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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嬉笑且尋歌

第二章 上緣遇知交

陌上嬉笑且尋歌 頎燁散人 4649 2019-10-03 19:50:11

  上緣這個地方很是繁華。

  龍巖溪客棧的西邊窗戶大敞,窗棱旁扒著幾枝紫色牽?;ǎ屵@個喧囂的客棧多了一分清幽的意味,雖然很好奇店主是如何把牽牛種在這的。

  顏小皙正坐在這邊無精無采的磕瓜子。

  “呃,這位客官,您要不要點些別的菜?”

  店小二拎著菜譜耷拉著腦袋站在她面前,面色有些不耐。顏小皙瞥了他一眼:“再等一會兒?!?p>  “可是……”小二看著桌上堆積成小山的瓜子殼和空寥寥一滴不剩的茶壺,“您要不點些消渴解火的清涼茶湯呢?”

  見她的眼睛里有些神采,小二忽地來了精神:“小店里供有西湖龍井,洞庭碧螺春,六安瓜片、信陽毛尖、湖蘭雀舌,保管樣樣精品,味味冠絕?!?p>  顏小皙吐了瓜子皮兒,贊同般的點頭:“說的有意思?!?p>  店小二弓下身來,搓了搓手諂媚一笑:“客官要點哪種茶飲呢?”

  她氣定神閑嗑著一顆瓜子,聲音略含糊,“再來一大壺糙葉茶湯?!?p>  于是,店小二一句話不吭,氣呼呼的扭頭就走。

  “真過分!”顏小皙也氣呼呼的起身,拎起空茶壺走向無人的鄰桌那,把空茶壺放在桌上,然后豪氣地提了滿壺的茶壺就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氣不過,就又倒茶喝,繼續(xù)磕瓜子。

  她醒來時,只記得自己名字叫顏陌離,其他的事全忘光了。杜老太婆和老爺爺重新給她新起的名字叫顏小皙,他們還補充說她要通曉局勢,明晰事理,分清黑白對錯,莫要隨波逐流跌入泥潭,痛苦不堪。

  但是聽他們這么說,總覺得自己以前好像是個壞人!進了知云宮后,沈?qū)m主坦白說她失憶前是搞整容,啊不是,是搞易容的,所以沒人知道真實相貌和名字,武林只給她起了個別號叫九命血狐,并提醒她以后聽有誰說到九命血狐的,就跑遠點。

  杜老太娘總教她念些書什么的,教她認(rèn)字。誰知她雖然長得斯斯文文的,一副文文弱弱的樣子,卻就是偏愛武不愛文,而且最喜歡上躥下跳,總是把醫(yī)館搞得亂七八糟。沒有辦法,老夫妻倆把人送去靜止山桃花溪畔的知云宮。

  那是一個武林門派,進去的女子大都學(xué)文學(xué)武學(xué)琴學(xué)舞,總之琴棋書畫樣樣一絕,女子都文質(zhì)彬彬、林下風(fēng)氣,很有大家閨秀風(fēng)范。

  他們送別時依依不舍,顏小皙回頭望他們時,看見二老在風(fēng)中搖曳的銀發(fā)和蒼老慈祥的面容,不由得鼻子一酸,發(fā)誓要好好學(xué)習(xí)。

  事實證明,誓言就是拿來違反的。

  那樣循規(guī)蹈矩的日子對于一個向往自由的瘋子來說是煎熬,她總是不喜歡學(xué)習(xí),就是愛玩,愛鉆研武功心法,但是卻因識字不多鉆研不懂,又不認(rèn)真學(xué)。所以剛開始時,她各科成績倒數(shù)第一,創(chuàng)下了知云宮幾百年歷史以來的最低成績,一時不知淪為了多少人的笑柄。

  直到宮主告訴她是杜二老把畢生的積蓄花在了知云宮才能在那學(xué)習(xí)。

  一瞬間,多年沒心沒肺的顏小皙突然感到心里暖暖的,也很辛酸,所以才努力修習(xí)武功,就算其它不會,但武功是不能弱的。因為偏愛御風(fēng)飛翔的輕飄和飛檐走壁的快感,到了最后,她只有輕功修得知云宮弟子無人能敵,其它的散打器打卻爛得要死。

