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
這個詞對希子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在她所能找到的所有習慣里,好像除了吃飯上課睡覺,真的就再無其它了。就像云天口中的沒有靈魂的學習機器,她好像也是這樣,沒有特長,沒有什么特別的興趣愛好。
所以當班主任在班上提起專業(yè)班一事的時候,她沒有絲毫的在意。
下學期就要分專業(yè)班了,在文理分科之前地第一次重新分班。
班主任再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云天側過了頭朝希子看了過去,正好接上希子的目光。
四目相對,是對一切未知的無奈與失措。
不知道還能不能分到同一個班呢。
希子在心里想著,手上的筆不自覺的在草稿紙上畫起了桃符,那彎彎曲曲鬼斧神工的黑線就和她現(xiàn)在的心情一樣雜亂又無法言語。
云天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定,他要去傳媒班學編導,他的文字功夫絕對能在那嶄露頭角。
可希子怎么辦?
眼里遮掩不了的落寞與困惑一閃而過,在轉過頭的間隙,剛好被希子捕捉到。
希子更加心神不寧了,草稿本上的黑線越來密集,黑洞一般吞噬著教室里所有的聲音。
世界安靜了下來。
她隱隱的感覺到云天已經(jīng)有自己的想法了,可云天也沒見到他有什么特長啊。
音舞。他不會唱歌,更不可能去跳舞。
美術。他雖然跟自己說過他小時候學過好幾年的畫畫,但素描課上他畫出的東西總是差強人意,看不出來是個學過畫畫的。
體育。算了吧,就他那體質之前課間操都不跑操的。
傳媒。
希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遺漏了什么,因為本身自己根本沒這個打算,所以壓根也就沒去了解那些專業(yè)班的分類,只是通過名稱去知道是一些什么專業(yè)。
可傳媒呢?
打廣告?拍電影?
她立馬從課桌的抽屜里抽出了那張專業(yè)課分班的報名表資料,白紙黑字上映入眼簾的是播音和編導兩個專業(yè),而在編導的表格下面清楚的寫著需要較好的文筆。
還真是為云天量身而做的專業(yè)呢。
希子不知道是應該為云天感到高興還是為兩人不久后注定的分開而感到傷感。
班主任在交代完專業(yè)課的事后又把云天叫了出去。
隔著窗戶,希子很清楚的看到云天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把那件毛絨大衣脫了下來,把校服套在了最外面,臃腫的樣子就像一個塞滿了棉花的人形毛絨娃娃。
可云天在穿好校服后沒有立馬的回來教室,他好像在和班主任交談著什么,他的十指不斷在班主任面前比劃,班主任不時點了點頭表示肯定和認可,又在最后離開的時候拍了拍云天的肩膀,像一個老父親般在目光中露出欣慰和期待。
一場無聲的啞劇,希子卻在這場啞劇里看到了這次分班注定的結局。
班主任轉身走向了辦公室,云天還是沒有回教室,他朝教學樓下走去,走出樓梯口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黃昏了。
灰色的云霧逐漸在天邊盤踞,最后幾絲光亮也只能乘著一點點的空隙,迸射一條條絳色彩霞,宛如沉入大海的金魚,偶然翻滾著金色的磷光。
云天走到了廁所,劉康果然在這抽著煙,云天走向前過去找他要了一根,又借了打火機,“吧嗒”一聲火苗竄了出來,點燃了煙。
他只是還不知道怎么去跟希子說,如果說之前分班的還有十二分之一的機會會再分到一個班,那么在他向班主任請示過后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總不可能讓她和我一起去傳媒班吧。這樣會耽誤她的。
云天最后深吸了一口,把煙頭彈了出去。他只有在極度苦悶的時候才會想到抽煙,而劉康一直是他的煙庫。
兩人并肩走回了教室,樓道里不時拳腳相加。
