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橫坐下,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嘆道:“我還以為能喝他個十壇八壇美酒,沒想到魯長老卻只肯請我喝幾杯。”
魯有腳聞言一愣,接著大笑,轉(zhuǎn)頭對樓上的小二大喊:“快給我上十壇大青釀,要最陳最烈的那種,敢給我勾兌半碗清水,我就砸了你這鋪子?!?p> 魯有腳豪氣大生,一下子便要來十壇美酒。大青釀是用竹葉和糯米釀的酒,非常烈,普通客人喝這酒必須按兩碗酒勾兌半碗水的喝法,所以他才喊住小二,不要給酒里摻水。他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易天橫,道:“易小兄弟,希望你說的不是空話?!?p> 易天橫笑了笑,道:“魯長老就請拭目以待?!?p> 這十壇大青釀很快被擺在桌上,一壇接著一壇,將桌面擺滿了?;尹S色的泥封,油亮油亮的陶制酒壇,整整齊齊地呈現(xiàn)在兩人面前。易天橫有心在魯有腳面前搏一個好印象,便獅子開大口說要喝十壇八壇酒,其實他最多能喝五六壇。但這已經(jīng)足夠了。
這一招叫做“酒場談生意”,像魯有腳這樣的江湖人,愛酒嗜酒,更愛能喝酒的知己。在酒場上把魯有腳干趴下,他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收獲。
兩人同時拍散泥封,將壇口對準(zhǔn)口一倒,清冽的酒水化成一條玉龍,流暢地飛躍入兩人口中。大青釀果然夠猛夠烈,如同熱辣辣的感覺從口腔沖入喉嚨,繼而直搗腸胃,易天橫精神大震。在主世界三年,他每日飲酒,酒量越來越大,喝的酒也當(dāng)然越來越多,但好酒仍是極少喝到。這大青釀香氣撲鼻,酒色清冽,關(guān)鍵喝下去非常帶勁,真是好酒中的好酒。
酒鬼碰上好酒,那自然是欣喜若狂,不言不語,不管不顧,易天橫將魯有腳完全擺在一邊了,心思全神貫注進(jìn)美酒的天地,一壇喝完,立即拍開另一壇的泥封接著大口大口地灌入喉嚨。
而一旁的魯有腳卻不行,一來他早前在這酒樓里喝了不少的酒,二來他不想和易天橫拼酒,幫中事務(wù)繁忙,不能喝酒誤事,喝了一壇之后就開始淺杯慢酌,只是定定地看著易天橫海飲。易天橫年青,臉龐棱角都沒分明,顯得有些稚嫩,但一身豪氣不弱于任何成名的江湖好漢,讓他心里暗自贊許。說實在的,近年來,江湖上成長起來的青年翹楚太少,就算他丐幫擁有數(shù)百萬幫眾,也找不出幾個很出色的弟子。所以一見到風(fēng)姿卓越的易天橫,他心里面是非常歡喜的。
眼看易天橫越喝越多,魯有腳心里從贊許轉(zhuǎn)變到了震驚的地步,五壇大青釀盡數(shù)被易天橫灌入腹中,等易天橫伸手到第六壇的時候,他連忙按住對方的手,笑道:“易小兄弟的海量我已經(jīng)知曉,但飲酒不可過量,否則必傷身體?!?p> 易天橫此時臉上已經(jīng)悄然升紅暈,聽了魯有腳的話也就順勢不接下去了??呆斢心_的樣子,便知道自己這一波操作已經(jīng)在對方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目的達(dá)到了!
