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語慧帝神神廟很少見這樣殘破的,哪怕是廟堂再小,也通常會被打理修繕的仔仔細細。
“原本這里也是頗為鼎盛氣派的,姑娘大約是沒有見過幾年前這邊的樣子,那時候朝拜的人來來往往,香火不斷,但不知自何時起,就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她望向語慧帝神的神像,輕嘆一聲,“現(xiàn)如今人人說起巫荒城談之色變,紛紛繞道而行,唯恐避之不及,哪里還記得什么來朝拜帝神呢。”
眾人一時沉默,止月出聲道:“我猶記得十幾年前巫荒城還是一派繁榮昌盛的景象,才不過短短幾載的光景,便如同滄海桑田一般變了模樣?!?p> 小使女點點頭:“如今這廟里的香火也不夠了,更沒得什么銀錢來修繕房屋,廟里的使女也走得七七八八投奔去了其他地方了。”
“可是……”葉念塵猶豫一下,慢慢出聲道,“分明,是帝神不再庇護藍淵的啊……”
小使女瞪大了眼睛,有些憤怒地說道:“帝神如何會不再庇護藍淵!我等生而為人,受了雨露恩澤才得以平安順遂地渡過一生,你莫要信口胡說。”
葉念塵耐心等她說完,悠悠開口道:“我聽聞在幾百年前,藍淵四季如春風調(diào)雨順,莫說什么妖魔鬼怪,就連這人間為虎作倀的歹人都少之甚少,藍淵大陸自誕生之日起幾千年,一直備受其他羨慕,這也是語慧帝神香火鼎盛的原因,可如今藍淵這幅樣子,恐怕也只能比得上那戰(zhàn)亂四期的紫瑤大陸。”
小使女抿著嘴角,看似很是惱怒,又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她,少晚抬眼瞧她,笑著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說道:“眾生皆有劫難,藍淵風調(diào)雨順這么些年備受欽羨,總也該有些歷劫歷難的時候,語慧帝神頗受藍淵人的愛戴敬仰,想必這廟宇殘破也只是一時的,總會有它再繁盛起來的時候的?!?p> 小使女垂首不語,半晌點點頭,一邊退出門一邊說道:“諸位在此休息,有事叫小使便可。”
少晚看著她出去直至不見了蹤影,轉(zhuǎn)身對著葉念塵,臉上的笑容不見了蹤影,道:“這里好歹是帝神神廟,我等在此借寶地避雨休息,你說話如此不避諱,當心神明責怪你?!?p> 葉念塵輕哼一聲,指頭繞著止月的袖擺玩弄著:“語慧帝神仁慈,哪里會怪罪我呢,更何況眾生蕓蕓,怎么記得我一個說她壞話?!?p> 止月抬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略無奈道:“眾生蕓蕓,敢在帝神神廟說語慧帝神壞話的就你一個。”
葉念塵嘟了嘟嘴,不再作聲。
殿堂里的長明燈被風吹得搖搖曳曳的,葉念塵起身關(guān)上了窗子,四方大殿又暗了一層。
少晚坐在兩人的對面,抬了抬眼皮,最后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請恕在下失禮,敢問二位是什么關(guān)系?朋友嗎?”
問“朋友”二字的時候,不知怎么,葉念塵竟然聽出了一絲希望的小火苗。但她一時噎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朋友,那當然不是,情誼當然比之要更深厚一點,未婚夫妻嘛……好像又太遙遠了一點,雖然兩人也已經(jīng)暢想過以后孩子的撫養(yǎng)問題。
在她仔細思索要如何回答的時候,聽止月開口回道:“我同小葉兒相戀不久,但已經(jīng)相識五年。”
少晚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不禁道:“才五年啊……”
止月正舉著茶壺給葉念塵添茶,聞言挑眉道:“公子此言何意?凡人一生不過寥寥數(shù)十載,我同小葉兒相識五年自認已是不易,聽公子所言似乎不以為意?”
少晚輕笑一聲,說道:“五年,春秋不改,山海不易,一個成年的凡人容貌都不輕易有什么變化,說得什么情深義重的樣子。”
“春秋不改,山海不易?”止月放下茶壺,在案幾上發(fā)出一聲輕響,他握住案幾下葉念塵的手,輕聲道,“你可知春秋更替年年無常、山川漸變而肉眼不覺?我的情意比之山海春秋自然是比不得的,”他仔細看著少晚慢慢說完剩下的話,“因為比之漸移漸變的山海春秋,我的感情可是要堅定的多了?!?p> 少晚冷笑一聲:“愿你真如你所言那般真心不改,這世事無常,以后的日子可是要比五年多的多呢。”
“自然,”止月含笑頷首,“我同小葉兒還有下一個五年、十年、五十年要一同走過,但只要與她在一起,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都是值得深藏心中,不可忘記的。”
少晚瞧了眼葉念塵垂頭遮掩紅著臉的樣子,冷哼一聲。
葉念塵知道止月會說話,常常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自己自認也是個能言善辯的,但總也會有在這方面拜止月為師的沖動。
“葉姑娘?!?p> 葉念塵第一次聽少晚這樣稱呼自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沉浸在止月方才精彩的花式表白中,止月捏了捏她的手掌才恍然回神,抬頭茫然地看著少晚。
少晚凝著面前少女無辜茫然的雙眸,閉了閉眼,嘆息道:“也罷,得一天且過一天罷?!?p> 葉念塵沒大聽懂她什么意思,越發(fā)茫然,她伸手拽了拽止月的衣袖,低語道:“你看他們這種喜歡遣詞作賦的文人就是不一樣,說話都喜歡故作深奧的?!?p> 止月頗為認同地點頭頷首。
少晚扯了扯嘴角,假裝自己是個聾子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