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乏味的旅途因為馮宇的存在，變得甜蜜起來。一路上，他們交換了各自喜歡的書籍、影視、食物、青春期的偶像......想到什么聊什么，聊得忘乎所以。雅意重又感受到了戀愛時那種洋溢著溫暖、幸福、快樂、熱情的感覺。四肢不再冰冷僵硬，頭腦也較往日靈活得多，詼諧幽默的話語不住地往來傳送。每當雅意拋出一個話題，馮宇總能得體又機智的回答她?？≡~妙語讓這悶熱污穢的車廂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雅意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聊天時手機這么耗電的。
聊至興頭，馮宇讓雅意拍張照片發(fā)給他。雅意裝傻拍了張車廂照過去。
“雅意，別鬧。我是想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p> “我現(xiàn)在是‘垂死病中驚坐起’，有什么好看的。頭發(fā)亂七八糟，丑死了?！?p> “怎么會呢，明明‘衣衫襤褸更妖嬈’才對。”
雅意看到對方發(fā)來的信息，心里美滋滋的。便拍了好幾張照片美顏后發(fā)過去。雅意的長相若換了是在二十年前并不怎么受歡迎。她的臉型瘦削，下巴尖尖，正是老一輩人常說的，不旺財、易惹禍、沒福氣的長相。但偏偏這兩年流行她這類的網(wǎng)紅臉，再加上美顏神器助力，確實挺像那么回事。
“雅意，我要用個本子把你臉上漂亮的地方記下來才行...”馮宇夸人的功夫著實了得，幾句話下來雅意又不禁飄飄然，覺得自己美上天了。
雅意發(fā)過去的信息，馮宇基本上是秒回。聊了半天，雅意想起來對方是在加班，便問馮宇會不會打擾他？馮宇堅定的表示：“不會，為了你，我什么時候都有空?！蹦玫健氨ＷC”以后，雅意便再無顧忌。如果說一開始，雅意內(nèi)心還有些歉意，那現(xiàn)在她早把馮宇是黃佳期男朋友這回事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愛情里，不被愛的才是小三。”雅意在心里說。
等抵達九河縣時，已是差不多是晚飯時間。雅意在一家熟識的飯館點了一個冬筍炒肉。老板娘端菜上來的時候認出了雅意，熱情地說“小雅，回來啦！”。
“是啊，阿姨最近生意不錯吧？”
“還不都靠你們這些老主顧嘛。”
“阿姨的菜好吃嘛，人也特別好?！?p> 湊近看，雅意發(fā)現(xiàn)——才幾年時間，老板娘竟老得這么厲害了。她記得自己剛畢業(yè)那會，老板娘還是個風韻猶存的少婦呢。如今，已然是個老太婆模樣的人了：皮膚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即使不笑，眼角、眉梢也有不少皺紋。背脊不再挺拔，這使她原本就矮小的身材愈發(fā)蒼老。就連她招呼客人時的神態(tài)、動作，也略略顯出一種老邁之態(tài)。
雅意心中一驚，“我以后也會老成這樣吧。”又不由于想起張愛玲曾說過的：“對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象是指顧間的事?？墒菍τ谀贻p人，三年五載就可以是一生一世?！?p> 這時，雅意心中不禁起了個疑問——如果她比現(xiàn)在老，比現(xiàn)在丑，馮宇還會喜歡她嗎？
這頓飯雅意吃得百感交集，惆悵不已。
吃完飯后，雅意坐三輪車預(yù)備去縣城最大的超市買些年貨。超市里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放著《恭喜發(fā)財》，俗里俗氣的歌聲，聽得雅意想要逃跑。她一直鬧不明白這么難聽的歌，一直放著，大家怎么受得了。光是喜慶，不好聽不也是種折磨嗎？匆匆選購后，雅意提著大包小袋坐上了最后一趟進山的客車。
回到家時，不出她所料父母正在客廳看電視。母親看到雅意后，立即接過了雅意提在手上的東西。
“雅意，回來啦。你媽剛說你應(yīng)該也差不多該到了?！备赣H巍然不動地坐在沙發(fā)上手都沒有抬一下。
“路上人多不？”母親一邊問一邊打量著雅意身上的衣著。見她穿得也不見得比前幾年更為光鮮，不禁皺了皺眉。
“還行，比前幾年少?！?p> “現(xiàn)在打工的人少。像我們縣今年又辦了兩個新廠。我聽人家說保底工資2500呢。很多人都不出去外面打工了。你要是呆在家里也能找到工作。”
“媽，我不一樣。這里的工廠怎么可能會招文案？哎呀，跟你說了，你也不懂?！?p> 母親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陣子，才放雅意回房間。
雅意走進房間，打開衣柜，發(fā)現(xiàn)母親把雅意過去不穿的舊鞋又跟衣服放一塊了。
“媽，我跟你說多少次了。鞋子不要跟衣服放一塊，多臟啊。再說了，這個鞋子都變形了，怎么穿??？”雅意說著便把鞋子塞進垃圾筒。
洗完澡后，雅意收到了佳期的信息。
“雅意，到家沒有？”
“嗯，剛洗完澡?！?p> “大過年的，別跟爸媽慪氣。你跟他們吵，你永遠占下風。好好過年，養(yǎng)胖點。你太瘦了，還不到90斤。”雅意之前曾經(jīng)跟她們說過，自己小時候是留守兒童，與父母感情淡薄，但具體沒細說。沒想到佳期一直記在心里。
看到這些暖心的話語時，雅意覺得自己渣透了。佳期對她那么好，那么關(guān)心她，她居然還想翹她男朋友，真不厚道。
雅意把聊天記錄截圖發(fā)給馮宇，并說：“馮宇，我不能對不起佳期。你不了解她，我知道佳期很愛你，比你想象中更愛你。我們到此為止吧?！?p> 對方隔了一會才回復(fù)說：“雅意，你喜歡我嗎？”
“你現(xiàn)在問這種問題，讓我怎么回答你呢？”
“你為什么就不能跟著自己的心走呢？你知道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憂傷。我覺得你應(yīng)該快樂一點。真希望有一天，你愿意對我敞開心扉，告訴我你的故事。好的，壞的，我都想知道?！?p> “馮宇，你放過我吧。我是個特別沒有安全感，又特別孤單的一個人。我的生活像一片沙漠，感情一觸即發(fā)。你早晚會害死我的?！毖乓獠活櫶孤读俗约旱男穆?。
“雅意，如果說愛會害死人的話，那人類早滅絕了。你若是實在是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強你。像你說的，到此為止吧。”
雅意沒想到馮宇那么快就同意了。她潛意識里以為馮宇會苦苦相求，勸到自己回心轉(zhuǎn)意?，F(xiàn)在對方這么干脆痛快地說“到此為止”她反而悵然若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話又說出去了，便也只得順水推舟。賭氣似地回了一句，“祝你們幸福?！?p> 發(fā)完這句話后，雅意就開始留意手機信息?？墒牵藥孜婚|蜜相繼發(fā)信息來外，馮宇再未回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