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游之、庾亮、溫太真在最后一次嘗試的最后時刻進入了不動之地。
這地方玄妙神奇,充滿生命力量,且這種生命力量蘊含大道,高于其他生命之力,絕世無有。
世上有傳說,有一處最美妙的地方,這里流淌無窮的蜜,又淌著無窮的奶,有無窮的花和無窮的果,天上無窮的明星化為座椅,地上無窮的神草結為床榻。天地之間所有的力量為滋養(yǎng),宇宙間所有的神物為侍奉,窮盡福瑞之極,全享生命之至。
這傳說固然是一個幻想,但三準圣此時的感覺卻和這傳說相當。
此處正是福地中的福地,神土中的神土,三千世界,萬億空間,沒有一處能比得過這里。
三準圣一掃之前疲憊,渾身精力充盈,寧靜安閑,如同沐浴春風,仿佛夏日飲冰。此時的舒適,勝過服用任何寶藥天靈。
三準圣此時開始環(huán)顧四周,細細觀察這神妙之處。
這不動之處是在一片五彩石之下,但卻是獨立的一方空間。這空間玄妙至極,其中力量勝過外界的神風,因此在神風變化中始終不動不搖。
這神地并不是靜止,而是以玄妙的軌跡移動,因此三準圣之前嘗試八十次,都不能進入此處。
此地蘊藏于巨山之中,獨立存行,有兩峰交夾,正是一處淵谷。
淵谷中被生命力量充滿,如蜜似乳,三準圣此時正在淵谷上空懸浮,被這些生命力量包裹。
在山谷中也有一股風,不過這股風和外界神風不同,它既不是吸力之風,也不是噴涌之風,而是勝過這兩種,超脫于這兩種之外。
天地間生風有千萬種,有林間風、山上風、河上風、海里風,有天外無上罡風,有地底狠毒陰風,有星辰之風,也有日風月風,此等都是自然之風;
又有穿堂風、枕頭風、扇子風、走路風,還有修士生骨頭風、心靈風,乃是翻天覆地之風、滅世殺人之風,此等都是人為之風。
但無論怎樣的風,都是由強弱不均而生,強力向弱處涌,因此生風。將強處變得更強,這便生出噴涌之風,因它要泄出自己的力量;將弱處變得更弱,這便生出吸力之風,因他要引強補弱。
天道無常,損有余而補不足。
無論何等風,追究到本源,都是要遵循這樣的規(guī)則。
但此處淵谷中的風卻和其他種種風不同,它不是吸風也不是噴風,而是超脫于諸風之上!
風生之處,由強向弱。但世上是否存在一種狀態(tài),這狀態(tài)既不是強,也不是弱?
有巨山九萬丈,山頂上長著一棵巨樹,又有三千丈,這樹為至高至強,世界上再沒有比它更高的樹;
有深淵九萬丈,深淵最底下有一株棗核大小的草,這草不喜陽光,反往地下鉆了三千丈,在此展開草葉,這草為至卑至柔,世上沒有比他更卑微的草;
但世上是否存在一種樹,它既不高聳也不卑微,但山頂無窮高巨樹不能壓過它,淵底無窮低柔草不能低過它?
這種存在超脫強弱,獨立自足,是第三種狀態(tài),是不可描述的存在,無名無姓,看不見摸不著,圣人強行為它命名,便稱它為“玄”!
玄!玄!玄!非強非弱,非大非小,非高非低,非前非后,非音非聲,非長非短。世人不知其中奧妙,唯有圣人在其中喜樂長存。
而此時此刻,三準圣所處之處被一股莫名之風吹拂,這風不是噴風也不是吸風,正是難言其妙的玄風!
三準圣仔細感受周圍的玄風,似懂非懂,似悟非悟,不知其妙,但受益匪淺。
王游之、庾亮齊向溫太真問道:“溫閥主!你可好?”
溫太真笑答:“好得很!此處無上奇妙,勝過任何寶藥,又勝過任何福光,我身上傷勢早已痊愈?!?p> 二準圣這才放心,都道:“剛才最后一次嘗試,多虧溫閥主行拼死之事,不然我等豈能進入這等世界?”
三準圣對這方世界都贊嘆不已,他們從未見過這樣地方,都道:“我等當初進入六爻之門后,覺得大開眼界,但此時進入這不動之地,更勝過原先!”
這時,庾亮道:“二位,你們可曾感受到此處有一股風,這風非噴非吸,和外面神風不同,但又隱隱超脫之上?這是什么風?”
溫太真道:“我也感受到。這風暗藏玄機,隱隱又大道真意,不過我看不出其中奧秘?!?p> 王游之道:“我也不知此風來歷,但我隱隱感受到,這風似乎是從深淵底部傳來?!?p> 庾亮道:“若是如此,我等必要一探究竟?!?p> 王游之、溫太真都贊同。
他們費勁辛苦進入這不動之地,都清楚地感受到,距離揭開巨山真正奧秘只差一步,這最后一步便是這莫名的玄風!
