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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有不可言

第19章 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苗有不可言 人生涼薄 3918 2019-10-13 11:20:59

  又是一個平淡無奇,百無聊賴的下班路上的傍晚。

  何苗耳朵里塞滿了新褲子“我不要在孤獨失敗中死去,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物質(zhì)的騙局,匆匆的螞蟻,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甭詭埔羟铱邶X不算清楚的歌。

  何苗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眼淚瞬間就聚集在很淺的眼眶里,咽都咽不下去。

  或許她就是歌里說的有文化的人吧。

  自己一路走來到如今,年紀(jì)不算大也不算小,經(jīng)歷也算豐富。

  高考理科的失利讓她只考到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三四線小城市的師范,大三就已經(jīng)被學(xué)校安排在當(dāng)?shù)匾患倚W(xué)做實習(xí)英語老師,又是學(xué)科老師又是“小班”。

  大四的時候運氣好,憑著學(xué)校開的學(xué)歷證明,還沒畢業(yè)就考上了當(dāng)?shù)氐木幹?,前途還算光明。

  但是這一切都在那個平靜的午后被打的粉碎。

  這天何苗照常帶著自己班級的學(xué)生們出操,做課間活動。但是很快的,她注意到足球球門那的三個孩子不大對勁。

  她不動聲色,留了一只眼睛,遠(yuǎn)遠(yuǎn)觀察著。

  直到她看到其中一個孩子揮手打了另一個孩子,并把對方打的一個踉蹌摔在地上,站在邊上的第三個孩子甚至在人家躺在地上的時候,上前踢了幾腳。

  何苗很生氣,但是一開始她還只認(rèn)為是孩子之間不懂事的玩鬧。

  “曾嘉銘,你怎么動手打顧棋睿?”何苗拎著打人孩子的胳膊像拎小雞一樣。

  “他先惹我的。”曾嘉銘昂著頭,理直氣壯。

  “他怎么惹你了?說說呢?!焙蚊绶畔率?,死死盯著曾嘉銘的眼睛。

  “他那么臟那么臭,剛剛還不回答我問題。”

  何苗盯著“惡人先告狀”的曾嘉銘又問:“那你要他回答的問題是什么呢?”

  “我問他,他爸爸是不是那個電視上說的收破爛的?!?p>  何苗回過頭看著用手不安的搓著自己衣襟,頭埋的很低的顧棋睿,頓時生出來無限的疼惜。

  她一直很關(guān)注這孩子的,即使她進入工作崗位的第一天,這個班的班主任告訴她,如果一個叫顧棋睿的學(xué)生不交作業(yè),不背書就不要管了,這個孩子有問題。

  年輕氣盛,何苗在大學(xué)一直受的教育是:你的每個學(xué)生都是每個家庭的希望,所以在學(xué)校里她認(rèn)真的學(xué)好專業(yè)課,認(rèn)真的學(xué)心理學(xué),她希望自己以后無愧于“老師”這兩個字。她覺得教書育人有一份神圣的使命感在。

  她深深知道一個老師的一些行為可以影響人的一生,比如她自己。

  她沒有聽這個“忠告”,她依舊對這個顧棋睿一樣的要求,一視同仁,她還會經(jīng)常在自己的英語課上點顧棋?;卮饐栴},即使這招致一些老師的微詞。

  “曾嘉銘一會回班級,你跟許浩兩個人當(dāng)著全班給顧棋睿道歉?!?p>  何苗看著曾嘉銘,臉上沒有表情。

  “為什么啊,他先惹我的,為什么他不道歉?”曾嘉銘立馬喊叫起來,吸引了操場上的很多目光。很多其他孩子紛紛拿著活動器材,站在邊上“看熱鬧”。

  “他惹你什么,就因為沒回答你,他爸爸是不是你電視上看到的那個收破爛的??”

  何苗壓著火,盡量心平氣和“他不回答你問題和你動手打同學(xué),你覺得那個比較嚴(yán)重一點呢?”

