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鑄：我很丑，但我很溫柔！
在北宋的眾多詞人中，要說出一位長相和才華極不相符的，你也許脫口而出：賀鑄。
沒錯，賀鑄他不僅丑，而且是相當(dāng)丑，陸游就說他“貌奇丑”。而《宋史》中對他的記載是：長七尺，面鐵色，眉目聳拔。
可見，賀鑄的長相的確是有點嚇人。然而，即便如此，他卻有一位大名鼎鼎的迷妹，她就是南宋文壇上的第一才女——李清照。
李清照的眼光極高，就連之前文壇的大咖蘇軾、歐陽修、王安石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然而，名氣不大，長相奇丑，又一生潦倒的賀鑄賀梅子，卻得到了這位千古第一女詞人的青睞。據(jù)說，李清照不僅對賀鑄青睞有加，還將他與秦觀、晏幾道、黃庭堅等俊男靚仔并列為“北宋最偉大的四大詞人”。能夠被李清照稱贊，可見賀鑄的文采是相當(dāng)?shù)暮?。那他又是如何從一個又矮又丑的窮困小子實現(xiàn)了人生的大逆襲呢？我認(rèn)為啊，主要有以下幾點原因。
“哥也是有背景的”
——賀梅子
說起賀鑄，我們都會想到他的另一個名字——賀梅子。這源于他的那首經(jīng)典之作《青玉案》。詞云：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云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
《青玉案》這個詞派取源于漢代張衡《四愁詩》：“美人贈我錦繡段，何以報之青玉案”。而“凌波”形容的是女子的蓮步。一副“嬌羞還切切，欲去又依依”的畫卷油然而生。
那么賀鑄在這首詞中到底描寫了什么呢？
他刻畫了一個美好的離別場景：美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他目送著芳塵而去，忍不住感慨凄涼。
美人去了何處呢？
賀鑄想：她也許在那綠窗花院，月橋朱戶里?？墒钦l陪伴著她呢？這恐怕只有天知道了吧。
“愿和煦的春風(fēng)將我的思念帶到她的身邊，然而思念就如那天空的飛云一般，被無情的阻斷了?！庇谑翘峁P寫詞。寫完之后，仍舊不能排遣，繼而結(jié)道：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
那么到此，我們不禁好奇：這個女子到底是誰呢？
我覺得啊，其實就是他的妻子趙氏。因為賀鑄并不是像秦觀、晏幾道那樣的美男子。而且，他家境貧寒，生活拮據(jù)，自然是交不到女朋友了。
那么貌似“鬼頭”，身無長物，又長期單身的賀鑄，是如何娶到“白富美”的呢？
主要是靠他強大的背景。這個背景不是指錢，而是指血統(tǒng)。據(jù)記載，他是宋太祖正妻孝惠皇后的第五世族孫，即正統(tǒng)的皇室成員。也正是因為這樣高貴的血統(tǒng)和那份過人的才華，濟國公趙克彰才將女兒下嫁給他。之后的三十年，趙夫人跟著賀鑄不離不棄，相濡以沫，直到她病逝。頗有一點兒韋叢嫁元稹的意味，但卻比其深情多了。
“敢說敢做，君子所為”
——賀巡檢
《宋史》中評價賀鑄的為人是：談當(dāng)世事，可否不少假借，雖貴要權(quán)傾一時，小不中意，極口詆之無遺辭，人以為近俠。
他的性格屬于那種狂放型的。剛強耿直，不媚權(quán)貴。一些達官貴族邀請他去做客，他一向隨心所欲，碰到不喜歡的人，就連話也不愿意多說。
在太原做監(jiān)管工作時，有一個貴族子弟犯了偷竊之罪。賀鑄因和有些交情，就把他叫進屋子，將他犯案之情盡數(shù)理了出來，又對他說：“把褲子脫了吧，我打你幾板子，出去就不告訴別人。這樣既能保住你的名譽，又屬于秉公執(zhí)法。”這年輕人開始不愿意，經(jīng)過一番思索，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從那之后，一些依財仗勢的貴族子弟，在他面前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不敢犯一點兒岔子。
后來大畫家米芾，因為他豪爽不羈、俠義勇為的性格而與之結(jié)為知己。那時兩人都好辯論，每次總是爭論一天一夜都分不出勝負(fù)。后來文人雅會，還把他們的談話充為笑料。
而關(guān)于他的英雄俠氣，則在他那首《九州歌頭》中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閑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
這就像李清照說的：“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擁有這般豪情壯志的賀鑄，雖然家室崩潰，卻注定不是一個平凡的人。然而，在大宋一天天走向衰落，在統(tǒng)治者日漸無為的道路上，賀鑄的一腔熱血，卻始終不能“去灑東山一抔土！”
“悼亡之詞哭千古”
——賀遺老
賀鑄的詞風(fēng)，不僅豪放灑脫，還具有柔情旖旎的一面。他的情感細(xì)膩而深烈。除了《青玉案》，他那首傳誦千古的悼亡之作——《半死桐》，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佳作。其中溢滿了濃濃的悲情，讓人不忍卒讀。詞云：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沾才P聽南窗雨，誰復(fù)挑燈夜補衣。
“閶門”就是蘇州城西門，即代指蘇州。這一句看似問的無理，其實卻是極有情的。因為賀鑄和妻子的感情并不像蘇軾和王弗那樣，在她逝去多年后，蘇軾才明白那是愛情。也不同元稹對韋叢的悼亡，完全信手一寫，接著就去尋找別的姑娘了。賀鑄和愛妻是一種相濡以沫的羈絆，是一種日日夜夜的陪伴。這種感情，豈是三言兩句能道得清的？
于是賀鑄問道：“我們一同漂泊于江湖，如今卻只剩下我一個人。為何同來卻不能同歸呢？”這種老年喪偶的腸斷，除了李清照這樣鐘情又殤情的孤獨之人，又有誰能夠明白呢？所以，易安居士才會對賀鑄的詞情有獨鐘。
“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彼锌骸拔液湍憔腿邕@半死的梧桐，其根一死一生，即便把我們砍去做琴，那彈出的曲調(diào)也只會是悲哀之音?！痹~句雖清新，然悲絮已滿溢。
而“頭白鴛鴦”在《孔雀東南飛》飛中也生動地形容了劉蘭芝與焦仲卿的不離不棄。“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p>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fù)挑燈夜補衣?！?p> 因為賀鑄家中貧寒，他身上的一絲一線都是他那個能干的妻子親手做的，三十年來無怨無悔。至此他不禁痛哭：“如今你一旦離我而去，就連衣服都沒人幫我做了。”這一方面是對妻子的依賴，另一面卻是無盡的現(xiàn)實深淵：“你死了，整個世界都找尋不到你的蹤跡，可是，這個小小不堪的屋子里，卻遍留著你的影子。”
后人將賀鑄的這首《半死桐》和蘇軾的《江城子》一同稱為北宋悼亡詞“雙璧”。但是在這樣的質(zhì)問和幻覺之間，想來豁達豪灑的東坡先生也不能夠盡為明白吧？！
晚年的賀鑄定居在慶湖，自號慶湖遺老，他遺給后世的，除了《六州歌頭》中的那般少年俠氣，還有一份至死不渝的繾綣深情。這便是賀方回的人生頓悟：縱然是如梧桐一般堅韌挺拔，屹立不倒，亦不免“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p> 所以，賀鑄的人生代言，就如臺灣歌手趙傳的那首經(jīng)典歌曲名——“我很丑，但我很溫柔”。其實，在這溫柔丑陋的外表背后，是一個狂熱嘶吼的驕傲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