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托柳兒為安月白送去翟家的請?zhí)?,帖中深謝掌印青藍二人。
一為賀翟青婚期將至,二為再謝掌印青藍,三兼翟家諸人齊聚,請掌印青藍三日后來與翟家家宴。
“姑娘,奴婢聽東管事與那家仆相聊,說此帖是翟家老太公親筆所書呢,只盼掌印與姑娘去?!?p> 柳兒道,安月白點頭。
即便柳兒不說,她亦猜的著了。那請?zhí)舟E入木三分,蒼勁遒骨,正如翟師公為人。
“嗯。待到他歸來后,再同他說?!卑苍掳讉饕猓袄咸烧埩宋倚珠L與靈姐姐?”
柳兒傳意道:“翟家與古家是故交,自是請了的。聽說老太公知曉咱們將軍府老太君辭世,還傷懷了良久呢?!?p> “現(xiàn)古家老人俱已歸去,年青一輩除了貴妃娘娘與姑娘,便只有將軍與夫人了?!?p> 是呵。安月白眸光微動。
祖父母及親父母俱已故去,如今這世上,她就只有兄長與堂姐兩位血親,加上古婧靈三位親人了。
雖是親人,卻是見一面亦難——這世間,已有人代她作了古玥歡。
柳兒傳意:“翟義士于將軍夫人有恩,將軍夫人又助他尋找棋仙姑娘,自是該請的?!?p> 安月白沉吟一聲,又傳意柳兒:“……可還請了凌親王妃?”
柳兒聞言,傳意道:“是遞了帖子的,但畢竟她如今是親王府的王妃,卻不知她會否去了?!?p> “嗯。”安月白若有所思,自那日藍煙派黎棠歸宅還了傳意蠱后,二人便再無聯(lián)絡(luò)了。
此時,卻聽柳兒又俏皮傳意:
“姑娘,聽說昨個兒翟徽公子回了京,西戎長公主還跟著他一路進了宅呢?!?p> 聞聽此言,安月白亦不禁微笑,傳意道:“看來,師伯的婚事亦不遠了。”
柳兒會心一笑,不覺忘了傳意,開口道:“是呀是呀。”
夜間時,安月白予溫荊看了那請?zhí)?。溫荊觀罷內(nèi)容,聽安月白問:“義父與月白去么?”
“自是要去的?!睖厍G聽她此問,語氣稍切,“翟家老太公請了你我,定然亦要請你兄嫂。”
“姑娘為雜家至此,莫非雜家就那般冷心……連讓姑娘見上家人一面亦不肯?!?p> 溫荊言至此處,又不由為安月白心疼,伸手覆上她手,又問道:
“……姑娘是不想見著親王妃么?”
安月白搖頭,輕道:“我已與她兩清,就是再碰了面,亦無甚么。我只是……”
溫荊望她,“只是?”
“我只是……”安月白深吸口氣,又望著溫荊道:
“怕您到時見了我兄嫂,再見了凌親王妃,歸來后又生心結(jié),倒妨了你我如今的日子。”
“月白好容易等到了您應(yīng)下與我一道過日子,若去了這一遭,回來您又反悔,可怎辦呢?!?p> 安月白道,清楚瞧見了那人眼中的自責(zé)。
“不會?!睖厍G答得甚為篤然干脆,酸意卻上了眼眶:
“……不會了,再不會了。”
他攬上少女之肩,答得分外認真,似是怕稍遲疑,就將再傷著她:
“先前時是我負了姑娘,可如今……我已應(yīng)了你,你我又有了洞房之約,便不會反悔。”
安月白聽他講此句,雙手攬上他肩,踮腳啄吻了他唇,眼底笑意漸深:
“無礙,有您今日此言,便是將來有一日您厭了我,亦值當(dāng)了?!?p> 話音才落,卻被溫荊彈了額:“我豈會厭你?縱將來有一日不好了,必定亦是顧著姑娘的?!?p> “不么。”安月白鮮唇微撇,似是不滿溫荊之話,“不要將來不好,不聽不聽?!?p> “將來只能較現(xiàn)今愈好,更好?!彼鲅詴r,眼底已盈了淚,倔強道:“你我已經(jīng)那般風(fēng)雨,再莫有一絲不好了?!?p> 溫荊失笑,一手撫上安月白之背,一手為她拭去淚珠,“姑娘說的是,不能不好,再莫傷心了。”
“那您呸呸幾聲,當(dāng)那話從未說過?!卑苍掳孜⒁怀橐?,迎著淚光瞧見溫荊溫雅唇角,見那人愈發(fā)寵溺的眸光。
溫荊扶她坐上床沿,自個兒坐于床下小凳,清嗓答道:“好。”