  “老師偏心??!老師每次都偏袒這個臭收破爛的,老師偏心??!”曾嘉銘越發(fā)激動起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曾嘉銘,你今天必須當(dāng)著全班的面給顧棋睿道歉,這事沒得商量?!焙蚊缒贸隽俗鳛槔蠋煹耐?yán)。

  “老師偏心!老師就是偏心!何老師偏心??!”

  說教目前是行不通的,何苗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拽一個就往教室方向去,剛走兩步,班主任就匆匆趕到了。

  “張老師??!”曾嘉銘看到趕來的班主任,一頭扎到對方懷里,帶著委屈的哭腔,好像何苗欺負(fù)他了一樣。

  “張老師。。?!?p>  “好了,何老師,這件事我大概都了解了,這三個孩子我?guī)ё?,你就?fù)責(zé)把其他孩子帶回班級就行了,這件事我來處理?!?p>  班主任不容置疑的口吻,何苗只得答應(yīng),帶著大部隊回了教室。

  下午第三節(jié)課是班隊活動課,其實就是給學(xué)生處理處理課堂作業(yè),做做家庭作業(yè)的,一直心神不寧的何苗,這時候才看到一整天都沒見的班主任帶著三個孩子進來了。

  “張老師。。”何苗想說什么,班主任眼神示意一會再說。

  “同學(xué)們。”班主任洪亮的聲音一響起,全班都放下手頭的事情,端正的坐好,看著講臺的方向。

  “今天上午課間操活動的時候,曾嘉銘、顧棋睿、許浩三名同學(xué)在足球場上打架,對班級的形象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但是,剛剛?cè)瑢W(xué)在老師和爸爸媽媽的面前都保證過了,以后再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一定互相幫助,團結(jié)友愛,同學(xué)們一起幫助他們、監(jiān)督他們好不好?”

  “好!”全班回答的整齊劃一。

  “好的,”班主任滿意的點點頭,“由于整件事是顧棋睿同學(xué)引起的,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班主任說著就讓顧棋睿轉(zhuǎn)身和另兩個孩子面對面,“顧棋睿,現(xiàn)在你當(dāng)著全班跟曾嘉銘、許浩說個對不起,這件事就過去了。”

  何苗只覺得腦子哄的一下炸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她如此尊重的班主任會做這么個處理,她憤慨,憤怒,眼前都是自己小時候被班主任把書包扔出窗外的情景。

  她能感覺自己怒氣上了頭了,眼睛都是燙的。

  “張老師?。 痹谶@“千鈞一發(fā)”之際,何苗緊急“叫?!?,她不希望顧棋睿經(jīng)歷自己小時候,邊撿起書包,邊被竊竊私語的感受--背上火辣辣的疼。

  她沖到講臺,連拖帶拽,把班主任拉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張老師,事情不是這樣的,是曾嘉銘先說了過分的話,他自己也承認(rèn)的,而且也是他先動的手,我一直在旁邊看著的。”何苗表達的很急切。

  “何老師,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這么簡單的?!卑嘀魅蔚脑捯馕渡铋L。

  “什么意思?”何苗呆住了,她祈求老天爺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哎,曾嘉銘爸爸是咱們當(dāng)?shù)刈畲蟮哪羌宜帍S的投資方?!?p>  “那又怎么樣?”何苗不以為然,“就因為他爸爸有錢有勢,孩子在學(xué)校犯錯了都不能管的嗎?張老師,你這次讓顧棋睿給曾嘉銘道歉了,對兩個孩子都是傷害,他們要樹立怎么樣的三觀啊,職業(yè)有三六九等,還是人有三六九等?”

