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玲?”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是王坤和徽娘唯一的女兒,王冬玲,商婷原本計劃著,過了明天,她就帶王冬玲離開,找個好的地方安頓她,再叫幾個可靠的婆子撫養(yǎng),將來尋個好人家出嫁,畢竟大人的事兒與她無關(guān)。可沒想到這姑娘來的這么快。
王冬玲自然是不知道商婷的計劃,她秀眉緊蹙,低聲說道:“我娘死了?!鄙替玫那敢膺€沒有說出口,瞬間被王冬玲一番話堵了回去,“我知道是你讓喜緣做的,你們生怕祖父和父親丟了那個糧商的生意,就想了法子要他們害怕,讓他們迫不及待的拿了銀子出來?!?p> 真是聰明的姑娘,可商婷萬萬沒想過竟是一個小姑娘發(fā)現(xiàn)了,她不想裝傻,“你想報仇?”
卻見王冬玲跪在了地上,悲切的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只想讓夫人帶我離開這里?!?p> “可你娘的死,我躲不了干系,如果你跟我離開,不是對不起你娘嗎?換做我的立場,又怎么會把你放在身邊?萬一將來你長大成人再萌生出想報仇的念頭,我這不是養(yǎng)虎為患嘛?!?p> 王冬玲磕了個頭,說道:“夫人,我只想將來能平安的找個好人家出嫁,我發(fā)誓,我知道的一切都會爛在我的肚子里,也絕不會找夫人報仇?!?p> “你不必如此,王家不會散,你爹依舊會給你找個好人家的?!?p> “可王家還剩下什么?”王冬玲哭了起來,“夫人就當(dāng)可憐我,看在我娘從來沒有為難過夫人的份上,帶我離開吧?!?p> 商婷很失望,王坤的女兒果真不會是什么好性子,“不為難?你娘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侩m然她沒有為王家生下兒子,至少還有一個你,可我呢?她不為難我?只怕,她也恨透了我,放縱喜緣鉆了她的空子吧。冬玲,只要你父親還是王家的家主,我便不會帶你離開?!?p> “夫人就不怕我去縣府告狀嗎?”王冬玲起身,看著那場越燒越旺的大火,冷笑道:“我可是什么都會說出來的哦?!?p> “威脅嗎?你不怕我殺人滅口?”
“你不會,你雖然會用,但你不會,因為我可以幫你成全你的好名聲,有我的話,才更可信不是嗎?”
商婷覺得她這句話很礙眼,就像林文海說起小白一樣,什么都知道,卻什么也不說破,她笑了,看著王冬玲的目光滲著些詭異,“那你可別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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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小白從過路客商口中聽到王家的近況時,正月已經(jīng)過去了。
聽說王家的少爺王坤蒙騙了十幾個商戶,共計白銀五百萬兩,東窗事發(fā),又因為其父不肯為他還債,一把火連人帶院燒了個精光。
聽說上一任的商會會長離開了惠城不知去向,但很多商戶都猜測,他一定也參與到了其中,又怕牽連上身,卷了自己的那份銀子跑了。
聽說王家的商夫人在慧縣商會拿出了五百萬兩銀子,一一歸還了王家所欠下的債務(wù)。人人都說商夫人不愧是商家的嫡女,行事作風(fēng)也頗有其父仁義厚道的風(fēng)范。
聽說王家的少夫人因病過世,商夫人便又將身邊的丫頭許給了王坤做繼室,還給了一筆豐厚的嫁妝,又心疼王冬玲年幼喪母,決定帶在身邊親自教導(dǎo),而后離開了王家,回到了商鎮(zhèn)。
聽說新上任的商會會長林文海簽下了好幾筆糧食的大買賣,壓低了惠城的糧價,得到了百姓一致拍手稱贊,許多媒人上門說親,都被林夫人回絕了,大概是想讓娘家的侄女張巧巧做這個兒媳。
聽說太學(xué)新來了一位夫子,年紀雖小,卻才高八斗,人也長得很俊朗,一時間風(fēng)靡了整個惠城。
聽說迎春會帝五子鳳舞在一眾學(xué)子中大放異彩,得了帝王很多賞賜和夸獎,連帝八子都識趣的沒有出現(xiàn)。
這個正月,特別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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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推開了迎客來半掩的大門,一張人臉突然冒了出來,嚇得她一個哆嗦,手里的匣子掉在了地上,果昭陽笑道:“光天化日,見著鬼了?”說著撿起了百味果的匣子放在了柜臺上,招呼她坐下,去后頭喊小白了。
自上回林文海不顧林家人反對,前去伏蠃地找小白,卻鬧了個大烏龍,害得林文海受傷而歸之后,無暇便沒再見過果昭陽。要是沒有那場意外,她便會一直認為,這個阿陽只是迎客來的一個小二。
她和林老夫人誰都沒多問,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擄走小白的人一定達成了目的,不然小白也不會平安的回來。而這件事的起因,一定和阿陽脫不了干系。
“無暇姐姐!”小白跑了出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拉住了無暇,往茶室去了,“正好我炮制了些花茶。。?!?p> 果昭陽一聽兩人要泡茶,便想把無暇帶來的匣子送過去給他們配茶吃,可手還沒挨著匣子,就見長魚佑樂伸手按住,三兩下解開了繩子,說道:“這么著急給她們送去,我倒要瞧瞧是什么好的?!?p> “是無暇拿來的,惠城小鋪子里的東西,少主肯定瞧不上眼?!?p> “不一定?!遍L魚佑樂撿起了一塊兒杏脯丟進嘴里,可還沒嚼,就扭頭吐了。問道:“那個丫鬟是林家的人?”