云天從后門走進教室的時候希子正趴在課桌上,頭埋進了胳膊里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腳步小聲的走到了希子的身后,又同希子旁邊的女生比了個“噓”的手勢,兩只手輕輕的把希子的臉捧了起來。
手指似乎感受到了一絲濕滑,在眼角處。
希子明顯的聞到了云天食指與中指的間隙間濃濃的煙草味,本來心情郁悶的她情緒一下子就出來了。
“你抽煙了?”希子冷冷的說道。
“嗯?!痹铺燧p聲回答道,沒有否認。
希子撒開了云天的手,轉過身去,沒有再理他,只留下一個端莊的背影,又趴在了在桌子上,黑發(fā)像瀑布般從腦后傾瀉而下。
“生氣了?”云天把手伸進了那黑色的瀑布里,摸了摸希子的后腦勺,問道。
希子還是沒有理他,繼續(xù)趴在課桌上,枕著那個綠色的糖寶,軟軟綿綿還很暖和。
“我以后再不抽了嘛?!痹铺炖^續(xù)撫摸著希子的后腦勺,縷縷絲發(fā)在他指尖滑過,“我已經(jīng)跟班主任商量過了,我會去傳媒班。”
希子到底還是聽云天說出了這句話,現(xiàn)實輕而易舉的擊碎僅存的幾分幻想。
不知道是因為云天又背著自己偷偷下樓去抽了煙,還是因為云天都沒跟自己商量就下了這個決定,希子現(xiàn)在是一陣的心煩,嘴巴管不住的直接順口說了句:“你去就去嘛,關我什么事?”
說出嘴后她就后悔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云天原本在自己腦后不斷騷動的手在她說完這句話后就再也沒有了動作,他手掌心傳來的溫度也在下一秒瞬間消失不見。
“和你沒關系嗎?”云天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冷,很陌生,他更多的可能是失望吧,他原以為希子會支持他的。
他走回了座位,希子又把頭埋進了胳膊肘里。
上課了。
云天心里是消散不去的煩躁,明明是那么冷的天,他卻突然感覺渾身上下是燥熱的不行,毛細血管像被堵住了一樣好不自在。
他打開了窗,迎面的冷風呼嘯而來,旁座的幾個同學全都傻了眼,卻又因為推開窗的那個人是云天,又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在心里抱怨。
這一切都看在希子的眼里,他覺得云天有時候真的幼稚,從來就不會管理自己的情緒。
冷風一吹云天瞬間就感覺心里舒暢多了,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身體里流淌著的滾燙血液,在這冰冷的寒意里好生痛快了一把吧。
等下課之后云天又沒臉沒皮的跑去了希子那,仿佛之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他趁著希子旁邊那位女同學離開座位的空隙,坐到了希子身旁,一陣花言巧語,時不時張牙舞爪,這才哄好了希子。
他向希子慢慢解釋道自己為什么去傳媒班的想法,又告訴她后面再分到一個班的幾率真的微乎其微,而且后面文理又要分班,反正都在一個學校,不在一個班其實還可以給雙方留有一些空間,距離產(chǎn)生美。
這些希子其實早就想明白了,只是剛剛一時還接受不了,再加上云天又背著自己抽煙去了。
而現(xiàn)在,兩人相安無事的和往常一樣,希子在聽云天講得頭頭是道,臉上是眉飛色舞,在聽到他講出距離產(chǎn)生美這句話之后,嘁了一聲,說:“還距離產(chǎn)生美,你是不是想等分班了去勾搭別的小姑娘?你是想得美吧?!?p> 云天連忙哪敢哪敢,手又很自然的伸到了她的頭發(fā)后面,摸著她的后腦勺。
希子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條圍巾遞給了云天,這是她早就給云天準備好的新年禮物。
云天接了過來,很快的就圍在了脖子上,陣陣暖意從脖頸處一直流到心底。
這是希子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呢。
而這一切,剛巧不巧的被路過的班主任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