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最新一階段的工作,洛蕭然強迫自己將視線離開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很明顯他的假期也并不輕松。
洛蕭然拿起電腦旁的熱水微抿一口,平淡無奇的滋味讓他略覺乏味。他的目光自然落在那個端坐于沙發(fā)另一側正在擦拭長刀的男人身上。
他叫做絕影,這奇怪的名字聽上去像是某些小說里的殺手名諱,洛家的新租客,與他的父親有些莫名其妙的聯系。
看得出來這位新租客并不喜歡充沛的陽光,他會刻意坐在避光處。家中很少會看到他的蹤影。
他會時不時仔細擦拭一把具有怪異紋路的長刀,那把刀細長鋒銳,整個刀身即使在暗處也能映出最純粹而迷人的銀色冷光。
他的暗金色卷發(fā)每天都會打理得非常完美,但是斜向覆蓋于額頭上的發(fā)絲總會剛好微微掩蓋住他的雙眼,讓人無法直接與他對視。
看到那位新租客后知后覺地望向自己,洛蕭然悄然收回目光。
絕影知道洛蕭然在看他,但他看的卻不是洛蕭然,他看的是那個趴在男孩膝邊的透明魂靈,那是洛祁銘的新媒介,穿著淡藍色長裙的黑發(fā)少女。
她安靜地伏在洛蕭然腿邊,像在午睡,而洛蕭然看不到她。
絕影所說的汐是艾維拉家族四座圣殿之首——裁決圣殿的主人。位處四大圣殿領袖階層,因為實力在整個家族也只是僅次于祭司與女王,他的能力媒介是時間,也因而被稱為“時間的裁決者”。
裁決圣殿負責罪人與俘虜的審詢判決并對他們執(zhí)行所犯罪行的最終懲罰,他們執(zhí)行著家族最嚴苛冷酷的法則。
要找到這樣一個人,還要獲得他的認同,會很難。
只是現在,汐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絕影也并不會給他們提供任何有關汐具體能力的消息。
至于汐的行蹤,絕影流浪在人類世界的一個月甚至也絲毫沒有線索。這表明汐是刻意屏蔽了幾個人之間的聯系,他有著屬于自己的計劃體系。
絕影知道汐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但是沒有主動聯系,任他自己一個人流浪,這份計劃將他排除在外他真的有些傷心了,是因為他太可怕會嚇到小公主?
……
洛依貝今天的心情有些抑郁,以往每個月都很準時到來的大姨媽這次不僅遲了十天,它的到來還伴隨著小腹的持續(xù)冷痛。
痛感雖然不強烈但是這樣一直持續(xù)的疼痛還是讓她冷汗淋淋,她覺得自己身上積累幾天的疲累全部都爆發(fā)出來了。
因為初潮后父親照顧得當,女孩從沒有痛經的經歷。仔細想想,這個月唯一不同尋常的事就是破除封印。
洛依貝懷疑這次大姨媽的異常與解封血脈力量有關。
納爾今天則是難得的精神煥發(fā),白天也沒有陷入沉睡。銀昨日帶來了莫奈爾公主特意帶給他的禮物。
公主被帶回家族后,由于血統被玷污無法成為繼承人,即使這樣卻依然淪為了雪漠利用的工具。
雪漠曾經刻意放走莫奈爾公主來尋找納爾,并利用她的記號設下埋伏。隨后在元老院勢力與銀的逼迫下,終于不得不將公主交送元老院。
有了元老院的庇護,雪漠不會再輕易傷害公主,銀也承諾會每天往返兩個世界之間照顧莫奈爾公主與洛依貝。
知道公主一切安好,納爾的心情也輕松許多。拋去公主的安危,他需要做的就是協助洛依貝獲得其他四座圣殿主人的認同。而后,開啟兩個世界的通道,回到原本的那片大陸。