“林老夫人身邊的?!?p> “什么事兒啊?”
果昭陽搖了搖頭,“不清楚,不過應(yīng)該和最近的傳言有關(guān)吧?!?p> 過往客商帶來的消息和傳言,鳳彌沒興趣,可長魚佑樂卻是仔細的聽了,和果昭陽不同,他完全是當(dāng)個笑話兒來聽的,所以也覺得小白為此失魂落魄有些沒必要,說道:“看你這么擔(dān)心她,是怕她現(xiàn)在和林家走的太近,被人非議嗎?瞎操心,她可不是白在這兒住了六七年的?!?p> 果昭陽知道,他又在意有所指的說自己該好好想想郡王府的事兒了?!拔覜]擔(dān)心她,無暇和旁人也不一樣,我就是在想,明明她能選擇更好的地方生活,有個更好的身份去面對林家?!?p> “你不是想說,能給她更好的生活,更好的身份的那個人,是你吧?”長魚佑樂真的想笑,一個自身難保的人,怎么還敢給別人承諾,可他不會說的那么直白,“就算是你,這個時候也還是別對她說這樣的話好,她又不是不知道郡王府的事,你不是讓她擔(dān)心嗎?”
“我不想讓她擔(dān)心,她救了我兩次。。。?!?p> “兩次?”
果昭陽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殿下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去?西越城。。?!?p> “也許小白不喜歡你?!遍L魚佑樂打斷了他,“即便她答應(yīng)你,要和你一起回郡王府,也是出于對朋友的關(guān)照,她就是這樣,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嗎?除了她自己,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被她悉心照顧過?!?p> “不一樣。。?!?p> “有什么不一樣?救命之恩?別忘了,上次救你出來的不止有她,怎么沒見你感謝別人?。渴雷?,別瞧著她好欺負,就打算把人留在身邊啊?!?p> 果昭陽蹙眉問道:“我怎么會欺負她?”
“你明知道自己的婚事連郡王都做不了主,還想把她帶回去,住在那個牢籠里,不是欺負是什么?你真有本事護著她?”長魚佑樂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面前已經(jīng)露出遲疑表情的果昭陽,笑道:“還需要我說別的嗎?”
“佑樂!”鳳彌在樓梯上喊了一聲,“小白差點兒東西,和我一道去伏蠃地找一找?!?p> 長魚佑樂脫掉了身上的粗布外衫,說道:“她都說不用了,怎么還去找?一會兒我還得去給她劈柴呢!”
“我去吧?!惫殃栒f道。
長魚佑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劈柴就不用了,知道你也有點兒身手,但這活兒小白沒指派給你,我哪兒敢隨便讓你去干呢?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這兒等客人上門吧?!?p> 到了下午,送無暇離開后,小白扭頭卻不見了鳳彌和長魚佑樂的蹤影,剛要去問果昭陽他們的去向,就聽見長魚佑樂走進來說道:“你要的東西沒找見,要不明天咱們?nèi)セ莩强纯从袥]有賣的?!?p> 小白提了熱茶壺過去,拿著掃帚清理了兩人身上的雪花,說道:“你們?nèi)フ伊??我早說伏蠃地沒有,怎么還去呢?”
“還不是八爺要去?!?p> 小白看了看鳳彌,蹙眉說道:“里頭的雪很厚吧?瞧瞧你這長靴,都濕了。”
“趁著沒完全濕,趕緊去把柴火劈了?!遍L魚佑樂拉住了鳳彌的胳膊,又一把攥住了小白的手腕,笑道:“反正不能光叫咱們賣力氣。”
小白笑道:“就你這劈柴的手藝,我還不愿意要呢!”剛要扭頭和果昭陽說什么,也不知道鳳彌什么時候來了自己身邊,兩人一左一右,將自己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