郭府之中,郭靖辭別黃蓉,打算出城前往大勝關(guān)旁的陸家莊。此次英雄大會開在陸家莊,莊主陸乘風(fēng)是桃花島主黃藥師的四徒弟。上面有師兄曲靈風(fēng)、陳玄風(fēng),師姐梅超風(fēng),下有師弟武眠風(fēng)、馮默風(fēng),因陳玄風(fēng)和梅超風(fēng)私奔并盜走《九陰真經(jīng)》,黃藥師遷怒他們幾個師兄弟,挑斷他們的腳筋,并趕出桃花島。陸乘風(fēng)后來到了太湖,建立歸云莊,生下兒子陸冠英,做了水盜的頭頭。直到歐陽克一把火燒了整個歸云莊,便來到了襄陽城外的大勝關(guān),在這里建下了陸家莊。因為那些年當(dāng)水盜積攢下了驚人財富,陸家在這一帶是鼎鼎有名的富豪之家,這一次的英雄大會,陸乘風(fēng)豪爽地承接下了一應(yīng)的準(zhǔn)備。
郭靖便要和陸乘風(fēng)商量英雄大會的流程和前來參加英雄大會的志士的安排。這次廣發(fā)英雄貼,除了天下第一大派全真教,還有嵩山少林寺、大理國中天下五絕之一的一燈大師一脈、華山的紫陽派等等,這些名門大派賞臉派來弟子,郭靖作為東道主,必須親自前往接待。這樣才顯得誠心誠意。
牽出小紅馬,這時候的小紅馬已經(jīng)變成老紅馬了,但仍然健壯,毛發(fā)油光發(fā)亮,郭靖一拍馬背,笑道:“小紅馬啊小紅馬,十?dāng)?shù)年前你陪我征戰(zhàn)西北諸國,今日之后又將和我一起立功戰(zhàn)場,不知道你還有沒有當(dāng)年的勇力?!?p> 小紅馬似乎聽得出郭靖話里的含義,歡快地長叫一聲。郭靖見狀大喜,登上馬背,策馬而去。
易天橫放下手中酒壇,看著這個統(tǒng)御丐幫的魯長老,如果沒有記錯,此人被黃蓉內(nèi)定為丐幫的下一任幫主,正值位高權(quán)重之時,但為人卻沒有半分倨傲,這與他在易家生活了兩年的所見所聞大有不同。
易家之中,等級森嚴(yán),雖然不興跪拜之禮,但下屬卻不能直視上官,一切吃穿用度,行走說話禮儀都不能有半分逾越,如同生活在一個大囚牢里面。這三年來,總是低眉順眼,暗地里早就生出不滿,以他一個現(xiàn)代人的心態(tài),人人平等的觀念早就深入靈魂,管他什么天皇貴胄,凡夫俗子,統(tǒng)統(tǒng)一視同仁,誰也不比誰高貴低賤。但生活的處境卻不得不逼得他低頭。來到神雕世界,負(fù)面壓力一掃而空,頓時又回到了輕松自在,自由平等的狀態(tài),但對于這么尊重他的魯有腳,心里也是大生好感。
但從開始到現(xiàn)在,魯有腳雖然總是笑臉以對,但偶然也眉頭微蹙,心神有些飄忽,似乎是心頭藏了什么難事,便道:“魯長老似乎遇上麻煩事,如果不嫌棄,還請告訴小弟,憑著這十壇酒的交情,我能做到絕不推辭?!?p> 魯有腳心頭有些感動,心里卻道:“我丐幫數(shù)百萬的幫眾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怎么做得到?”
他笑道:“也不是什么麻煩事,天底下敢找我丐幫麻煩的,都得掂量掂量下夠不夠分量。易小兄弟可是來參加英雄大會的?”
