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他像往常一樣,在林間追捕飛禽。
正當他覺得此處已沒有自己抓不到的鳥兒時,忽然看到一只青色小鷹似的鳥兒從眼前掠過,速度之快是他沒有見過的。
他一下子來了較勁,馬上跟著躍動追去。眼看將要追上時,這青鷹立馬加速,劉英杰不甘示弱,也跟著運氣提速。
然而每當他覺得觸手可及時,小青鷹便猛地發(fā)力溜走,他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再拼命追趕。前段時間里,但凡他碰到的鳥兒都征服了,很快就將它們玩弄于股掌,卻沒真的兌現(xiàn)當初的誓言,將逮到的鳥兒烤了吃,因為容易到手的東西反倒使他沒了興趣。
眼前的青鷹讓他燃氣了之前的斗志,雖然追得要死要活,可也津津有味。
追了幾個時辰后,劉英杰已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還不是這只鳥兒的對手。盡管他也知道這小東西是在故意吊他胃口,耍他玩,不過他并不惱羞成怒,反倒想看看自己目前的極限在哪兒,于是一路飛奔尾隨。
不知追了多遠,他發(fā)現(xiàn)自己前方有一座橫橋,這橋十分簡陋,兩條鐵鏈和幾塊相距很遠的木條便組成了,連扶手都沒有。更詭異的是,那橋的另一端似乎很遠,遠到他還沒看清盡頭,只能隱約地瞧見對面是另一座高山。
這時,令他興奮的事情出現(xiàn)了。那小青鷹不知是害怕前面的橫橋深淵,還是在存心托大,戲耍眼看要追上來的劉英杰,它竟在橋頭的鐵鏈上停了下來。
本來劉英杰已經不對能抓到這鳥兒抱有希望,甚至有些一廂情愿的把它當成了修練的搭檔,只是在傾力追逐,提升自己的極限。
不過當有機會抓住它時,他還是很愿意把握的,更何況他也瞧出了這小東西是在挑釁他,這就讓他不得不下手為強了。
他假裝氣竭,緩緩地從空中躍下,再一步步地靠近,直到他悄悄運起的真氣已到頂,且他和青鷹的距離到了讓它再插上一對翅膀也難逃的地步。劉英杰奮起全力,忽地疾閃而去,那青鷹仍在輕扇著翅膀,全沒加速之像。
眼看它在劫難逃,不料“砰”地一聲巨響,劉英杰卻狠狠地摔落在地。讓他感到疼痛難忍的不是摔得多重,而是他不知在半空中撞上了什么瞧不見的硬物,痛得他直捂著臉,滿地打滾。
“云青!你又在胡鬧了……”
“若非我及時瞧見,你豈不是要害他丟了性命……”
“主人,這壞小子追了我一路,非得給他吃點苦頭不可……”
“你瞧,追得我羽毛都掉了一根……”
“那也用不著取他性命,況且,我瞧他修為,應遠在你之下,你是有心戲耍于他罷?既然你已經戲耍過了,就不必害死他……”
“我……主人,我瞧這小子一肚子壞水,沒準是探子……”
“小青我這是為主人著想呢……”
劉英杰雖然在滿地打滾著,但也將上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無奈自己的臉被撞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又過了一會,他感到自己被憑空立起,捂著臉的雙手也被強行拉開,接著傳來喝聲:“你是什么人,來此地有何目的!”
“若不說個清楚,今天你是走不了了!”
只聽那小青鷹接口道:
“壞人壞人,探子探子……”
“云青,別打岔!”
“小子,問你呢!”
劉英杰感受到了來者的威嚴,非答不可了。于是他忍著劇痛勉力瞇開一條眼縫,只隱隱地見得半空中懸停著一個淡綠長袍的男道士,年紀應該不大,從他那烏黑的長發(fā)可見得一二,而那小青鷹正落在他的肩上。
“你瞅啥!”那青鷹見劉英杰在瞄自己,不由得喝道。
雖然他心里已經在猜尖著聲音說話的可能是那只鳥,但親耳親眼見識到,還是嚇得厲害,他可從沒見過會說人話的鳥……
只見他“撲通”一聲,連忙跪倒,顫聲道:
“小人該死,不知這是神仙所在,多多驚擾,罪該萬死……”
“小人英杰,乃興平迷蹤門下道子,有眼不識得神鳥大人,多多得罪……”
因為害怕緊張,他把自己的名字發(fā)音,說成了“殷杰”的發(fā)音,但這關頭他已經顧不上去糾正自己這個無名小卒的名頭了。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腰間不知啥東西被奪走了,下意識伸手一摸,才暗自慶幸:多虧這次出來匆忙,沒換去道服,解下道牌。
綠袍男子瞧了瞧拿到手中的道牌,只見上書“迷蹤”二字,又摸了摸它的質感,才心氣緩和道:
“不錯,是迷蹤的牌子……”
其實他是識得迷蹤道館的道服的,但是他還遠不能肯定,因為相較于道牌的難以仿制,道服就顯得簡單多了,所以他非得再看看道牌不可。
“看你的修為,應該是迷蹤的新弟子吧?”綠袍忽問道。
“不錯,小人幾月前才有幸拜入迷蹤門下,修為自然低得很……”他如實道。
“有幸?哈哈,我看就是幾年,幾十年后也是低得很罷……”綠袍譏諷道。
“是,是,小人資質低下,就是一百年也高不起來,讓仙人見笑了……小的就是修練個一萬年也是沒有仙人您的本事的……”
五年的乞丐生活早已讓他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盡管他心里是一百個不服氣。
“算你小子會說話!不過,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須知,修路之上是沒有多少絕對的事的。若是你能得遇明師,拜入仙門,那成就的道行,可萬萬不是迷蹤這類凡俗道場可比的咯”
“例子嘛,看我就知道了……”
綠袍怕他不信,便又接著解釋道:
“你可知道自己為啥撞得鼻青臉腫的?那是因為你撞到了我的法墻上!不過你應該感謝我,若不是我及時施法恢復法墻,你可就要上這小家伙的當啦……”
說著他用手輕輕刮了一下小青鷹的鼻子,小青鷹則“哼”地扭轉頭,綠袍微笑著繼續(xù)道:
“你看看,我現(xiàn)在可是在橋上?”