此刻納爾的手心里躺著一個小巧的暗紅色匣子,他用手指輕輕點在匣子中央。
被點到的地方散發(fā)出強烈的暗紅光芒,匣子漸漸被光芒吞噬掉。取而代之的是面前出現的半透明女孩軀體。
女孩身處一片花海中,身邊緩緩飄落著零星的花瓣。她穿著純黑色紗裙,身形修長而優(yōu)美,紗裙下擺自然垂落在花叢中。
她的微笑很安詳,眼眸深處雖然隱藏著一點憂傷,但看得出她還是開心的。公主的嘴唇微動,納爾能夠清晰讀懂她無聲的語言,她在喚他的名字。
她說她很好……
“我記得你?!?p> 絕影看著被釋放出的虛幻光影,仔細回憶起男人的容貌,與記憶中那個特別的少年很是相像。
這個叫做納爾的血族男人,是身中影刀毒素后唯一能存活下來的血族人。他不是普通的血族,他身上有著某種隱秘。
莫里斯陷落之際,是他最后率軍沖破了城堡內最后的一道防線,根據家族的指令,他需要協助主攻莫里斯的汐擊殺血族最高領袖薩雷斯并找到血統被玷污的莫奈爾公主將她帶回家族。
至于其他的人,都會死。
他注意到公主手背上的印記剛好與男人佩戴的吊墜相同,他與公主存在著守護聯系。
那位血族守護者手挽一把泛著血光的巨弓擋在公主身前,他的身邊正是血族至高領袖薩雷斯的尸首。
那具尸體已經被腐壞的不成人形,但根據服飾他依舊辨認出了他的身份。
薩雷斯是否死于這個血族人之手他不想去管,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血族不會有幸存者。如果對他來說秘銀一擊不足以致命,那就用數百刀,數千刀,直到他的血全部流盡,軀體再無可以維持生機的東西。
與家族敵對的卡拉米爾家族玷污了公主的純正血統,竟然還讓她與血族族人有了守護關系,真是可笑至極。
他并不介意親手殺掉這個一直在保護公主的血族守護者,依照守護誓言,即便他死了,力量也會全部繼承到公主的身上。
令絕影驚訝的是,身為前任繼承者的公主莫奈爾居然在他面前拼死將她的守護者推離她的身邊。
她說了什么呢?
她喜歡那個血族的守護者,她愿意用她自己的生命保全這個血族人。
呵。
想到這,絕影露出諷刺的笑意。喜歡?她將兩個家族之間的仇恨當做了什么?又把為此流干血液的那些戰(zhàn)士當做什么?
納爾并不打算理睬絕影,如果放在亞斯蘭大陸上,遇到這位殺戮圣殿主位,他還需要拼死一戰(zhàn)。但在人類世界,絕影殺不了他。那會引來空間執(zhí)法部的執(zhí)法者。
這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他相信絕影流浪在外的一個月內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機構的存在。
收回公主送來的這份禮物,納爾注意到了一旁面色有些不對勁的洛依貝。
因為上一次對戰(zhàn)中產生的觸碰,兩個人最近的關系有些尷尬。從那天過后,兩個人一直沒什么交流。對戰(zhàn)訓練守護者銀有時會指導她,余外的時間她寧愿自己練習也不會要他陪練。
哥哥上班,父親工作,家里只剩下兩個男人,絕影和納爾。
洛依貝強撐著身體來到飲水機旁,為自己接了滿杯的熱水,就著滾燙的溫度小口喝下。
洛依貝覺出小腹里的疼痛越發(fā)劇烈,痛的她整個身體帶著顫栗感,無論何種姿態(tài)都不舒服。
這一刻,她總算明白了女孩子痛經的煎熬之處,只這么一回,她就已經有些承受不住。
解除封印為什么會導致痛經?
