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彈指頃浮生過
黃貓的命保住了，然而這種好轉(zhuǎn)卻只是暫時的。如果半柱香的時間內(nèi)，沒有類似大還丹、還陽丸之類幾可起死人而肉白骨的靈藥，它還是會死。
所以林昊的治療確實有效，但對黃貓卻沒有多大的意義。
或是說還增加了它的痛苦。
黃貓渾渾噩噩，完全不明白自己是已經(jīng)在鬼門關(guān)上轉(zhuǎn)了一圈又回來了。然而糊涂歸糊涂，身體的痛苦卻是清清楚楚。重傷之下動也動不了，叫也叫不出聲音。睜著一雙貓眼，兩行淚滾滾而落。
慘！慘！慘！
林昊的心里有一萬頭羊駝駝奔騰而過。這件事是意外，但又不全是意外。作為林氏保命殺敵的三板斧，回春術(shù)、冰焰球、黑魔爪的熟練度早已被點至滿級。只要法力足夠，基本上都是秒發(fā)。
所以，這只黃貓還是真夠倒霉的。
雖然不是他的錯，但卻也沒辦法就這么眼睜睜看著黃貓受夠折磨，一點點死去。
既然無法救命，那只有提前送它上路了。
林昊暗嘆一聲，藏在柔軟肉墊下的爪子悄無聲息的彈出。心念一動，藍晶中便有一道絲線延伸出來并纏繞上去。
陽光下，細小的爪子閃爍著鋒利的寒芒。只要用它在黃貓的脖子上輕輕一劃，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林昊目光中的殺意，黃貓恐懼了起來。它的身子顫抖，從喉嚨里擠出細微的“咪咪”之聲。
……
這叫人還怎么下手，連爪子都自動縮回去了啦！
林昊臉上現(xiàn)出苦笑，他還從沒有這么為難過。
怎么辦？
林昊分出一半的心神，使其回歸識海。另一半，則放在奄奄一息的黃貓身上。黃貓睜著眼睛，目光中滿是恐懼。
“別怕，我在呢。”林昊忍不住出聲安慰。這一次，黃貓聽懂了也相信了。它的一張貓臉上現(xiàn)出安詳?shù)纳袂椤?p>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林昊忽然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脫離了那貓兒的身體，投入到自己的識海中了。
是什么？
林昊這一驚非同小可。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四周忽然黑了下來。
林昊覺得自己似乎被扔到了一條狹長而又黑暗的通道之中。通道很擠，他都有些喘不過氣。有一種力量擠壓著，促使他向唯一有光亮的出口滑行。
然后，就掉出來了。身上還沾了不少黏液，濕漉漉的。有一條舌頭伸過來，一點一點的都舔掉了。
……
林昊發(fā)了一陣昏才醒悟過來。自己進入識海，卻不小心把那只黃貓也一并扯了進來。據(jù)說人在離世前一瞬，自己一生的經(jīng)歷會如電影一般在眼前回放一遍。那么，自己正在經(jīng)歷的，就是那只黃貓的一生了。
從出生到成長，經(jīng)歷了被拋棄。努力生存下來成為流浪貓……直至死亡。黃貓一生的經(jīng)歷林昊都一一體驗了，包括逮老鼠以及……
林昊的心里很不好受。前幾天任性時干的挫事他還記得。只是沒想到，那黃貓非但不記恨還很感激。
現(xiàn)在想起來，林昊依然不明白。自己都是成年人了，怎么還會做出這樣幼稚如孩童般的傻事。
其實，這依然是沒有師承的壞處。林昊不知道，自己機緣巧合，誤打誤撞竟然安然度過了修行的第一個關(guān)卡——心魔劫。
心魔來源于自己的內(nèi)心，是將原本深藏于心底最深處的欲望和恐懼無限放大了。
林昊修行不深，心魔也很弱小，但依然是他修行路上的一塊絆腳石。而現(xiàn)在，這個麻煩已經(jīng)不存在了。剛剛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對林昊的卻是意義非凡。因為，他過完了黃貓的一生。
