斷變換,不難想象當(dāng)年的他應(yīng)也是驚詫已極。
“到家之后我將竹筒打開,里面除了一個玉佩之外還有一張紙條。”
“根據(jù)當(dāng)時你身上的衣物判斷,應(yīng)該是大家族的子弟。然而大家世族的子弟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赤水河中?”
“對此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既然出現(xiàn)在河中又藏得如此嚴(yán)密。說明你家族遭逢變故。沒辦法保護(hù)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p> “所以十八年來我都不曾告訴你,并嚴(yán)令門下弟子,不得外傳?!?p> 章紹謙將玉佩遞給少年,繼續(xù)說道:“紙條上寫著有朝一日若你能解開傳說中的九連環(huán),或許就能解開身世之謎。我知道的也就這么多了,”
少年手握玉佩仔細(xì)聆聽,生怕漏掉一字一句。待師傅說完。忙問道:“師傅,什么是九連環(huán)?”
章紹謙好似早就知道少年會有此一問,便答道:“九連環(huán),傳說是魯班大師所創(chuàng),九個環(huán)環(huán)環(huán)相扣,從古到今沒有一個人能打開,傳承數(shù)百年,如今甚至是否存在都是一個迷?!?p> “不管真假我一定要找到九連環(huán)!”
待少年話音剛落,章紹謙便說道:“天下之大要找一件東西談何容易,更何況還是傳說之物?”
少年慷慨激昂,既然知道九連環(huán)是解開身世的關(guān)鍵,我又如何能輕易放棄?口中呢喃道:“就算難如登天我也要試一試!”
章紹謙接著道:“或許你的家族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們根本就不愿你再回家族。九連環(huán)只是他們隨口一說。為的就是要你知難而退!”
“縱有天大的危險,我也自當(dāng)與家族共同承擔(dān)!”
少年說完便拜別師傅走出黔元殿。踏著石階,不知不覺已來到后山??粗吨恤~群嬉戲,不覺悲從中來,
“連魚兒都能安享天倫,為何上天要我與父母分離……”
…………………………
梵凈山腳下,一貴婦人正與一少女踏石階而行!
正值仲春,火紅的桃花絢爛無比,隨著微風(fēng)拂過。那將落未落的花瓣便隨風(fēng)而起,飄向四方!
一老一少就這樣踏花而行!那貴婦人雍容華貴,一舉一動更顯久居上位之態(tài)。穿著雖然低調(diào),但那五色蜀錦分明就是進(jìn)貢宮廷之物……
少女清揚婉兮,一身淡綠色長裙盡顯仙袂飄飄,睫毛彎而長,臉上膚色就如桃花一般白里透紅。最美的還是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燦若星辰!那模樣分明比那隨風(fēng)起舞的桃花還要美上三分!
“娘……咳!”
少女說錯話,連忙改口道:“夫人,這萬級石階就連曉雪要上去都得氣喘吁吁。您不懂武功,又養(yǎng)尊處優(yōu),曉雪還是叫人抬轎子過來吧!”
“不可!上山祈福最要緊的是心誠,莫說是萬級臺階,就是十萬級,百萬級。我也得要靠自己走上去,再說,這石階十八年來我每年都走一次,雖然幸苦,但比起思戀我兒,這又算得了什么呢?”貴婦人說著,不禁潸然淚下!
少女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不已,但那貴婦既有言在先,她又怎敢違拗?
好在石階雖遠(yuǎn)終有盡頭,日落時分,這一老一少也終于登上了梵凈山頂!
紅云金頂!護(hù)國寺!
金頂長年佛光普照,紅云金頂石峰上有一條巨大的裂隙將金頂從頂部向下分裂為兩半,上半部一分為二,由天橋連接兩端。其間相距丈余,人們稱這條裂隙為金刀峽。傳說,金頂原是一塊完整的石柱,釋迦佛與彌勒佛都要把它作為修行之地。二佛爭執(zhí)不下,就上天宮告御狀,玉皇大帝用金刀將金頂劈為兩半,釋迦分得左巖,彌勒占了右邊,這場糾紛才算得以平息。
妙玄方丈路過大雄寶殿!見有貴客降臨,便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老衲盤算著近日施主當(dāng)駕臨敝寺,不想已到了紅云金頂!有失遠(yuǎn)迎!恕罪!恕罪!”
貴婦人同樣雙手合十回禮:“有勞方丈掛懷,信女叨擾了。”
“阿彌陀佛!此間天色已晚,老衲這就安排住宿。明日一早老衲親自陪同施主上香!”妙玄方丈說完,又回頭對著一旁的小沙彌說道:“了悟,安排兩間上好的廂房!”
“是,方丈!”小沙彌應(yīng)聲而往!