  但是溫婉賢淑的知云宮主鼓勵說,以后打不過就逃吧,肯定沒人抓得到你。

  其實,她只在知云宮修習(xí)不到兩個月。宮主說她以前定是有武功底子的,只是像是受了重傷武功受損。

  顏小皙學(xué)成歸來,沿著舊時記憶回到醫(yī)館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成了藥房,打聽了才知道他們二老早在一個月前得病暴斃身亡了。

  她跪在墳前哭了好久好久,感覺孤零零的,被這個世界殘忍的拋棄了。他們是大夫還會抱病身亡,那學(xué)醫(yī)學(xué)字有什么用??!從此,又厭惡讀書,更喜愛武功。

  顏小皙現(xiàn)在正在等哥哥。

  他叫陸尋歌。

  其實她與他并非血親,只是出了知云宮后在闖江湖時在茶樓一同討論誰是武林第一美人的時候,一言不和,便決定結(jié)交,以供日后再討論時認(rèn)識的。

  顏小皙說武林第一美人當(dāng)是知云宮宮主沈眉薰,他卻說她是見識短淺,他認(rèn)為是相依山莊的黎宛淑,說的時候俊臉微紅,眼神飄忽,魂魄像是去西天取經(jīng)了似的,飛了十萬八千里。

  因為陸尋歌也就比她虛長兩歲,便從不尊敬他,所以叫他的時候連姓也不帶,直接就一個字:“歌?!?p>  叫久了,別人都認(rèn)為顏小皙是他妹妹,時間一長他和她說正好缺個妹妹,不如將錯就錯認(rèn)他為兄長。

  那時他笑得燦爛無比,她的心里微微一動,傻傻的點頭答應(yīng)了。

  隨后,就成了他的跟班,無論去哪風(fēng)雨無阻。有時他賒賬還把她留在店里做抵押,然后去向朋友借錢贖回來。雖然每次都挺快的回來,但小皙總是心有余悸,害怕他會突然消失在茫茫人海而丟下她,就像杜老太爺他們一樣,明明說好的一起,卻先她而去。她害怕被人拋棄的那種孤零零的感覺。

  現(xiàn)在想起來,陸尋歌當(dāng)時那笑容真心猥瑣!

  回憶完了往事,還在原地喝茶。

  誒~現(xiàn)在她正坐在茶樓里等他。

  百無聊賴的等他。

  小皙無聊從袖間翻了翻,掏出一封信,小心翼翼打開,沈?qū)m主的囑咐猶在眼前。

  “此去上緣,停駐龍巖溪。陌上嬉笑,切勿大意?!?p>  她搖搖頭,撇了撇嘴,將信收好。沈?qū)m主果然是才女,寫封信都要文縐縐的,還好寫的都是口語話,否則可看不懂她寫啥。

  停駐龍巖溪,為什么要留在龍巖溪客棧這個地方,因為它在上緣比較有名?

  久駐樓里的說書人一揮折扇,故作高深,嗓音忽高忽低,“各位看官,今日,小生要講的,乃是兩年前震驚武林的臨墨峰慘案?!币謸P頓挫,吊起不少人的好奇心。

  這故事都聽了幾百遍了,就不能說點新的嗎?她撇撇嘴。

  倒不是顏小皙找茬,而是臨墨峰慘案這件事在江湖都傳瘋了,據(jù)說還是兩年前的,竟到現(xiàn)在還沒過時,不得不感慨大煊國勞動人民強烈而又跟風(fēng)的八卦心態(tài)。

  “話說元貞六年正月,江湖動亂,以朔月盟為正派之名的六大門派打上臨墨峰,圍攻昔年江湖上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殺手組織——夜未央。那日星月暗淡、夜沉風(fēng)狂,戰(zhàn)況十分慘烈,草木盡焚、血流成河……”

