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止月本一心一意地在帕子上繡著小蘭花，聞言抬頭看去，一時訝然不已，“紹長座？你怎在此？”
紹皖抬步上前，走到近處看清了止月手中的物十，唔了一聲，慢悠悠地說道：“多年不見，不想閣下又多添了一項新的愛好啊?！?p> 葉念塵覺著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抬頭看去時，也是驚訝道：“啊，你不是那日的……那個，誰來著？”那天忘記問名字了。
“在下姓紹，單名一個皖字。”紹皖端詳著眼前的姑娘，疑惑不已，“姑娘可見過在下？恕在下眼拙，實在未能想起來?！?p> 葉念塵也不氣惱，指著自己笑瞇瞇地說道：“那日街坊喝茶聽書，你公子你漏聽了半段，還是我給你講完補上的?！?p> 紹皖思索了一下，恍然道：“啊，是了是了，在下眼拙，還望姑娘見諒，”他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怪了，往日里的記性還是挺好的，那么有趣的小姑娘怎么就忘了呢。”
止月偏頭看看葉念塵，“你們相識？何曾見過的？”
“一面之緣而已，就是那天……”葉念塵說著瞇眼笑笑，“那天你在客棧等我回去的時候，”她看看紹皖，對止月笑道，“所以我才對那天的事情記得這么清楚啊?！?p> 紹皖了然地看著他們，“啊，原來二位是……”他拱手向止月，“恭喜恭喜，不曾想你這才離開語一山幾年，就得獲佳人，”他瞇著眼睛，笑道，“不過還真是辛苦云長座那仙姿佚貌的美人癡癡守著歇云劍這么多年啊……”
止月忙咳了一聲打斷他的話。
“歇云劍？”
葉念塵似乎頗有興趣地偏頭看看止月。
“咦？姑娘還不知道？”紹皖極為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很是愧疚道，“在下真是失言，失言了，曾經(jīng)止月長座可是我語一山最為厲害的鑄劍師，隨意鑄一柄劍送給什么人也沒大意思的，姑娘你可不要多想，”他瞇著眼睛，又繼續(xù)慢悠悠地補充道，“唔……云息長座名姓里有‘云’，這‘歇云劍’的名字由來嘛……姑娘千萬不要多想呀?！?p> 止月一手捏著未繡完的帕子，一手拿著繡花針，正猶豫著究竟要扎在哪里，才可以將紹皖“一針致命”。
小間外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唏噓聲，伴隨而來的還有朱獳的“老娘方才走眼看錯人了！”的一番言論，以及后來少晚的安撫聲，還有兩個小孩子想聽得更仔細，努力地往這邊挪著腳丫子以為別人不知道的小身影。
葉念塵強忍下嘴角的笑意，盡力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所以，止月啊，‘歇云劍’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呀？”她湊近了止月，用一種不大卻讓所有人都能聽得到的音量，“難道是……‘我想歇宿在云息長座懷中’的意思嗎？”
當時本來只是想起個聽起來像是比較文藝化的名字，又想著既然是送給云息的，或許起名字時帶著她的名字會顯得更文藝一點。
如今想來，止月只想一硯臺敲醒當初的自己。
沒事裝什么文藝呢？
“歇歇，云息，”止月強笑道，“那時候看她這么辛苦地喜歡自己挺累的，意思其實是‘歇歇罷，云息，我不會喜歡你的’?！?p> 葉念塵終于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少晚不知何時依靠在了旁邊的墻壁上，抱著手臂嘖嘖道：“這么解釋一遍……突然發(fā)現(xiàn)公子居然是個這般無情的人，”她看向笑得花枝亂顫的葉念塵鄭重道，“你要小心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送了一柄‘歇葉劍’了。”
葉念塵捂著笑痛的肚子，擦凈眼角溢出來的幾滴眼淚，又抱住止月道：“才不會呢，他待別的人要那么有情有義的做什么，我倒是覺得‘歇云劍’這名字取得挺好的?！?p> 止月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暗自發(fā)誓以后再也不隨便送別人東西了，并且把和紹皖絕交提上了日程。
他滿懷怨氣地看向紹皖，冷道：“千少陌已來了這巫荒城，你又來此湊什么熱鬧？”
紹皖唔了一聲，“大長座沒有與你說么？原本派到巫荒城的只是我，但是……”他揣著袖子，老神在在地，“我將鎖魂爐落在了語一山，他幫我送過來了，說及此，你們看到他了么？”
止月心道：所以說，你到了這巫荒城插嗑閑聊，甚至于在來的路上喝茶聽書，正經(jīng)事倒還一點兒沒做？他看著紹皖，眼皮發(fā)跳，“你到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變啊?！?p> “那個琴彈得極好的俊俏小公子么？”朱獳聽到他問，插嘴回道，“前日里到我這里來過，但是日日都忙得不見人影，如今也不知能在哪兒遇著呢?！?p> 紹皖應了一聲，慢慢想了想，就著案幾坐了下來，緩道：“如此……既然有他在忙那我就先不著急了，店家，可有新鮮的茶葉？請為在下煮上一壺。”
止月瞅著他眼疼心累，順便替千少陌心塞了一波，干脆撇過眼去，看葉念塵洗洗眼睛。
卻見葉念塵頗有興趣地瞧著紹皖，笑嘻嘻說道：“你這個朋友可真是比那個千少陌有趣多了，做事隨性灑脫，說話還特別有意思?！?p> 止月皺著眉頭，極其不滿地捏住她的臉盤子，“有意思？啊，我倒是忘了，剛剛聽到我送云息歇云劍的時候，你的反應也挺有意思的，你倒是挺看得開？嗯？”
葉念塵被他捏的有些疼了，輕蹙著眉頭，略委屈道：“那我不是相信你嘛，你若是對那云息有什么別的心思，那天又怎么會回來找我。再者說了，雖然你那個取名字的破理由編得不太令人信服，但確實是很搞笑啊，更何況，”她掰下他的手，微兇道，“又沒有說我沒有不在乎，你之前做過什么東西送過什么人我哪里管得了，但是，如果以后讓我知曉你送什么東西給女孩子，我一定會和你生氣的?！?p> 這個答案令他十分心滿意足，又聽葉念塵說道，“不過說起來啊，我都不曉得你還是個厲害的鑄劍呢？怎么也不見為我做個專門的刀啊、劍啊什么的，讓我來玩玩？”給那仙姿佚貌的云息鑄劍倒是挺積極。
止月連忙拉起她的小手，又親又揉，“乖，咱不玩那個，傷手傷身的，往后有我陪著你，還用得到你親自拿那些傷人傷己的東西？”他把繡針塞到葉念塵手中，“咱們玩這個，來，剛剛你教到哪里了？”
紹皖捧著茶杯，瞇著眼，饒有興趣地瞧著止月一針一線地和葉念塵學繡小蘭花。
比起街頭坊間的說書講繹，眼前這一幕也是別有滋味，這一趟滿打滿算也不算是白來了。
紹皖抿了口茶水，舒暢地自我安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