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沐寧走近了,看清了面前的人。他是哥哥的好友,書院里為數(shù)不多的五品官員家的少爺。父親是大理寺的理正,為人清白正直,做了二十年的理正,還是個理正。
曲季央微微側(cè)目看了一眼,看到自家妹妹走過來,有些猶豫。
曲沐寧卻是先出了聲:“那便一起吧?!?p> 孟決看到眼前的女孩兒,清明的一雙眼睛平視前方,說話的時候略帶稚嫩卻是渾身都透出一股無法言說的靈氣來。
“走吧!”
曲季央這才答應(yīng)帶上孟決,孟決還沒反應(yīng)過來被他一壓肩膀,就拉著走了。
曲沐寧和他走在前面,孟決和曲煙兒跟著走在后面。
四人坐了一桌,曲沐寧很喜歡金絲南瓜的甜,吃掉了自己的又吃了四哥的幾口,最后還喝了一碗湯。
“他們怎么坐到一起去了?”
孟決所看的方向,正是袁沁珠和李蓮白的方向。但是最惹眼的不是她二人,卻是坐在對面的兩個少年,分別是趙煦和林擎。
“有才無德,還不如無才?!?p> 孟決說的不是別人,就是李蓮白。
曲季央放蟲子唬人的事情有幾次,孟決就跟著參與了幾次。他早知道李蓮白欺負曲沐寧的事情,次數(shù)多了,慢慢的也跟著曲季央產(chǎn)生了幾分同仇敵愾。李蓮白臉上那笑容,落在孟決眼睛里早就不是什么少女動人了。
“想必是交流琴藝罷?!闭f話的是一直安靜的曲煙兒。
孟決聞言聞言似乎是頓了頓,接著道:“說來煙兒姑娘的琴也是不錯的?!?p> “孟公子過獎。”
曲煙兒微微頷首,雙頰暈紅,事實證明還是有人看得見她的好的。眼前姑娘溫婉一笑,猶如枝頭粉梅嬌俏可人。
孟決低下頭去一陣猛吃。
“四哥,我吃飽了,困?!鼻鍖幦嗳嗄槪拔蚁牖厝ニ??!?p> 曲季央很想伸手捏捏那白嫩的腮幫子的,誰知小姑娘起身的動作那么快,“我先走啦!”
如果孟決沒有看錯的話,“季央,她剛剛是和我招手?”
這小姑娘似乎是沒有以前那樣呆了,表情變多了,但是說話的時候很乖,這樣軟軟的可愛的小妹妹,他怎么就沒有呢……
曲季央盯著他轉(zhuǎn)悠的眼珠子,狠狠拿走了他一塊肉,“我妹是和我一人招的手!”
“……”
午時剛過,曲沐寧推開小院的門,清風(fēng)靜謐。
梅花落盡,灰褐的枯瘦枝丫延伸,院內(nèi)石臺上擺放著的酒碟里飄著一片葉。無人聲,風(fēng)聲四起,帶來一抹暗香。
她快步進了屋子,側(cè)目便看到一身墨藍色錦袍的男人斜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枕著胳膊,雙眼微闔,窗戶里投射近來的陽光在他側(cè)臉上打下斑駁的影子,聞聲睜眼時碎光點點:“你回來了?”
曲沐寧站在那處:“你沒走?”
果然沒走。
“自然是等你?!?p> 他惺忪地伸了個懶腰,狹長精美的眸子里裝進她怏怏的表情。
“寒滄君還是坐著吧?!彼f罷,自己走到了檀木板凳前坐下,不去看坐在床沿的男人。
半面銀色面具下的一張臉蒙上一層傷感,開口的聲音失落:“唉,本公子昨夜一夜未眠,就是為了專程來尋姑娘的。”
“怎奈姑娘如此絕情,不認救命之恩,就連張床也不給睡?本公子的命真是好苦啊!”
曲沐寧看著他瀟灑晃動的雙足,歪了歪頭無奈道:“你要救的人很急?”
他終于舍得離開了那張床,站起身來到了曲沐寧面前。
二人進了側(cè)房時,映入眼簾的是坐在一邊的蘭錦,閉著眼睛歪倒在桌子上。曲沐寧伸手去試她的脈,而后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攤手,吐出一句:“我怕麻煩?!?p> 你怕麻煩?蘭錦這下怕是要睡到天黑了。
小屋子里的床旁,還立著一個人,生得溫潤平和,衣著卻是侍衛(wèi)的打扮,手中拿的是劍。
“無厭?!?p> 他得令,讓開身去。
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年,額頭沁汗周身發(fā)抖,氣息微弱。面容訴說著他眼下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但是偏偏不睜眼睛。
那種錐心之痛在寒冬里的某天夜里,折磨了曲沐寧很久很久。她很痛很痛,痛到最后失去了知覺,也失去了痛覺。
“你在外面守著?!彼囃昝}對著他道。
對一個并不了解的人,以交易的形式托付性命,還不讓他在跟前看著的確難,但是曲沐寧并不打算讓步。
“讓你的大夫也出去?!毙」媚锝又?。
無厭面生驚訝,這小姑娘怎么就看出了他是個大夫?
主子說尋逆天改命之人,他本也是信不過這個小姑娘的。主子讓他來是為免出意外,不想一下子就被看穿了,好生尷尬。
如此,無厭看向了自家主子。
“好?!?p> 他話音落,折扇入手關(guān)上了門,繼而有一股強烈的厚重的真氣護住這間小小的側(cè)房。
午后的陽光慢慢移動。
在京都城內(nèi),早就因為近來頻頻發(fā)生的大事騷動異常。
酒樓里人聲鼎沸,茶余飯后人們都在私下議論著什么。
“昨兒皇宮里有人來請張老大夫看病,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都親耳聽到了能是假的嗎?張老面子真夠大的!宮里人親自來馬車接的!”
“可不是嘛,這可是升官發(fā)財?shù)暮脵C會??!”
“嗨,別問!問了就是白給,昨天張老正好去了平城,不在家!”
“哎呦那可惜了了真是……要是他在,肯定不能放過這機會!”
隔間的雅座里,鏤空的梅花屏風(fēng)之后,檀木桌上的酒碟被揩起。
輕輕摩挲過圓潤的紫砂,品嘗一口甘甜過后,是良久的沉默和對峙。
“抨!”
“容晏,你就打算這么跟我耗著?”
重重的一聲拍擊后,一身騎裝五官深邃的男人聲音沉悶又無奈。
對面的少年一肘撐桌微微側(cè)頭,瞇著眼睛一笑嘿嘿道,“哥?!?p> 還他的是一記冷哼:“不是叫我容蘇?”
“哎呀,我那是當時嘴太快了……”容晏擺擺手,而后微微蹙眉,看著面前人,“我沒跟你耗,反正我不會回去的?!?p> “我早說過由不得你!你看看,你在外面晃悠了幾年了?”容蘇冷冷瞪他一眼,“你不回,誰來當這個家主?”
容晏暗搓搓道:“不是還有你……”
“胡鬧!自己家的門不沾,跑去當個什么鏢頭?”
“我才不是鏢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