  說書人滔滔不絕,她只覺得眼皮沉重,無心再聽。

  ……

  不知過了多久,才昏昏沉沉聽到模糊的結(jié)局。

  “來自西狄的斟月教作為朔月盟的外援,竟在臨墨峰搜出一枚神秘鐵指環(huán),疑似前朝塔木多族鎮(zhèn)國寶庫的古物。夜未央掌門殷重火的愛徒九命血狐得知后,欺師叛門,瘋狂屠殺峰上無辜百姓并縱火焚山毀尸滅跡,此等惡行慘無人道,天地不容、罄竹難書!后其又易容成殷重火將六派引至忘身崖,妄圖以一己之力將六大派弟子逼到誅魔澗,獨吞鐵指環(huán),豈料……”說書人突然停頓,引得眾位聽眾嘈雜不已。

  “快說呀!”

  “怎么每次到這里就停頓,小爺就愛聽這個,你還講的磨磨蹭蹭的!”

  “別賣關(guān)子了,快繼續(xù)說!”

  心中突然一陣梗痛,顏小皙從昏沉中稍微清醒,穩(wěn)定心神。每次聽到結(jié)局她都會莫名的難受。

  “殷魔頭好歹是血刃劍魔,江湖榜第一,并非省油之燈?。“l(fā)現(xiàn)血狐詭計后,他怒火中燒,親自趕到忘身崖,在六大派面前,將血狐重傷,打下誅魔澗……”

  “誅魔澗高險無比、怪石聳立,被譽為大煊國第一天險,澗下遍布毒蛇猛獸、毒花異草,人人聽之駭然失色,九命血狐就算是真的有九條命神仙轉(zhuǎn)世,也逃不出這個人間煉獄?!币晃灰鹿诔慕擞崎e開扇,附加解釋說著。

  說書人滔滔不絕。

  “臨墨峰一役,魔頭殷重火和叛徒九命血狐雙雙橫死,雪無影率夜未央余孽倉皇逃往玉雪山,慘淡收場。朔月盟損失慘重,也無力再追擊到玉雪山將其殘余剿滅。”

  討論點評聲不絕于耳。

  “真是大快人心!一報還一報,殷魔頭作惡多端,終是被自己最器重的弟子背叛!”

  “每次聽到此處我都特別愉悅,血狐貍以怨報德,與殷魔頭落得個狗咬狗雙雙慘死的下場,真是舒爽!”

  “是啊!朔月盟果真是江湖的福祉!”

  “不太高興的是,夜未央仍在垂死掙扎,沒有被徹底消滅?!?p>  “哈哈哈,夜未央現(xiàn)在已是茍延殘喘了,不足為懼,不足為懼?!?p>  “不足為懼?就怕雪無影的寶貝徒弟東方奕出來為禍江湖,成為下一個殷魔頭?!?p>  “你消息也太不靈通了吧?雪無影早就率領(lǐng)夜未央隱居玉雪山不復(fù)出了!否則朔月盟怎么會留下一口氣給她們?!?p>  “東方奕只是個毛小子,而且武功比起殷魔頭,那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啊,出來也只是被群毆而已?!?p>  ……

  眾人議論紛紛,顏小皙無心再聽,懶懶掃過人群,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店小二邊給客人倒茶,邊聚精會神的聽著人們的評論,沉抿的嘴角藏不住一絲得逞的笑。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的微表情有問題,仔細觀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這個小二在使用聚音術(shù)。

  聚音、易容、迷魂、催眠,皆是門派世家調(diào)教細作打探消息的手段。很明顯,這里——有眼線。

  到底是誰派來的?目的是什么?在監(jiān)視誰?

  可是,這一切跟她有麻子關(guān)系?!

  睡覺!

  等到日頭落西,顏小皙才困蔫蔫地從桌子上起來,揉眼懶懶抬頭,突然發(fā)現(xiàn)對面坐著一個人,束著高馬尾,米白色發(fā)帶飄舞空中,穿著白色長衫,襟口袖口和裙擺繡著淡黑色魚鱗紋。此時他正端著茶盞注視著對面的人,夕陽映射,背著光的緣故,臉廓看起來有些朦朧。

  顏小皙幾乎是嚇著吼出來。

  “啊——哥?!”

