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的眸子里發(fā)著光,巨大的瞳孔立在面前,像兩個超大號的燈籠,翻涌的湖水沒了它的攪動漸漸靜下,水中上下?lián)u擺的藻荇下沉,阿秋胸口咚咚咚跳個不停,難得的靜謐中,總算是看清楚了這等巨獸。
一個字來形容它,大,若要再添一字,丑字屈居第二,倘若還覺得難以形容,兇字也可加之;如果要形容阿秋此時的心境,亦只需三字:驚呆了!
在那巨頭劃過來準備頂起結界玩的時候,阿秋按捺住逃跑的沖動,同時準備好反擊,口中大呼:“停下!住口……住頭!”
巨獸愣下,歪著頭看她,阿秋正想著有戲,誰知道那怪物不按常理出牌,血盆大口大開,用力一吸,那種強烈的吸力瞬間突破阿秋的認知,三息都未能抵抗住就被吸進去,盡管使出渾身解數都沒能逃出獸口,一連串嗚呼哀哉在心頭流過,黑暗吞沒之際,她想,這下好了,舍己為人,身后事的居所都不用找了,也算上天垂憐,只是,到底有那么些許不甘心……
遠在子胥山后山精修煉體的蘇合香心頭忽的一震,自一脈骨血傳來的劇痛襲來,一口鮮血噴出,沾染池中泛白的水,她臉上剎那間白成一片,那種被切割的感覺尤為強烈,池水因她心緒不寧而變成淡黑色,蘇合香大驚,狼狽地從里面出來,滿身水珠,分不清是水還是汗。
“……失敗了么……”
她閉上眼睛感受那股和她一般無二的氣息,可是那本該就算相距千里也能感知的人,此刻像被拉進另一個空間,毫無回應。
驀然間一陣波動傳來,她細細感知,順著這股波動尋去,心中松下,可是一股大力拉扯來,她毫無防備,這種第三者的力量直接將她帶過去,隨即全身被碾壓的痛感布滿全身,周遭漆黑一片,她在昏睡之前只剩下一個念頭:居然可以和分身互換意識了嗎?
滴答……滴答……
和十五歲生辰那天一樣的滴水聲。
蘇合香平靜的睜眼,眼前漆黑一片,她坐起,忍痛翻找起自己身上有沒有火折子之類的可以照明物件,無果后小心摸索起周圍,驀地一個清朗的聲音入耳,和旁邊的滴水聲一樣好聽。
“是在找什么?”
蘇合香頓住,消化半晌那有些熟悉的聲音后歪頭問:“有火折子嗎?”
“要火折子做什么?”
“照明?!?p> 對方沉默了一會,蘇合香覺得自己面前有什么物體晃動,然后那人又坐回去,小聲說著:“旁邊有火。”
那看來她是失明了?
說不出是好還是不好,蘇合香覺得沒什么可悲的,除了覺得不方便,其他的也無甚感慨,旁邊那人見她低頭不說話,安慰道:“可能是那巨獸的肚里瘴氣太重,把眼睛熏到了,在下學過點岐黃之術,恰好也有草藥,敷上幾天藥應該就能好。”
“公子竟能敵過那巨獸?真是佩服?!?p> “哪里,那巨獸腹中有另一個空間的連接點,在下見姑娘憑空出現墜落山崖,又……聞到了某些獨特的味道,便猜出個七八分而已,實不是在下之力所能敵才救下的姑娘?!?p> 那所謂的獨特的味道應該就是巨獸肚子里的味了,蘇合香下意識聞聞自己身上,忽然發(fā)現自己什么也聞不到……
那巨獸簡直是她遇到的有史以來最強的活的武器,光是胃里的惡臭都能熏得她目不視物,鼻子失靈,用在某些場面,那可叫殺人于無形,生擒敵手簡直不在話下……
“到底是救命之恩,公子虛懷若谷,可……不知該怎么稱呼公子?”
“姑娘不必見外,叫我庭竹即可!此處荒郊野嶺的,姑娘又身負重傷,接下來幾日可能要相互擔待了?!?p> “公子也不必見外說什么姑娘姑娘的,叫我阿秋吧,平日里不拘小節(jié)慣了,忽然被這么客氣地叫姑娘,倒還有些不習慣……”
“看來阿秋也是個爽朗的人??!”
兩人交換姓名,繼續(xù)彼此客套:“不知此地是在何處?可是出了陳縣?”
“額……陳縣在哪我不知道,但看姑娘服飾,想必也不是本國人吧,倒像是立國的,在下曾經云游經過過立國的京師,對那里的風土人情倒是知曉一二。是個地靈人杰的妙處,也只有那等地方才能生出像姑娘那么俊的人來!”
蘇合香笑而不語,面色不變,恭敬淡然,心神卻已經跑了十萬八千里開外去。
原來已經出了立國了?那巨獸腹中的空間連接真是能縱橫萬里,如果她沒搞錯,從和阿秋失去聯(lián)系到被強行交換意識也就半盞茶的時間,她就從京師附近的渝村被憑空丟到異國他鄉(xiāng),可真是……太不可思議!若是能逮住一只,運用得當,簡直能戰(zhàn)無不勝。
如今邊關戰(zhàn)事吃緊,子胥山來來往往的信件不計其數,上塵國和立國關系最為微妙,分明還是盟友,但其中總能聞到火藥味,李氏皇族不能安枕,塌下仍有這所謂盟友虎視眈眈。
她心中默默祈禱可別沒事被丟在上塵國了,然而,庭竹在旁邊吹起涼都賦的時候,蘇合香心里還是涼了半截。果真是上塵國……
庭竹吹著蕭偏頭側看花貓臉的蘇合香,對方一本正經地應付他,對答間滴水不漏,實質地想又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般模樣異常眼熟,但臉不對,他之前也檢查過,并沒有人皮面具之類的,因此也就把人歸入大眾類,可能是無意間見過多次,偶然正經遇到了,才會覺得似曾相識。
被夸俊的花貓臉蘇合香終是不能忍自己身上滑膩膩的感覺,巨獸胃里的粘液把衣服粘在一起,貼身上后悶熱難受,深秋之際也深感煩悶,庭竹也看出了她的窘迫,便拿出一根木棍,讓人牽著,小心將人帶出山洞。
剛開始面對這種失明的情況有些不熟悉,但走走停停間蘇合香適應得很好,很快就從善如流地應對起山間的情況,兩人一前一后僅有一根木棍相連,但彼此在走路時也能走出一股默契的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