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寧的昏迷讓氣氛再一次安靜起來。
韓斐咳嗽了兩聲,小心地看了大長老一眼,說道:“還不快點(diǎn)把蕭寧送下去醫(yī)治?!?p> “哦”,站在蕭寧旁邊的兩名弟子這才醒悟過來,“好的?!北阋黄饘⒒枇说氖拰帞v扶出了廣場。
蕭炎繼續(xù)向試煉臺走去,這一次,沒有人再阻攔他。
“等一下”,一名大長老一脈的老者陰沉著臉對他開口說道,“蕭炎,試煉大會遲到,將蕭寧打成重傷,你以為就這樣過了嗎。還是你以為憑著你的身份,便可肆無忌憚?”
蕭炎沒說話。
“難道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蕭炎還是沒說話。
老者的眼中透出一絲歹毒:“又或者說,你根本就沒將蕭家的族規(guī),放在眼里。”
不將蕭家的族規(guī)放在眼里,好大的帽子,很顯然老者從一開始就為了引出這句話。這句話可大可小,老者此刻做的,就是將其變大。
蕭寧是第一重試探,而老者便是第二重。
大長老的神色不變,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親自質(zhì)問,或者說表達(dá)什么,他做的只是順勢推出來蕭寧和那個老者而已。說到底,還是蕭家底線的問題。
眾人的神色變了,不將蕭家的規(guī)矩放在眼里?然后他們想到了蕭炎試煉大會的遲到,當(dāng)著大家的面蕭炎對蕭寧出手,將其打致重傷。這不是不將蕭家的規(guī)矩當(dāng)一回事嗎?
蕭炎的神情還是那般談然,仿佛一點(diǎn)也不在意老者話里的險惡。
人群中的蕭玉急了,連忙大聲說出口:“蕭炎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貪玩些,不知分寸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嗯,是啊,蕭炎還小,才六歲呢。
然后眾人這才想起蕭炎的年齡,他們剛才下意識地便忘了這個事實(shí),直至蕭玉的話才反應(yīng)過來。
蕭炎眼神變得有些不一樣,他側(cè)頭看了看蕭玉。
沒想到還會有人幫他說話。
蕭玉一直注視著蕭炎的身影,見到他的目光看向自己,便與其對視,嘴角揚(yáng)起微笑。
像是在說:嘿,你好。
蕭炎再一次停下腳步,然后他抬頭平靜地望向老者。
太刻意了,這個老者太刻意了。太刻意地站出來,太刻意地引出那句話,又太刻意引導(dǎo)眾人的想法。
是針對父親的嗎?
他向來不太愿意想這些事,所以他不知道。
蕭炎有些倦了。
然后,他看了眼周圍的眾人。
憐憫、復(fù)雜、驚嘆、憤懣、以及,幸災(zāi)樂禍。
他心想,好一幅眾生相。
蕭炎心中忽然覺得很無趣。無論是眾人的反應(yīng),還是這個老者的話里透露出來的東西,都很無趣。于是,他便對著老者開口道:“你,想死嗎?”
你想死嗎?
這是他上一世最常說的話。他從前很少會與人爭辯什么,在他看來麻煩的事、錯誤的事、對自己不利的事,都是一樣的處理方法——一劍斬了。
而在解決之前都會問一句:你想死嗎。
這次,自是不例外。
眾人目瞪口呆,這是……威脅?
“你……”老者震怒,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夠了。”坐在首座上的蕭戰(zhàn)淡淡的開口。他望了眼那個老者,接著開口:“炎兒,你試煉大會遲到,罰你回去自己院落里,三日不得外出?!?p> “至于試煉大會,繼續(xù)?!蹦┝?,蕭戰(zhàn)有補(bǔ)充一句。
試煉大會遲到,三日不得外出?
顯然,蕭戰(zhàn)承認(rèn)蕭炎遲到,卻不承認(rèn)他故意打傷蕭寧。在他看來,這是兩個人自己想要切磋,而切磋又難免會受傷,自然就沒什么對錯。
還有三日不得外出,好像蕭炎從來就很少外出,什么事都是派那個小丫鬟的吧。
眾多年輕人的臉都有些抽動,該說不愧是自己的兒子嗎?
他們不知道說什么好。
……………鬧劇結(jié)束了,蕭炎自是回去接受“懲罰”了。
一座院落之中。
“少爺,試煉大會趕上了嗎?”小丫鬟滿臉不安地問。
“趕上了”,半躺在竹椅上的蕭炎睜開眼,“但是沒能參加成?!?p> “啊,少爺,怎么回事?”小丫鬟剛松了的心又馬上提了起來,緊張地說道?,F(xiàn)在,她心中滿是一種名為后悔的情緒,有些郁悶又有些自責(zé)。小丫鬟心想自己為什么會將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害的少爺沒能參加。
“不怪你”,蕭炎拍了拍坐在一旁的小侍女的頭,開口道,“反正那個什么試煉大會無趣的很,不參加也好?!?p> “哦?!毙⊙诀叩拖铝祟^,只知道自家少爺是在安慰她,但實(shí)際上這也是真話。
試煉大會太無趣太難看,還沒有院子外頭的櫻花好。
或許其他人會覺得很荒謬,櫻花怎么能跟試煉大會相提并論。但這就是蕭炎心中最真實(shí)的想法罷。
院落里的氣氛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小丫鬟終究還是有些好奇,她疑惑地問:“少爺,你去的時候試煉大會都發(fā)生了什么?”