  對面男子笑著嗯了一聲,放下手中茶盞,“警覺性真低,我在你對面坐了半柱香才醒?!?p>  她坐直身子,尷尬地抹了抹嘴角,暗暗慶幸沒流口水,“那你干嘛不叫我起來!”

  對面男子攤手,一臉無辜,“我只是不忍心叫醒一頭睡得正沉的豬?!?p>  顏小皙:“……”好氣哦,但是無言回懟。

  如假包換,這就是那個欠扁找抽不守信用僅憑一張臉和一身比她好的武功到處騙吃騙喝的陸尋歌。

  她失憶前一定是做了什么毀天動地的大壞事,不然也不會倒了一百八十二代的霉遇到他這種千年混蛋萬年無賴百年自大狂。

  話說到底他是她撿的便宜兄長,平日里還是很照顧的,想想還是留點口德好了。失憶前一定做了很多壞事,損了很多福報,所以后半輩子特衰。

  嗯,決定了!今后還是要多多行善少毒舌,多積點陰德留著到地府時花。

  “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哥哥陸尋歌忽地發(fā)音,望著桌上的幾大堆瓜子殼和半壺茶水,長眉一攏,甚是欠扁。

  顏小皙有些氣,但還是很有修養(yǎng)的拿出塞在腰帶里皺巴巴的紙條委屈巴巴遞給他看。

  “不是你說申時三刻回來的嘛。”

  陸尋歌像是聽到了一個大笑話,接過紙條笑了幾聲,眉頭一挑,煞是好看。

  “小皙,你告訴我,這個字念什么?”

  “念‘時’?。∧惝?dāng)我蠢啊。”

  他忽地咬牙,閉目低頭:“我是說上一個字……”

  “哦……”她呆呆應(yīng)聲,仔細辨認(rèn)。

  這個字有橫有豎,像個西瓜的西,那不是念“申”嗎?只有‘伸’手才拿得到大西瓜嘛,不然趴在地上用嘴啃嗎?

  顏小皙努嘴道:“不是念‘申’嗎?’”

  陸尋歌登時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伸你個頭啊!這是酉!”

  “哦~”

  顏小皙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伸”,是“有?!?p>  是“有”個大西瓜。

  嗯嗯,以后記住了。酉這個字念“有”。

  “平時教你多讀書你就是不讀,斗大的字不識,長這么大名字都寫不全?!标憣じ枰桓焙掼F不成鋼、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墻的悲痛表情。

  這樣搞得她都有犯罪感了,好像不讀書不識字就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一樣。

  想當(dāng)時個個都說“書中自有千鐘粟”。她啃書只有一股霉味,煮了它還有一股子陳舊的麻草味,難吃死了。不過后來發(fā)現(xiàn)它和驢皮加上紅棗燉起來再冷卻倒是挺好吃的~

  想當(dāng)時個個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她卻翻了半天沒翻著陸尋歌的私房錢。

  想當(dāng)時個個都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她想那一定是顏家祖先。如玉,一定美艷不可方物。可是,顏小皙翻了很多書,都沒看到什么美人。不過,好像在陸尋歌的好兄弟寫書狂魔——封長泊那看到一本《四方美人志》,那里畫的全是容顏如玉的美人??磥磉@句話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

  但是讀書與她有半文錢關(guān)系嗎?她需要吃書嗎?饅頭都比它好吃。她需要狗窩嗎?客棧也很舒服。她需要顏如玉嗎?便宜兄長也很美啊~

  于是,她覺得兄長未免也太杞人憂天。

  陸尋歌收回紙卷,重新拿了一個杯子,又到無人的鄰桌換茶壺。他到前面的桌子換時發(fā)現(xiàn)是空的,又走到其它桌子換。

  顏小皙看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招是跟他學(xué)的?嗯,她只是被他帶壞的。

  換得了滿壺的茶水陸尋歌才坐下來安安靜靜的喝茶。

  哥哥這個人有時很瀟灑,但有時也很風(fēng)雅。他喝茶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安安靜靜的翩翩公子形象。靜時如玉樹臨風(fēng),動時如瘋狼野虎。真可謂千面狐貍,讓人嘆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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