黃貓安然離世。林昊感覺到，它似乎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留下了點什么。無影又無形，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旁邊，低沉的狗吠聲起。那個畜生，終于回過神來了。
惡狗齜著牙，在朝林昊咆哮。這種狗，據(jù)說是純的外國血統(tǒng)，是以前貴族們用來消遣的斗犬。因為這個特性，這種狗特別暴躁易怒。好斗而且蠢，看狗頭的大小，其腦容量不會超過一只兵乓球。
這種玩意兒，林昊才不會放在眼里。暗藏于肉墊中的爪子寒光閃閃，林昊預(yù)備用這件“兇器”給那只蠢狗一個教訓(xùn)，一個讓它終身難忘的教訓(xùn)。
秋日清晨、護城河畔的景觀小道，一場實力懸殊的決斗即將開始。決斗的一方是兇猛的惡狗，而另一方……而另一方則是輕盈到用一只手掌便可托起的小貓咪。
都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小貓咪能實現(xiàn)反殺嗎？
然而，這可不是普通的貓咪。那是一只網(wǎng)紅貓，此時趴在浮雕墻上圍觀的就有不少粉絲。他們可不僅僅是加油鼓勁，直接就付諸行動了。
一只半滿的礦泉水瓶從上面飛下來，直接命中狗頭。這一舉動提醒了圍觀的其他人，紛紛將手里能丟的東西都丟了過來。一時間包裝袋共塑料瓶齊舞、枯枝敗葉并小石子共飛。
惡狗在下面左躲右閃，還是接連中招。暴怒之下喪失理智，這畜生居然拋下對手朝上面的圍觀群眾撲了過去。
這騷操作，林昊也是服氣。記錄了通城歷史的浮雕墻大概有三四米高，惡狗奮力一躍，也只是將兩個前爪搭了上去。不過這樣也夠嚇人的了。膽子小的在朝后退，但還是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還在往前湊。有進有退，一時間亂成一團。
在這個時候，如果讓那只惡狗躥上去……那可就真是一場災(zāi)難了！
林昊心里想著，看到那只大黑狗又跳了起來。來不及多想，他也跟著竄了出去。半空中展開身形，彈出的爪子勾住黑色的皮毛，用力向下抓去。
裂帛般的聲音響起，黑狗光滑的皮毛上立時就多了幾道血淋淋的爪痕。挨了這一下狠的，黑狗發(fā)出一聲哀嚎，從半空中重重跌落。
一個翻滾，那狗又站了起來。它扭轉(zhuǎn)身，惡狠狠的瞪著林昊。林昊也沒客氣，順“手”又了兩下。
這一下算是把馬蜂窩徹底捅翻了。黑狗呲著森森白牙，一口朝兀自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小白貓咬去。這貨的反應(yīng)不算慢，然而小白貓更快早已先一步轉(zhuǎn)移到了別的地方?！斑青辍币宦曆例X合攏，是連一根貓毛也沒碰到。
黑狗脾氣原本就暴躁，這一下更是氣的要發(fā)瘋。現(xiàn)在它的眼里，除了那只小白貓之外就什么也沒有了。小白貓攀在黑狗身上，如同一張粘性極強的狗皮膏藥。任那家伙如何翻滾跳躍，也休想甩掉。黑狗又張了幾次嘴，然而非但沒傷到對手還險些把自己的皮肉撕下幾塊。
小白貓靈活異常，只要逮著機會就撓幾下，每一下都會在黑狗的皮肉上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不多時，那狗的皮毛便被鮮血染透了。
黑狗雖蠢，卻也明白自己是踢著鐵板了。它直接把尾巴往兩條腿中間一夾，哀嚎著奪路而逃。
這一場的貓狗大戰(zhàn)，開局刺激、過程精彩，結(jié)尾還有點大快人心。好戲雖已落幕，然而上面的圍觀者卻依然戀棧不去，依然就剛才的戰(zhàn)況議論紛紛。忽然有人失聲道“哎呀，剛才我怎么沒拿手機錄下來！”
被這一聲提醒，不少人暗自捶胸頓足。剛才光顧著看熱鬧了，居然就忘了。當(dāng)然，也有少部分面露會心之微笑。顯然他們是及時反應(yīng)過來了……
作為絕對的主角，林昊卻不在這里。他掛在黑狗身上，就好像騎馬一樣。其實以林昊現(xiàn)在的能耐，要收拾這條惡犬容易的很易如反掌。之所以糾纏這許久，除了不想過于驚世駭俗之外還另有一個目的。