  何苗越說越激動。

  “何老師啊,你還是太年輕啊,有些事是由不得你的。”班主任嘆口氣重新回到了教室。

  這件事發(fā)生之后的好幾天,何苗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室友問她怎么了也不說。

  她第一次直面社會的“相對公平”,猝不及防,還是發(fā)生在校園。

  很多人覺得只是一個小小的誰該道歉的問題,可是于何苗不是,她怕顧棋睿從今以后,心中深植:我是賣破爛的兒子,又臭又臟,一輩子只配賣破爛。何況,何苗了解下來,顧棋睿單親,跟父親相依為命。

  何苗好得有苗大美女讓她堅強自信,可是顧棋睿呢?何苗實在無法想象自己如果只跟何老頭生活在一起,現(xiàn)如今會變成什么樣子。

  可是她無能為力,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年輕老師,最近,她都能感受到曾嘉銘對自己抹不去的越發(fā)強烈的針對和敵意。

  她第一次感受到成年人的無力和無措感。

  她在考慮要不要去找校長,把心里的想法和盤托出的時候,校長先找到了她,了解新老師的思想動態(tài)。

  何苗低著頭不說話,最后拖拖拉拉站起來,顫抖著對校長說:“我辭職?!?p>  然后她頭也不回的,一路跑回辦公室收拾了不多的東西,走了。

  沒錯,何苗逃跑了。

  回到宿舍,她三天沒出門,就這么躺著,甚至發(fā)起了高燒。

  迷迷糊糊的時候,她夢見那些嘲笑何老頭是賣爛水果的小老頭的同學(xué),對她指指點點的手都戳到她臉上,她連推開的力氣都沒有。

  辭呈是讓一起實習(xí)的同學(xué)帶去的,何苗自己頭也不回,離開了這座讓自己傷心的城市。與其叫離開,不如叫逃避。

  她回去面試的所有用人單位都是教育機構(gòu),苗大美女讓她去考本地的編制,何苗一句考不上就打發(fā)了。

  她不敢告訴苗大美女緣由。

  在外積累了一點經(jīng)驗的何苗,甚至和原來學(xué)校的學(xué)姐一起經(jīng)營了一家小型的教育機構(gòu)。

  學(xué)姐負(fù)責(zé)招生,她就負(fù)責(zé)新老師的培訓(xùn)和學(xué)生管理。

  又是私人性質(zhì)的,何苗和學(xué)姐要想贏得家長的信任也很不容易,畢竟年輕。

  一開始,她們只好專門收別人不敢招的孩子,悉心培養(yǎng)。

  所以一年半的時間里,何苗見識了各種各樣獨特的孩子。

  最讓何苗記憶深刻的是一個原本在福利院的孩子。

  他長到6歲才被爸媽接回家,但是可能看多了自己爸爸家暴媽媽,這孩子的性格變得暴躁沉默。

  何苗幾次從他手里救下被他死死掐住脖子的同學(xué),在有一回自己訓(xùn)斥對方的時候,這孩子突然跑出去,消失在車水馬龍的大路上。

  何苗把自己的班級托付給其他老師,沿路找了好久,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何苗急瘋了,絕望的蹲在大馬路上放聲大哭。

  沒想到?jīng)]過一會,這孩子自己走到何苗面前,蹲下來,拉拉何苗的衣袖。

  何苗抬頭看到“熊孩子”,又驚又喜,但是出口又是訓(xùn)斥:“誰讓你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的?老師不擔(dān)心的嗎??”

  “何老師,”“熊孩子”也掛著淚,哽咽著說“何老師你是我跑出來,第一個會找我的人?!?p>  何苗聽不了這個,她一下淚如泉涌,緊緊把他抱在懷里。一大一小在大馬路上哭的痛痛快快。

  從那之后,何苗的話他都聽,也再也沒有嚇人的“暴力舉動”。

  顧棋睿是何苗永遠(yuǎn)的痛。

  別人問她放棄編制回來后悔嗎,她說后悔。

  但是她不是后悔放棄了那的穩(wěn)定工作以及允諾的房子,她一直在想當(dāng)初如果自己可以留下來,可以看著顧棋睿,在他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和安慰,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也不知道他近況如何。

  何苗承認(rèn)自己是怕了。

  后來哪怕自己做再多還是補不回來深深的歉疚感。

  再后來做教育機構(gòu),每天十點半到家,深更半夜還在備課,有時候回家還在微信上教學(xué)生單詞,何苗的身體天天超負(fù)荷運行。

  苗大美女看不過去了,給她安排了進目前這個公司的面試機會,何苗沒說什么,嘆了口氣還是去了。

  但是何苗絕口不提所有的過往,自己深植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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