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波浩渺,晨曦起,江濤衡朔千里,鋪滿江面的是流淌著淡金色的陽光。
水岸的綠柳輕搖,青衣少年帶著一白色毛茸茸小物踏上小舟,身后跟著黑衣玉面,身姿挺拔的少年。
“主子,二公子啟程了,我們也走吧?!?p> 昨日下午,楚苑接到赫禮的臨時調(diào)派,命他到岳霖協(xié)助邵卿羨鎮(zhèn)壓流民暴亂。
今兒一早,兄妹兩個各自啟程去往不同的方向,頗有一番蕭索之感。
“嗯!”
青山城與定州之間水路最近,適逢天高云淡,氣候溫暖。東千錦選擇了這條還未走過的水路。
小舟動了,綠色的水面蕩漾著一圈圈漣漪。天際,劃破長空的一聲鷹礪分外熟悉。
“是小白?!睎|千錦很久前寫信慰問恩師,叫飛鷹傳信。那只白色海東青的小鷹回到了天宿。一聲口哨聲召喚,白鷹俯沖下來,落在東千錦伸出的胳膊上,嘯月充滿敵意的吼叫,她不得不安撫的摸索船板上躁動的白狼。
打開卷著的小小信條,東千錦看到曲宋一如往常的狂草。
除去落款,居然只有四個字。
“安好,勿念?!?p> 沒有搞錯,曲老頭只有自己這一個寶貝徒弟,想她下山數(shù)載,每每給曲宋的慰問書信都長長一篇,而曲老頭的回信居然越來越短,她嚴(yán)重懷疑,下次就沒有回信了。
東千錦不知道的是,曲宋觀日月星辰,讀八卦奇門遁甲。某日他抽出時間給愛徒卜了一掛,豈料卦象模糊,似有不吉之召。
東千錦拜曲宋為師的那天,他便察覺,自己這弟子命格坎坷。因而每隔五年,他便在閑暇之時為東千錦卜卦。不想這一次,卦象有異。
曲宋決定閉關(guān)一番,在去窺探天機(jī)。為了不讓東千錦恐慌,他并未在信中交代實情,閉關(guān)前,將護(hù)山侍衛(wèi)之一的震鶴派遣下山,囑咐他去保護(hù)東千錦。
白鷹得了吃食再次飛向天際。沒入云層。
小舟內(nèi),青衣少年百無聊賴的翻看書籍。她不知,千萬里之外,燁都風(fēng)云初起。
符王暗殺岐王,符王誓死反駁。證據(jù)可以造假,但人的第一反應(yīng)不會。意州的證據(jù)交上去后,赫禮同符王單獨交談了一整晚。驚得王后一夜不眠,聶天霸也忐忑不安。最終赫禮壓住一切猜忌,由大理寺及刑部聯(lián)合徹查真相。
赫禮到底是相信了符王的辯解,給了他證明真相的機(jī)會。
翼王府
“哼,口口聲聲說只對我好,為什么金礦和軍械的臟水潑到我這里他不聞不問,直接禁了我的足,換了和親的人選。而赫景符呢?同樣有物證壓身,憑什么父王給了他證明清白的機(jī)會?!?p> 赫景翼酩酊大醉,吐口真言,他不滿赫禮的不公平對待。同樣的受人栽贓,赫景符跑到御前哭訴得到了證明清白的機(jī)會,他卻連反駁的機(jī)會都沒有,只能抗下那些莫須有的罪名,這一切,都怪他輕敵,忽略了那個不受寵的岐王,還有百里北潯和楚苑。
他刺殺赫景岐,又拜托邵卿羨去了意州偽造證據(jù),怎料他苦心經(jīng)營布局一番,又遭赫禮拆臺。
“殿下,你醉了!”添香攙扶著赫景翼,企圖將他送回寢臥。綠珠默默收拾了涼亭內(nèi)石桌上的酒杯。
赫景翼推攘著,添香招架不住,呼喊綠珠一同攙扶。
“沐浴……本王要沐??!”赫景翼素有潔癖,只要理智尚存,他都要睡前梳洗一番。