三準圣催動神紋護體,緩緩下沉,雖然此處親切無害,但他們?nèi)砸灾斏鳛樯稀?p> 三準圣像是潛水,又像是下泥潭,因為此處生命力量濃郁,堆疊交融,擋人腳步。
無聲的玄風在深淵中吹拂,寧靜的生命力量緩慢涌動,三準圣緩緩下沉,要撥開巨山奧秘最后的迷霧。
不知道過了多久,三準圣終于到了深淵盡頭,只見下方生命力量濃郁到了極點,像是最濃稠的蜂蜜,又像是最純凈的鮮乳,而在最中間之處竟然立著一座巨門!
這門和之前的六爻之門一般大小,但表面平滑,沒有任何紋路,巨門玄黑,上面覆蓋一層灰塵,灰塵不知道經(jīng)歷多少歲月,已經(jīng)變成灰暗的晶體,黯淡無光。
而最讓三準圣驚訝的是,在這巨門中間竟然長著一個活物!
自從眾準圣進入六爻之門后,只見神紋神法,無窮玄妙,但從來沒有見到任何活著的生物,只因為此地為至上神妙處,關乎大道,通曉真理,沒有任何生物有資格在此生存。
但就在這淵底的巨門中間,正長著一個活物,它究竟是何等存在,竟能在此無上至極的地方落居?
三準圣細細觀瞧,只見這活物是一個大蚌,約有一頭牛大小,表面覆蓋一層奇妙的顏色,這顏色無法描述,像是蘊含赤紅黃綠青藍紫,包容世上所有可見之色,但又像是無彩無光,純粹透明。
三準圣第一眼看去,王游之覺得此物是黑色,庾亮覺得此物是赤色,溫太真覺得此物是青色;
但當他們再看第二眼時,王游之覺得是白色,庾亮覺得是碧色,溫太真覺得是黃色。
無論三準圣動用何等神法,開啟何等天眼,每一次看這物,看到的顏色都不同。
這并不是此物在不停變化,而是此物本身便具有所有之彩,超脫于有色、無色之上,此種狀態(tài)也是“玄”,如同淵谷中的玄風一般,是為玄彩。
這大蚌是緊閉的,但三準圣偶然觀望,看到這大蚌變成透明,顯現(xiàn)出蚌殼內(nèi)部的景象。
只見蚌殼內(nèi)部有一團血肉,這血肉中間有一個肉洞,這洞約有拳頭大小,但深邃無窮。
三準圣只是看了這肉洞一眼,便覺得神識渙散,肉體要崩潰,因為這肉洞中有一股恐怖無邊的力量,這力量仿佛是生命的本源,好像是萬物的根基!
人從母體化胎,成嬰兒,逐漸成長,其中有一股生機催動,使他茁壯成長,那這股生機的來源是在何處?
人吃五谷肉食瓜果,可長氣力、增血肉,但若是將五谷肉食瓜果丟在石頭里,卻只會腐爛,其中正是一股生機催使,這生機的來源在何處?
凡人無知,都以為這是天生,但如何天生?
盤古開天地,上清懸浮為天,下濁沉降為地,天地本是無情死寂存在,如何能賜下這等生機?
凡人碌碌,無暇思考;修士苦思,但至死不明。唯有至上圣人通曉其中奧秘,但圣人不言,因此舉世無知。
而三準圣此時面對這玄彩巨蚌,偶然看到蚌殼中恐怖肉洞,心中都不由得涌出一個念頭:“生命之源!萬物之根!恐怕便是此等存在!”
三準圣雖然距離圣人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準圣準圣,畢竟有一個圣字,因此他們雖然不知其妙,但卻能下意識地有所感悟。
三準圣重整精神,再次嘗試觀望巨蚌內(nèi)部,這次他們看見了恐怖肉洞的變化。
只見這肉洞猛地收縮,縮緊到洞中沒有一絲縫隙;接著又猛地放松,漲大到原先的兩倍大小。
這一縮一松之間,使得觀望的三準圣痛疼欲裂,神識破損,他們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要投身于肉洞之中,如同河流要重回源頭,好像嬰兒要再返母體。
這肉洞擁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三準圣縱然修為滔天,但也不能擋住,他們情愿萬死萬滅,身體碎成塵土,心臟破成爛泥,也要投身于這肉洞。
三準圣耳邊仿佛響起這樣呼喚:“來吧!來吧!此處為最美妙,勝過世上所有之處!此處為最純凈,勝過世上所有之處!此處為最柔軟,勝過世上所有之處!來吧!來吧!”
三準圣步履踉蹌,雙目瘋狂,穿過所有阻攔,周圍濃厚至極的生命力量涌入他們身體中,將他們的身體漲成肉球,血肉膨大,下一刻就要漲破,但三準圣絲毫沒有察覺,拼命地要投身向肉洞中。
就在此時,庾亮心中首先生出覺醒,他猛咬舌尖,接著催動神紋之環(huán),祭出萬蒙之鏡。
這寶鏡上山下泉,從中射出寒光,往庾亮身上照了三下,庾亮立即清醒,停下腳步。
庾亮又催寶鏡向王游之、溫太真照去,使他們也清醒停步。
三準圣此時才察覺到身體變化,血肉膨脹,傳來疼痛恐怖。這生命力量雖然是無上寶物,但若是取用太多,便會反受其害。
三準圣立即疾速后退,化解身體異變,再也不敢多看那玄彩巨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