“嗯,打了一場架,然后就因為遲到,被罰不得外出三天?!笔捬组]上眼說道。
“不得外出三天?”小丫鬟面色古怪地嘀咕,這算懲罰嗎,自家少爺這么懶人,平時根本不會外出的好不好?想到這,她心中的愧疚才少了一點(diǎn),想來如果這算是懲罰的話,應(yīng)該也沒什么大礙吧。
“怎么了?”蕭炎聽到了小丫鬟的話,感到有些奇怪。
“沒什么,沒什么。”小丫鬟的頭如撥浪鼓一樣可愛地?fù)u著,她可不能讓少爺知道自己剛才的想法。
雖然少爺確實(shí)很懶就是了,小丫鬟在心里不斷地吐槽。
“對了,這次遇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家伙,嗯,好像是叫蕭寧?!笔捬紫胫鴦偛判⊙诀邠u頭的樣子有趣的很,就摸了摸小丫鬟的頭。
“蕭寧?”
“你知道他?”
“不知道,不過總感覺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小丫鬟咬著手指認(rèn)真地想到。
在蕭家的年輕一代中除了蕭炎,最出名的便是蕭玉和蕭寧了。蕭玉是因為小小年紀(jì)就出落得很是漂亮,再加上大方文靜的性格,很是讓人心生愛慕。而蕭寧則是因為他那過于耿直的性子,以及他是同齡中修為最高,天賦最好的人。那么小丫鬟無意中聽說過他也很正常。
嗯,除了蕭炎。畢竟大家都親眼目睹他一招就把蕭寧打趴下了,而且蕭炎比蕭寧小了三歲。
“少爺,和你打架的就是他么?”小丫鬟睜大眼睛問道。
“是啊,就是他修為有點(diǎn)差?!笔捬紫肓讼牒褪拰帉?zhàn)是的場景,開口說道。
因為他從來不關(guān)注其他人,哪里又知道其實(shí)蕭寧的修為在蕭家小一輩中已經(jīng)很強(qiáng)了。
蕭寧已經(jīng)是斗之氣九段了。
至于蕭炎,他現(xiàn)在是五星斗者。
是的,六歲的五星斗者。
“哦?!毙⊙诀邞?yīng)了一聲,畢竟她從來沒見少爺修煉過,連少爺都能贏,想必這個叫蕭寧的修為真的很差吧,小丫鬟這樣想到。
這主仆二人都不是擅長談話的人,現(xiàn)在沒話可說,自然都不說話了。于是,院落里又恢復(fù)了寂靜。
時間慢慢地過去。
……………
突然地,蕭炎看向望著自己發(fā)呆的小丫鬟說道:“你想修煉嗎?”
“哦。”小丫鬟下意識應(yīng)了一聲,又發(fā)覺少爺在與自己說話,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少爺,你說什么?”
“我說,你想不想修煉?!笔捬灼届o的開口。
“可以嗎?”小丫鬟用一副很疑惑的樣子說著。
“那就修煉吧。”蕭炎果斷地說。
“哦。”小丫鬟呆呆地開口道。
少爺讓自己修煉,那就聽少爺?shù)谋闶橇?,管這么多干什么?
而蕭炎,既然不知道蕭家允不允許下人私自修煉,那就不要理會它便是了。也許那個老者說的對。蕭炎,從來沒有吧蕭家的規(guī)矩放在眼里。
對啊,蕭炎又把什么放在眼里了。
這一刻,蕭炎和他的小侍女的想法在某些方面相似。或者說,也正是因為二人有相似之處,他們才能長時間地和平相處。
若是叫蕭寧和他住在同一個院子里。嗯,想必他天天會被邀約打架吧。
然后蕭炎用一種難過又不解的眼神望著院落外開得很是茂盛的櫻花,望著隨風(fēng)飛舞的花瓣。
蕭炎之所以孤僻,之所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其實(shí)只是不太想理會修煉以外的其他事而已。但這種事怎么可能完全避免,所以他習(xí)慣了對于這些事,對于制造事的人一劍殺了。
蕭炎平靜地望著秒速五厘米飄落的櫻花,神情像是暮色里的落花,看似熱情,實(shí)則冷淡。
但是他始終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大家為什么會對他不感冒。
不明白,為什么世人總在某些方面上格外地不怕死,為什么總會對于某些人格外地執(zhí)著。
所謂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謂的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在他想來,既然一開始便選擇了修煉,那就不要理會什么愛恨情仇,權(quán)錢勢力好了。
修煉到底是一個人的事,不是嗎?
終究,他想了這許久,還是不明白。
因為不明白所以不解。又因為沒有人明白他的不解,所以突然有些難過。
要是在上一世他怎么也不會去想這些問題。是啊,他從來不像是愿意思考這些事的人。但這一次,他自人間來,總會想想人間。
當(dāng)然,只是想想,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