他想看看這畜生是誰放出來的。
黃貓也是一條命，可不能就這么白白的死了。黑狗是無知的畜生。那么它的主人呢？也是一樣嗎！
林昊的心里憋了一團火。然而當(dāng)他看到真正的狗主人時，卻一下子愣住了。
三四十歲年紀，中等身材、方臉，表情冷漠中還帶點兇相，皮膚粗糙有如麻石一般。
居然是那個肇事司機！
意外見到殺害“自己”的兇手，林昊都愣住了。不過他反應(yīng)也快，一個小跳，就從黑狗背上竄到附近的灌木叢中。借著綠植的隱蔽，悄悄潛伏到了肇事司機的附近。
司機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依然低著頭翹了腿漫不經(jīng)心的刷手機，狗鏈子被扔在一邊。
雖然是黑狗真正的主人，卻幾乎沒有親自遛過。今天心血來潮，卻不小心讓狗給跑了。不過這也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以黑狗的體型和兇猛程度，一般情況下，吃虧的只會是別人。
但，如果遇到的不是一般的……
黑狗現(xiàn)在的樣子，實在是太凄慘了。原本如緞子般黑色皮毛，上面布滿了爪痕。林昊有幾下抓的比較狠，不但皮破了，連下面的肉都翻卷了起來?？粗媸瞧鄳K無比。
“誰干的！”司機差點把手機摔了，鼓著一雙死魚般的眼睛四下張望。當(dāng)然什么也沒有看見，林昊已經(jīng)先一步隱藏到暗處了。
挨了收拾，黑狗已經(jīng)全無初來時的神氣活現(xiàn)，縮在主人腳邊瑟瑟發(fā)抖。司機在周圍轉(zhuǎn)了一圈，似乎在尋找什么卻是一無所獲。雖是氣惱，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帶著自己豢養(yǎng)的畜生離開了。
他是乘車來的，不是上個月撞了人的那輛。黑色的吉利，掛的是外省的牌照。
皖C25E13。
林昊每一個字、每一個字母、每一個數(shù)字都記得清清楚楚。這都是線索，追查真兇的線索。雖然從表面看，殺人的是小車的司機。不過這個人與他非但非但并無冤仇，甚至以前都從未見過。這件事必定是其他人指示的。
這個“其他人”是誰，林昊心里多少也有了點數(shù)。在心魔幻境中，他還看到了事情的后續(xù)發(fā)展。車禍之后，靳詩闕第一時間就沖了過來。在她的身后，那個“高富帥”冷著臉，眼中有異樣的光芒在閃爍。
所以，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至少林昊自己心里已經(jīng)是非常清楚了。但，這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他現(xiàn)在還沒變成貓，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窮小子，沒有任何證據(jù)，憑什么去指認可以開得起豪車的貴公子呢？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小小的安慰。在車禍現(xiàn)場，靳詩闕抓了林昊的血淋淋的手，不管不顧的按在自己臉上，口中還喃喃著：“你別死，求你別死。我愛你，我們會在一起的……”
如果當(dāng)初自己沒那么沖動，就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了吧。
林昊心里有后悔。他知道自己的性子，沖動起來腦子里理智的那根弦就崩掉了。就當(dāng)是那種情況，別說后面只是一個袁文亮，就算有八頭牛也拉他不回。
當(dāng)然，現(xiàn)在后悔也晚了。沖動的性格也有一個附加的好處，那就是做事從來不瞻前顧后。
既然事實已經(jīng)無法改變，與其浪費時間做無謂的哀嘆，不如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