他應(yīng)罷,側(cè)了頸呸呸兩聲,輕道:“是溫某失言,方才那話算不得數(shù)兒?!?p> 安月白聽了心下才好受些,淺笑間映出梨渦,卻見溫荊伸手拉過她手,正色道:“雜家已依了姑娘,姑娘亦該呸去自個兒的錯話呢。”
“嗯……”安月白側(cè)頸亦呸了幾聲,扭頭垂眸望向溫荊雙手。他手生得清而不骨,指節(jié)分明,分外悅目。
安月白啟唇道:“小女子所言皆為妄語,實非所想,自愧失言?!?p> 話罷,垂眸正見溫荊含笑的眉眼,不覺話音愈柔:“惟愿我二人相知相攜,共度此生?!?p> 溫荊以指摁上她唇,神色間多了幾分無奈:“傻姑娘,愿要自心中發(fā)出才靈,說出作什么。”
“說給您聽呀?!卑苍掳子H上那人面頰,自個兒卻先紅了臉,“若造物者未聽著,總歸您聽著了,便不能不顯了月白之愿?!?p> 溫荊心下百感無以表,只得擁少女入懷,恰如攬月在手般珍藏。他再未言語,安月白卻已然明了他心,莞爾回擁。
若常如今日,多好。
又一日,古婧靈傳意安月白,說凌親王妃以身子不適為由,不去席上了。
“如此亦好。”古婧靈傳意,“此回你長兄與我都去,本能讓你見見烈淵。若她亦去,只怕你見著她與烈淵相處,會心下難受呢。”
安月白傳意:“是我令她替嫁,亦是我要她作了古玥歡,我已無位去難受了。何況如今我與義父甚好,只求未來能一直如此?!?p> 聽安月白這般傳意,古婧靈道:“自然會的。我聽聞他為了你,已然將宅中下人俱換了個遍,除了阿石阿東洛竹柳兒和黎棠,旁的都換成了新人?!?p> “他處處想著你,倒也不負你那般為她,還作啞女了?!惫沛红`傳意,安月白那廂忽的一驚。
是呵,啞女。翟濟明來紫宅時,她曾開口講過話,若去了翟家宴席,見著長兄,又該如何?
“靈姐姐,我在師公面前說了話,長兄卻當(dāng)青藍是啞女……”安月白傳意,古婧靈聽后回道:
“這有什么,到了那日你換了音,少說幾句。若烈淵問起,你就令掌印與翟義士、莫棋仙等人說……”
“說你曾受親王妃與翟義士醫(yī)治,如今已漸然恢復(fù)了些,能說些簡單之話,只不能說太久就是了?!?p> 安月白覺著可行,又聽古婧靈傳意:“何況也當(dāng)如此了,總不能一世作了啞巴去。”
“嗯。”安月白傳意應(yīng)下,便在這之后與溫荊、翟青莫棋仙等人事先說好。
那宴席當(dāng)日,安月白為著保險,仍佩了那青藍假面出門。到了席上,見著了長兄古烈淵,方覺半年如一日,光陰如梭。
長兄還是那般威風(fēng)凜凜,看向古婧靈腰腹時卻多了幾分人父的慈愛。
古烈淵與古婧靈二人面上愈發(fā)柔和,多了層將為人父母的喜悅,坐于一處時,堪稱璧人無雙。
安月白又望了眼師父與師姐。
翟青依舊墨發(fā)高束,眸中卻多了層即將成婚的欣喜,眼光常望向莫棋仙。
師姐紫黑色發(fā)愈長,長至下顎;而那雪發(fā)被她盤了斜髻,上插瓊玉釵,側(cè)顏如玉。
古烈淵向翟濟明問了好,又道:“小妹玥歡正值孕初,身子不適,于府中休養(yǎng)。此回未能赴宴,她分為遺憾,萬望翟伯父勿怪?!?p> 翟濟明擺手道:“怪甚么。親王妃有孕不得至,老朽已為她備了禮,還請將軍代為交付。”
“烈淵替小妹謝過伯父!”古烈淵謝過翟濟明,諸人紛紛開席。
安月白是頭回見那西戎的卓荔長公主,覺著她與古婧靈一般率性,卻又多了幾分恰到好處的驕矜。
那側(cè),翟偕薇與其夫分外和美,師父如今亦與師姐將修正果。安月白心道,又見翟徽微紅的耳根,不由垂眸淺笑,啜了口酒——
看來,翟家的三位子女均姻緣美滿。
古家與翟家均有喜事,安月白亦不禁心下快意。她側(cè)頸望向身畔溫荊時,正對上那人清潤眉眼,不由面上微紅。
她又看向古烈淵,心道:長兄,我亦搏得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