添香按例喚了府內(nèi)嬤嬤準(zhǔn)備熱水,又喚綠珠去廚房取醒酒湯。
王府大院的后廚房,只有一名小斯值夜。那小斯麻利的做好了醒酒湯,倒了八分滿。綠珠端得極穩(wěn),繞過蜿蜒錯亂的小路,周邊漸漸沒了奴仆侍衛(wèi)。這一刻,綠珠的手在顫抖,她一輩子沒有害過人,但今天,她要將藏了很久的砒霜,灑在這碗醒酒湯中。
夜,靜得如水,沒有一絲多余的聲音。
“綠珠,你怎么這么慢,殿下都等很久了。”
添香尋來,催促著綠珠。
她終究還是錯過了這個極好的機(jī)會。今晚是她唯一一次獨自接觸赫景翼的吃食。綠珠匆忙收起毒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應(yīng)了添香。
翼王的寢臥,寬大豪華。
繁復(fù)華美的云羅綢如水色蕩漾般鋪于木榻之上,案牘上放置的琉璃金色香爐飄來陣陣紫檀香。西北角的竹溪屏風(fēng)后面,就是翼王沐浴的地方。
“傻站著做什么,過來幫忙。”
添香繼續(xù)招喚綠珠。前幾日,翼王的另一個貼身丫鬟玉竹一病不起,被管家送出王府。添香看綠珠平日言語少,不生事,膽子小,做事仔細(xì)。有意提拔她同自己一同侍奉翼王。不想她卻如此木訥,進(jìn)了王爺?shù)膶嬇P這般手足無措。
綠珠緩步朝著屏風(fēng)走去。
水霧彌漫,氤氳著水珠。赫景翼坐在寬敞的木桶中,添香正踮腳去掛翼王的衣物。
綠珠目光觸及到赫景翼,下意識轉(zhuǎn)過身去,她哪里見過這般場景。沒喊出來已經(jīng)是萬幸。
“你……出去!”
綠珠以為赫景翼嫌棄她礙眼,如釋重負(fù)。
“沒說你,站住?!?p> 嚴(yán)厲的聲音再次從身后傳來。添香顫顫巍巍退下。眼角的余光瞄了眼臉色極差的綠珠。
“轉(zhuǎn)過身來?!焙站耙硐氩坏剑锏难诀呔尤贿@般畏懼他。
綠珠轉(zhuǎn)過身,只是緊閉著眼。
赫景翼嗤笑,那粉衣發(fā)髻微斜的少女,木然的站在原地,競不敢睜眼來看他。
赫景翼忘卻的亭內(nèi)飲酒時的不快,臉上浮現(xiàn)笑意。
“你叫什么?”
“奴婢綠珠?!?p> 脆生生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寢臥里,憑添了幾分空靈。
赫景翼記得她,是那個制茶極秒,寡言少語的小丫頭。
“綠珠,過來給本王揉肩?!?p> 綠珠只覺得腳下似灌了鉛,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過那短短的三米路程,繞到浴桶后方。她的手顫抖著觸到了桶內(nèi)之人的肩膀。
帶著水珠的皮膚格外順滑,綠珠硬著頭皮,有一下接一下的揉捏。不敢用力,也不敢太輕。她沒練習(xí)過這項手藝,生怕揉的不好惹翼王生氣,被管家發(fā)配出府。
這感覺落在赫景翼身上形同沒有。他清楚的感覺到綠珠的緊張,值到肩頭的指尖不在顫抖,綠珠的手腕已無半點力氣。
她這雙手是制茶的,哪做過這等用力之活。但是她清楚,即便酸痛也必須忍著,她還沒有報仇。
赫景翼飲了醒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