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典史自作聰明地說:“老爺,卑職猜測:去歲周曦曾赴省城應(yīng)舉,其時李御史恰好按臨湖廣?;蛟S二人機(jī)緣巧合,在某個地方相遇相識。這周曦外表英俊、巧言令色,亦有點(diǎn)文才。李御史一見之下,被其外表和言辭所迷惑,遂與其結(jié)為知交,也在常理之中?!?p> 劉文舉眨巴眨巴眼睛,深覺羅典史之分析頗有道理,點(diǎn)點(diǎn)頭說:“既如此,本縣且先去拜會一下李御史,順便提一提周曦謀反的案子,且看他有何態(tài)度。”
隨后,他把一個長隨叫過來,吩咐道:“你持本縣的帖子去那間草房,就說本縣想拜會李御史?!?p> 那長隨得令后,將早就擬好的一個大紅帖子拿在手里,飛快地往草房奔去。
到了草房外面后,那長隨問一個衙役:“請問這里是哪位爺負(fù)責(zé)接帖子?”
那衙役用手一指王興,答道:“那位是李爺?shù)馁N身隨從,你把帖子交給他吧!”
那長隨忙走到王興面前,說了來意,將帖子交給他。
王興拿著帖子站到草房門口,高聲稟告道:“老爺,梅源縣劉縣尊持貼來拜?!?p> “進(jìn)來?!?p> 王興推門進(jìn)去,將帖子交給李楚基,站在一旁等他發(fā)話。
李楚基接過帖子一看,上面寫著“侍生劉文舉拜”,皺了皺眉頭,將帖子遞還給王興,說:“將帖子退回去,告訴下帖之人:劉縣尊與本院素?zé)o私交,且本院正在拜會故交好友,不便與劉縣尊相見;若劉縣尊有公事,待本院下午掛牌升案后,在公堂相見,此處不是商談公事之處。”
王興本來就對將自己的恩人周相公關(guān)進(jìn)牢房的劉文舉一肚子意見,見本官拒絕與他見面,心下暗呼痛快,應(yīng)了一聲“小的明白”,轉(zhuǎn)身走出草房,將帖子還給劉文舉的長隨,把李楚基剛剛的話復(fù)述了一遍。
那長隨不敢多言,趕緊轉(zhuǎn)身回到村口,將李御史拒見的話告訴了劉文舉。
劉文舉萬萬沒料到自己以一縣之尊,卻被李楚基拒見,羞憤之余,心下更加惶恐:李楚基這是擺明了不給自己面子,也肯定會明察秋毫地核查自己任內(nèi)各種貪贓舞弊的問題。尤其是上年貪污賑災(zāi)錢糧并逼反郭鷹等人一事,至今仍有許多人在告狀,一旦被李楚基查實(shí),他肯定會毫不留情地參劾自己,那就等于是將自己送上了斷頭臺……
想至此,他額頭上的冷汗一股股地冒出來——他是個只知道虐民斂財(cái)?shù)幕韫?,遇到這事關(guān)生死的大麻煩,腦海里早就亂成了一團(tuán)漿糊,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了……
羅孝光知道劉文舉是個毫無主見、臨事慌亂的糊涂官,見他被李楚基拒見后滿臉惶急、手足無措,忙走到他身邊,低聲說:“老爺,據(jù)卑職揣測:李御史如此不講情面,拒絕與您會面,其根源就在周曦。
“陳府大世兄告訴卑職:李御史與周曦母親一直在房間內(nèi)密談,估計(jì)周氏想要李御史為他兒子翻案,或許還說了您很多壞話,致使李御史對您生出了成見,這才不顧基本的為官禮儀,拒見您這位本縣父母?!?p> 劉文舉深以為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說:“你的分析與本縣的想法不謀而合。既如此,有句話叫‘解鈴還須系鈴人’,本縣即刻下令將周曦從囚牢放出來,并為他醫(yī)治腿部創(chuàng)傷,或許可以消除李御史對本縣的成見。”
羅孝光搖搖頭說:“不妥!不妥!據(jù)卑職所知,李御史性格剛硬、鐵面無私,在巡按其他州府時,一旦發(fā)現(xiàn)官吏有貪贓情事,不管與其私交如何,也不管朝中大佬打招呼,必定會參劾到底。以此分析,您即使現(xiàn)在將周曦釋放,也不一定能討李御史歡心。日后他查出了一些問題,照樣會毫不留情地參劾您。”
說到這里,他臉上露出一絲狡詐的笑容,續(xù)道:“卑職以為,周曦絕對不能釋放。此人犯的是謀反大罪,只需那證人李冬一口咬死他與牛頭寨匪首合謀造反,他就很難脫罪。日后如果李御史揪住您的問題不放,或者要參劾您,您可以反參他一本,說他與反賊周曦是結(jié)拜兄弟,有謀反嫌疑。如此,李御史投鼠忌器,在參劾您時就會三思而行了?!?p> 劉文舉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說:“事到如今,也只能行此險(xiǎn)招了?!?p> 陳立中在旁邊說:“劉大人、羅大人,家父備了幾桌薄宴,請兩位大人及眾位差爺去寒宅歇歇腳,喝幾杯酒再打道回府,如何?”
劉文舉無情無緒地?cái)[擺手說:“罷了,此刻哪有心情喝酒,先回縣衙去吧!”
陳立中知道劉文舉此刻很沮喪,不敢強(qiáng)留,拱手送他上轎后,轉(zhuǎn)身回到陳府,看到父親陳致和仍立在大門外,引頸向周曦家的草房張望,便說:“爹,您別再想見李御史的事情了。剛剛劉縣尊送帖子過去想拜見他,都被原帖奉還、拒不相見,氣得劉縣尊飯也不吃就打道回府了?!?p> 陳致和憂形于色地說:“李御史如此無情,為父的很擔(dān)心其將來會不利于吾家。聽梁總管說,陳家鋪有好幾個刁民聽說巡按御史按臨,想去察院衙門告我們陳家。如村東頭的陳漢初,上一年因?yàn)榕c我家爭墳地,被王貴張才等人打斷了一條腿,從梅源縣一直告到寶清府,幸虧劉縣尊、李府尹一力回護(hù),我們才贏了官司。若陳漢初再告到李御史那里,我們這場官司鐵定會輸!”
陳立中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說:“爹,其實(shí)我家有一個人可以與李御史搭上關(guān)系,只要她出面,李御史非買面子不可?!?p> 陳致和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瞪大眼睛問:“你說我家誰可以與李御史搭上關(guān)系?我怎么不知道?”
陳立中興沖沖地說:“爹,這個人就是三妹妹??!您想想:三妹妹如今仍是周曦的未婚妻,而李御史與周曦是結(jié)拜兄弟。如此一來,三妹妹就是李御史的弟媳婦,若她以弟媳婦的名義去拜見李御史,估計(jì)不會遭拒絕。即使李御史不想見三妹妹,但周曦母親一直喜愛三妹妹,讓三妹妹以兒媳婦的名義去拜見公婆,李御史總不好說什么吧!”
陳致和如夢方醒,猛拍一下腦袋說:“立中,為父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沒想到這一層關(guān)系?如果從清芙的角度來說,我們陳家與李御史還是親戚呢!對對對,就應(yīng)該讓你三妹妹去拜見李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