……
黔醉閣,后山!
“師兄!原來你在這兒啊,可讓琳兒好找!”
少女銀鈴般的嗓音將少年驚醒,他這才注意到不知不覺竟已過了黃昏。
“琳兒,你找我什么事?”少年收起情緒說道。
“師兄你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你練功。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原來你躲在這兒。”
琳兒說話間已在少年身旁的石凳上落座,而少年則故作輕松道:“沒事,想起一些往事,在這靜靜!”
少女試探著問道:“又想你父母啦?師兄你看這石壁上的溪流,雖能在此處匯聚成潭,但是溪流的源頭定然只是小小的一處處泉眼你說是吧?”
少年聞言,頓如提壺灌頂,“是啊,水有源,樹有根。萬事自然也有答案,我何不走出黔醉閣,去這江湖紅塵之中尋找我要的答案?”
少年欣喜若狂,雙手搭在琳兒肩上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小師妹,謝謝你,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他說完竟疾步而去,只留下琳兒只影對黃昏。
看著少年堅毅挺拔的背影,少女模糊了雙眼,其實少女早就來到了聽濤亭外,站在亭邊已經(jīng)兩個時辰……
少年打算回到房間收拾行囊,路過廚房,一陣清香撲鼻而來,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咕作響!
“飛兒過來,師娘知道你一天沒吃飯了,特意做了你最愛吃的桃花餅,快過來嘗嘗!”師娘眉眼含笑,對少年永遠(yuǎn)是那么的溫柔,永遠(yuǎn)是那么的慈愛!
少年手捧桃花餅,眼中也早有熱淚彌漫。十八年來師娘就像自己的親娘,對自己甚至比對小師妹還要寵愛。真不知道自己決定離開黔醉閣究竟是對是錯?
師娘看在眼里,只道:“快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做自己想做的事!”
原來師娘早已看穿了少年的心事,只是不知該如何安慰。
少年哽咽著,大口大口的咬下。
“你慢點吃,鍋里還有,沒人跟你搶,”師娘嗔怪道,
少年破涕而笑,……
三更,今日正是十五,圓月高掛,透過窗戶將少年的房間點綴得美輪美奐。
然而少年卻無心欣賞這美景,看著窗外仿佛掛在樹梢上的圓月,陷入了沉思,“家鄉(xiāng)的月亮是不是也像今夜這般美麗……”
一夜無眠,次日清晨,少年收拾好行裝,來到黔元殿,推開殿門。
正所謂知子莫若父,師傅師娘也早已在大殿等候。
“決定了?”
“嗯!”
師娘未說一字,只是掩面輕泣!
“弟子受師傅師娘大恩,不敢有忘,今日一去,不知何時能再回黔醉閣,望師傅師娘保重身體!”少年說罷三跪九叩。九叩,九響!
琳兒在屏風(fēng)后面聽得肝腸寸斷,雖極力克制,但眼淚卻早已泛濫。
少年起身不待師傅師娘開口,便頭也不回,急步而去。
不是他不懂禮數(shù),實在是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早已翻江倒海的眼淚!
師傅師娘也不是不想挽留,只是也怕一開口便再也無法抑制那“決堤的淚?!?!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年離去!只能眼睜睜在心里替他祈福,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年去消耗他自己的青春。還得在他歸來之日想好說辭,美其名曰:這是經(jīng)歷,是成長……所有的父母也都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孩子,所有的父母也都不會去阻礙自己的孩子成長。因為這是必然,也是天道!天道無情,人即便有情也只能藏在心里!
琳兒起身追出去,看著遠(yuǎn)去的背影哭的撕心裂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只是感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剝離開來,那個背影越遠(yuǎn),她的心也就越痛!
一眾師兄弟聞聲而來,盡皆不舍。大師兄陳立則站在臺階之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哭,也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哭。他的臉上仿佛永遠(yuǎn)都帶著微笑。確實!他的笑讓人如沐春風(fēng),但是此刻他的笑容也不再好看,不!是很難看。甚至比哭還難看,但是他還是在笑,因為昨夜,少年明明跟他說過,他不想在離開的時候看著眾人哭得如喪考妣……
“回去吧,若真舍不得,就好好練功,他日飛兒若真需要幫助,你們才能派得上用場!”
章紹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竟然克制住了將要決堤的淚海。在他說話間眾人也都好像停止了流淚。他的話仿佛有種魔力,有種讓人忘卻流淚的魔力。只是眾弟子回應(yīng)而去的一剎那,他的魔力仿佛也已消失。因為他自己的臉頰上分明就有兩行淚!兩行鐵漢柔情的眼淚!他的淚海也終于決堤。他以為所有人都走了,他以為沒有人能看見他的眼淚。所以他哭得比誰都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