不想這個了,她很想回到自己房間,想要躺在柔軟的床上。
洛依貝的意識有些模糊,剛站起身時頭腦忽然一陣暈眩,她沒能維持住站姿一下子栽進了沙發(fā)內。她的動作驚動了面前兩個端坐著的男人。
讓納爾意外的是,絕影似乎并沒有什么意愿上前察看。
“你不去?”納爾出言。
絕影極有自知之明,還有一點,他不喜歡隨便觸碰女人。
他涼涼地掃過對面的納爾,隨及開口:“你去?!?p> 納爾神色古怪地望他一眼,艾維拉家族的繼承者病倒,他反倒讓一個血族人去幫她。看來他與洛依貝的關系很一般。
男人起身上前,輕輕用手探向女孩的臉龐,似乎比平時熱了些。她對冰冷的觸碰很敏感,排斥般的拍開了正在觸碰著她臉頰的那只手。
面前的女孩緊蹙雙眉,面色蒼白如紙,唇上毫無血色。納爾有些常識。他沉默著俯下身伸出手臂環(huán)住女孩的雙肩,又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腿彎,將她輕輕打橫抱起。
洛依貝只覺得納爾抱起她的一瞬間,一陣暈眩感讓她皺緊雙眉,她努力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視線里是男人有些模糊的面容。
“不許……碰我?!迸⑴懦庑缘南胪崎_男人。
納爾隨及抱著她轉身面朝絕影:“不要我碰,難道你想讓他抱你回房間?”
洛家只剩下兩個男人,不要他,就只有絕影。
納爾發(fā)現洛依貝瞄了一眼絕影頓時安靜地不再反抗。男人的唇邊溢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遂抱起女孩上了樓。
她可愛的緊。
絕影在一旁冷眼看著兩個人。
他怎么覺得,又有人要重蹈覆轍了呢?
……
洛依貝在納爾抱她回房間途中就已失去意識。
再次悠悠醒來時,小腹已經沒有痛感。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正躺在自己房間內的床上,身上蓋著的被子讓她的軀體里洋溢著一股極舒服的暖意。
房間內的窗簾被人特意拉上,光線有些昏暗。
男人注意到醒過來的女孩,起身坐到她床邊,欲將手伸進被子里探查下她的身體狀況。
洛依貝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只手,警惕地出聲:“你……做什么?”
看著女孩這么一副充滿防備的模樣,男人忽然想起那天發(fā)生在兩人之間的事情,他用空余的那只手撐住床邊俯下身,緩緩靠近了女孩。
男人的容顏再一次放大在眼前,他的眼神很專注。專注到像是在刻意蠱惑她。
洛依貝心里一顫,抓住男人那只手的動作也下意識收緊。
女孩的緊張納爾早已感受到,他嗓音柔和略帶魅惑地反問:“你想我做什么?”
“你……不許碰我?!迸⒒氐?。
聽著她的話語,男人又貼近了一些,擎起了被女孩抓住的那只手。
“現在,是你在碰我。”
微涼的呼吸噴灑在女孩臉上,她下意識松開了那只手。
她剛一松開,納爾順勢就將那只手伸進被子內輕輕觸碰到了女孩的腹部。他沒再動作,只停留在腹部。
皮膚上是冰涼的觸感,洛依貝的心跳速度忽然不可抑制的加快許多。
在她成年后,從沒有與一個男人有過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即便是父親,在初潮來臨后也非常有意識地在尊重她,他會避免這種觸碰也會給她更多屬于女孩子的空間。
這個人……
為什么心跳突然這樣快,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她喜歡他嗎?
可是,他是一只吸血鬼,他將她當做食物,喜歡上他不就是等同于把自己送到他的嘴邊嗎?
納爾用指腹按壓女孩的腹部,感受到了她體內暢通無阻的血脈,血流速度也很正常。
他收回了那只手,直起身平淡開口:“沒事了?!?p> 昏暗的光線里,靠著極好的目視力,他有注意到女孩面上浮現的那抹紅暈。
有些可愛,讓人想去觸摸。
洛依貝不自然地出聲:“你知道我怎么回事?”
“我知道,不過你真的很笨?!?p> 什……什么?
納爾輕描淡寫地補充:“歸根結底,這種事是由于血脈混亂或不通暢造成,使用本源力量在體內疏通血脈不就好了嗎?”
“還能……這么用?”
洛依貝睜大雙眼,有些難以置信,但是他說的很有道理。她怎么從來沒想過利用自己的力量。
“不會靈活運用,所以我說你笨?!蹦腥丝偨Y著。
“你……”洛依貝有些氣惱。
他怎么做到對女孩的生理期這么了解的?