易天橫點了點頭。
魯有腳一副果然如此的高興模樣,道:“自從蒙古崛起塞外,便以秋風(fēng)掃落葉的強(qiáng)勢姿態(tài)橫霸中原,滅金之后劍鋒直指大宋。哼,我漢家天下豈是那么容易被胡虜征服!從古至今,自周天子立周朝到我大宋,過去三千多年,雖時有胡虜為禍中原,我漢家兒卻也屢屢有英杰降世,挽大廈之將傾。今時今日亦是如此,這不,郭大俠鎮(zhèn)守襄陽,威震百萬蒙古軍,叫他們不能南下牧馬?!?p> 郭靖在江湖人心目中,當(dāng)真是大俠中的大俠。武功絕頂已經(jīng)足夠征服天下江湖人的心,更遑論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挽救國難。中國人的文化,以“忠孝仁義”為本,這四個字中任何一個都有泰山之重,能做好其中之一就是人杰中的人杰。但郭靖卻占了全部,對國忠所以鎮(zhèn)守襄陽,對師長孝所以尊師重道,對部下仁所以身先士卒,對朋友義所以大俠之名聲傳四海。
魯有腳身為丐幫中人,間接通過黃蓉被郭靖領(lǐng)導(dǎo),更是深深被郭靖的為人折服,是郭靖的頭號迷弟。
易天橫道:“不錯,郭大俠是當(dāng)代英雄豪杰,他的為人也令我欽佩不已,我來襄陽正是應(yīng)他的號召,來為國出一份力氣?!?p> 魯有腳一拍桌子,將上面的酒杯酒壺和空酒壇震的晃來晃去,大聲道:“好樣的,易小兄弟年紀(jì)輕輕,便心懷家國,將來必定能做出一番大作為?!?p> 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酒,忽然得意道:“說起英雄豪杰,我丐幫的洪老幫主也是一代人杰。數(shù)十年前華山論劍,功力冠絕天下群雄,贏得五絕之一的“北丐”之名,金國未滅之時,領(lǐng)導(dǎo)丐幫抵抗金人,金朝滅了之后,又領(lǐng)導(dǎo)丐幫抵抗蒙古入侵。忠義之名,他當(dāng)之無愧?!?p> 易天橫舉起酒杯,這個時候當(dāng)浮一大白。
魯有腳接著道:“這次的英雄大會,也是想推選洪老幫主當(dāng)武林盟主,唯有他老人家才是最合適的人選,無論武功還是威望,天底下沒有誰能比得上他了。易小兄弟,你或許不知,蒙古軍驍勇善戰(zhàn),征服廣大的西北諸國和中原,如果在曠野中和蒙軍決戰(zhàn),宋軍只有一敗涂地的份。所以,唯有憑著襄陽城三面圍山、城墻高厚的地利,以守城戰(zhàn)的方略才有機(jī)會擊敗蒙軍。只是,蒙軍大發(fā)三十萬,兵力數(shù)倍于襄陽宋軍,所以郭大俠未雨綢繆,號召天下群雄開這個英雄大會,目的就是要建立一股奇兵,利用江湖人武功高強(qiáng)來去如風(fēng)的本事,劫掠破壞蒙古軍的糧草?!?p> 易天橫不住點頭。對于郭靖的想法,他心底里不住生出欽佩之情。郭靖身為大俠,威名著于四海,有相當(dāng)大的號召力,他這是將自己能團(tuán)結(jié)的力量都團(tuán)結(jié)起來了,而且充分發(fā)揮這股力量的長處,目的性極強(qiáng)極準(zhǔn),一針見血。可想而知,這一大群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士不用和蒙古糧草兵正面對抗,只需要尋個好時機(jī),找個好地利,偽裝潛入,一把火燒光糧草就跑路,破壞力是驚人的。因為這些士兵不論身手抑或是靈覺都大大不如內(nèi)功好手,他們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只是,行動需要謀略,軍隊需要指揮。這支奇兵好是好,如果沒有一個懂得謀劃,制定精準(zhǔn)的方案的領(lǐng)導(dǎo)人,就算再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難不成靠一股沖勁辦事嗎?這樣只會送人頭。
易天橫腦海思維急速運轉(zhuǎn),從記憶中提取各個人物的性格本事,加以一通分析,最后發(fā)現(xiàn),這個江湖雖大,除了魯有腳說的洪七公,要找到另外一個合適的人選真是難如登天,不經(jīng)意間搖頭嘆息。
魯有腳見了,問道:“易小兄弟可是對我說的話有什么看法?”
易天橫連連擺手,道:“魯長老說的自然極對,只是要想洪老幫主當(dāng)上武林盟主恐怕來不及了,如果沒猜錯,洪老幫主并不在襄陽,對不對?”
魯有腳聞言大驚,大聲道:“你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