聽他這么一說,劉英杰登時才發(fā)覺剛剛那座簡陋的鐵木橋居然憑空消失了……他心里又是一驚,簡直不敢相信,不由得再瞇大眼反復確認,最后不得不相信是真的。
接著他心有余悸地想道:
若不是撞上那堵墻,自己飛身過去豈不是直接墜入深淵!自己可沒有眼前的這位仙人的本事,能夠憑空飛停,到時非摔得個粉身碎骨不可!
這該死的小青鷹,真是好狠的心!
默默地在心里問候了一通小青鷹的祖宗十八代后,劉英杰趕忙叩首道:
“多謝仙人的救命之恩!”
“多謝神鳥大人的不殺之恩!”
說著他又瞟了瞟小青鷹,眼神中流露出難以察覺的殺意……
“瞅啥瞅,信不信我用翅膀抽你!壞人壞人……”小青鷹不知是心里虛還是眼光銳利,竟有些瞧出了劉英杰的惡意。
忽然,綠袍道士不知想起了什么,突兀地問道:
“你說你叫殷杰?你可知道延順府下,有興昌這個縣城?”
“回仙人,小人正是興昌人!五年前逃難至此,一直以討飯為生,幾個月前才在機緣巧合之下,走上道途?!币徽f起家鄉(xiāng)的名字,他不由得有些心酸難耐。
“看來你是那場大災難中不多的幸存者之一,真是命不該絕,可見你機緣不薄呀!你年紀也不過十來歲,當時應該還不滿十歲吧?你父母還在嗎?其他親人呢?”
“是的,仙人,我……我……我是個孤兒了……”
劉英杰一下被別人問到了最痛的地方,不由得眼中含淚,搖搖欲墜。
“可憐,可憐,哎,同是天涯可憐人吶……”
像是感同身受一樣,綠袍仙人也用道袍拭了拭眼角。
“罷了罷了,你且去吧,只不過切勿跟旁人提及今日所遇之人之事,否則你休想再有活命!”
語畢,他便帶著小青鷹向那看不清盡頭的另一端踏空飛去了……
而那鐵木橋竟又出現(xiàn)在了劉英杰的眼前,他這才在心里暗道:
“原來這橋是幻象呀,應該是為了阻止不懷好意之人去到對面而設下的陷阱?!?p> “那萬一闖入者是像我這樣的糊涂蛋呢?豈不枉殺人命?”
他忍不住又朝那橋走去,這回他慢慢地用手摸著前方走。果然,他又觸摸到了那堵透明的墻。
“還算他有點良心,知道若是普通人定過不了這堵墻,而有本事過得了這堵墻的多半不懷好意,但他們還不一定能過得了這座虛幻又沒有盡頭假橋……”
“那設陷要害死我的,該死的小青鷹剛剛一定是提前施神通關閉了法墻,等著我自尋死路……”
“遲早要宰了這小鳥婊砸!”他雖不知道那青鷹是公是母,只憑那尖尖的音色,就認定它是母的。
大概是因為做乞丐時經常在妓院門口聽人罵街,潛意識里帶有性別歧視罷,認為女人多半陰狠毒辣。因為男人身強力壯,一般光明正大地使壞,女人嘛,由于自身實力有限,便常常只能跟人玩陰的。當然啦,男女使起壞來,形式雖各異,但殺傷力是難分高低的。而適才想害死他的小青鷹,既有男性的實力,又有女性的手段。
“眼下唯有避而遠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雖然他并不是君子,但自幼讀過些書籍,識得些大字,固然夠不上知書達理,卻也不是文盲。而且他現(xiàn)在只能想到這句話來抒發(fā)自己的氣憤,便厚著臉皮再告誡自己道。
“不過那仙人真是有大神通呀……”他想起綠袍道士的身手,又無比企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