……
納爾稍作停留便離開了洛依貝的房間。
有過一上午充足的睡眠,女孩精神大好,正在翻看手機上的新聞。
微信突然彈出了一條消息。
晨曦:納爾大人,您上次教給我的“抑光術”魔法很好地緩解了我的光敏感性。我的狀況已經好轉很多。感謝您。
抑光術?光敏感性?聽起來應該是與血族體質有關。
洛依貝方才擺脫納爾,自然不想再叫他回來,女人可是會記仇的動物。
黎笙:納爾大人不在。
晨曦:原來是小姐姐,中午好。
黎笙:中午好。
晨曦: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
黎笙:?
晨曦:是這樣,我也是血族里的素食主義者,很好奇人類被血族吸食血液時究竟是什么感覺。小姐姐你身為納爾大人的血仆,能告訴我嗎?
洛依貝視線凝固在“血仆”兩個字上,她旋即將聊天記錄拉到最上方,逐條聽著納爾發(fā)出的語音消息。她看到了這個“血仆”稱謂的來源。
什么心跳加速,假的,她不可能喜歡他,腹黑又自負的吸血鬼。
性格這么差勁。
血仆?洛依貝冷哼一聲,敲擊著鍵盤。
黎笙:不如你親自被他咬著試試?
晨曦:納爾大人他應該不會喜歡我的血液吧。聽我們血族豢養(yǎng)血仆的族人說,未婚女孩子的血液味道最美好。
黎笙:那我告訴你。其實他技術很不好。
晨曦:……可是,小姐姐你愿意成為納爾大人的血仆,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他帶給你的吸血感覺嗎?
這都是什么古怪的愛好?
竟然有人類迷戀被血族吸食血液的感覺?
那個男人竟然把她說成了這種存在。
她沒有再理會這個好奇心異常強烈的血族男孩,轉手就將兩人之間新增的消息全部刪除掉,不留一絲痕跡。
血仆,他想的美。
常曦等待一會沒能等到那位血仆小姐的回復,他意識到對方不喜歡這個話題,隨及也就沒有再去打擾對方。
血仆小姐與納爾大人的關系時好時壞,有些怪異,這種關系不太像血仆與主人,倒像是更曖昧的……伴侶。
他好像發(fā)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
洛家的家門忽然打開,進來的正是洛蕭然,有一陣冰冷的空氣穿過他的身體緩緩透進屋內。
“哥哥!”剛好經過玄關的洛依貝微微一笑,將拖鞋放在了哥哥腳邊。
洛蕭然回以平淡的笑意轉身要去關門,卻看到從門的縫隙中擠進來一只毛色漆黑的小貓咪。他手中關門的動作稍緩,小貓也趁機迅速鉆進家中。
洛依貝也看到了突然鉆進來的小貓,順手想去抱起它。
那只貓咪似乎并不喜歡陌生人的觸碰,它機靈地躲開了女孩的雙手。
小貓將自己口中叼著的方形紙片放到地上,又用小爪子把紙片推給依貝,它抬起了小腦袋。
女孩看到貓咪的眼睛竟是漂亮的淡金色,它的五官小巧可愛。胸口系著相襯的蝴蝶結,蝴蝶結的中央還有一只小鈴鐺。
小貓用大眼睛看了看女孩,舔舔它的爪子,發(fā)出了微弱的叫聲。
“喵~”
洛依貝的注意力也從小貓咪身上轉移到地上的方形紙片,她拾起白色的紙片,紙片上用小巧娟秀的字體寫著兩個字——“黎山”。
洛依貝再想去找貓咪,卻發(fā)現小貓已經趁機從門口溜走。洛蕭然也有些好奇地望著女孩手中的紙片。
紙片上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右下角是個精致的蝴蝶印記,印記非常逼真看上去仿佛一觸碰就會從紙片上真正飛出來。
她記得黎山是霖城市區(qū)東面的一座山,是個不錯的風景區(qū),她曾經與父親、哥哥一起去過。
關于紙片上的“黎山”二字的含義以及精致的蝶形印記,洛依貝很疑惑但也順手收好紙片,打算一會詢問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