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戳中痛處,苗人鳳內(nèi)心騰起了熊熊怒火,只是還未等到爆發(fā)的那一刻,懷中幼女“嚶”的一聲便已將怒火撲滅。
“爹爹,媽媽呢?我要媽媽。”
苗人鳳還未回答,那女童一轉(zhuǎn)頭,見到火堆旁的美婦,張開雙臂大叫道:“媽媽,媽媽,抱抱?!?p> 女孩這兩聲“媽媽”一叫,大廳中緊張的氣氛又濃郁了幾分。
那美婦猶豫片刻終究還是站起身來,走到苗人鳳身旁抱過孩子。
感受到母親溫暖而熟悉的懷抱,女童歡笑道:“媽媽,蘭蘭找你,回家?!?p> 美婦緊緊摟著她,大臉小臉緊緊偎倚在一起,女童在夢中流的淚水尚未消失,臉頰上又添了母親的眼淚。
吳塵暗自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再步步緊逼,因為在孩子心中母親是完美的,不應(yīng)該因為成人的骯臟而在她面前羞辱了“母親”兩個字。
想了想,吳塵走到正蜷縮在廳角瑟瑟發(fā)抖的閻基面前,一把將他提溜起來丟到火堆旁。
“小爺……饒命!小爺饒命??!”
“閉嘴!”吳塵抬手就是幾個大耳巴子抽了過去,從他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小包,打開一看確認(rèn)是兩頁功法秘籍后,朝獨臂男子說道:“阿四,帶著斐兒坐到我身邊來?!?p> “您……您真的是胡大爺?shù)墓式缓糜??”斷臂男子眼眶濕潤,似乎又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是真的。
吳塵面露微笑,招了招手說道:“還能騙你不成?趕緊過來?!?p> 見狀,斷臂男子突然跪倒在地,叩頭道:“還請吳大爺替胡大爺報仇,小的平阿四叩謝您的大恩大德。”
“這是做什么?”吳塵身形一閃將他扶起,“此事真相我已知曉,毒害胡兄之人一個也跑不掉,只是這些年苦了你一手將斐兒帶大?!?p> “不苦,不苦?!逼桨⑺钠铺闉樾Γ车溃骸靶?,趕緊見過吳大爺。”
平阿四雖從未向胡斐說起過他父母為何早早雙亡的原因,但剛才聽了吳塵所述,隱約也明白一些,納頭拜道:“侄兒拜見吳叔?!?p> “斐兒不必多禮,這是你胡家拳經(jīng)刀譜前兩頁,更是總綱部分,好生收好?!眳菈m摸了摸小胡斐的腦袋,將兩頁秘籍殘頁遞給了過去。
“多謝吳叔?!?p> “不錯,好孩子。”
看到這一幕,苗人鳳嘴角微動,似乎想說點什么。只是一想到自己辜負(fù)了胡夫人臨終所托,未能照料好胡斐,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咽了回去。
“算了,既然胡大哥的孩子還好好活著,我還有什么不知足的?若是他長大后想找我報仇,便是送上這條賤命又何妨?”
苗人鳳暗自嘆息一聲,靜靜的坐在原地。
一時間,大廳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除了那火堆里燃燒的柴火“噼啪”作響,再無其他聲音。
片刻,苗夫人終于坐不住了,伸出衣袖抹了抹眼淚,突然在女童臉上深深一吻,強(qiáng)行忍住不讓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流下,蹭地站起來,把女童交到苗人鳳手中。
脫離了母親的懷抱,女童再次哭喊起來:“媽媽,媽媽,抱抱蘭蘭。”
苗夫人心腸一硬,背對著她,始終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苗人鳳耐著性子等待,等那美婦答應(yīng)一聲,等她回過頭來再瞧女兒一眼。
其實在他心中,早已想要將那個人拉過來踩在腳下一巴掌拍死,但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一定會舍命阻止。
走到今天這一步,責(zé)任或許全在自己吧!
恍惚之間,苗人鳳想到兩人新婚后那段歡樂的日子,他帶著南蘭一同去祭拜胡一刀夫婦。
當(dāng)著胡一刀夫婦的面,他滔滔不絕的把當(dāng)年那段往事說給妻子聽。這件事在他心中壓抑了十年,直到這天,才在最親近的人面前發(fā)泄出來。
他辦了許多酒菜來祭奠胡一刀,擺滿了一大桌,就像當(dāng)年胡夫人在他們比武時做了一桌豐盛可口的佳肴那樣。
觸景生情,那天他喝了不少酒,好像這位生平唯一的知己復(fù)活了,與他一起歡談暢飲。他喝得多,說得也多,說起對這位遼東大俠的欽佩與崇仰,說到造化的弄人,人世的無常,說到胡夫人對丈夫的情愛,他說:“像這樣的女人,要是丈夫在火里,她一定也在火里,丈夫在水里,她也在水里……”
突然之間,苗人鳳看到自己的新娘臉色變了,掩著臉遠(yuǎn)遠(yuǎn)跑開。
他追上去想要解釋,但是醉了,不會說話了。更何況,他心中清楚記得腳上中了毒針在客店修養(yǎng)突遭鄂北鬼見愁鐘氏三雄火攻的那一幕:他是在火里,而她卻獨自先逃了出去……
他一生慷慨豪邁,向來不計小節(jié),然而這是他生死以之相愛的人。盡管他一直覺得南蘭應(yīng)該逃出去,可是在心里,他又深深盼望在自己遇到危難之時,那個心愛的人會守在身旁,不會棄他而去,就像胡夫人對胡一刀那樣。
這或許有些自私,可是他還是在酒醉之后,在胡一刀的墓前,酒后吐了真言。
雖然他始終真摯的愛著妻子,將擁有的一切全部交給了她,但是因為那句話,夫妻之間還是產(chǎn)生了永難彌補(bǔ)的裂痕。
于是,在那個男人的花言巧語下,她選擇了背叛,趁著他在月下練劍,趁著女兒在襁褓中熟睡,在那個男人胯下承歡……
只是不知為何,即使到了現(xiàn)在,心中的怒火快要將他吞噬,他這個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苗人鳳,在她面前卻仍然狠不下心來。
“只要她肯回頭,過往的事可以不提,我依然會好好對她,我要她,女兒也要她?!边@是苗人鳳此時的想法。
所以他還在耐心的等待,廳上大部分人也在等待。但誰也不說話,只有一個小女孩在哭喊:“媽媽!媽媽!抱抱蘭蘭!”
外面下著傾盆大雨,雷聲也不停地響,似乎在質(zhì)問南蘭,為何如此鐵石心腸,為何不愿轉(zhuǎn)身抱抱自己的女兒。
然而,苗夫人此時已是一匹脫韁的野馬,一心想著馳騁在名為歸農(nóng)的田野上,丈夫?女兒?早已拋之腦后了。
終于,小胡斐忍不住了,猛的跳了起來,指著她罵道:“你女兒要你抱,干么你不睬她?你怎么一點良心也沒有?不怕被雷劈死嗎?”
可惜,南蘭依然不為所動。
反倒是苗人鳳手中的女童大聲哭喊道:“不要兇我媽媽,媽媽回家?!?p> 這一聲哭喊可謂是哭斷了多少人的心腸,吳塵也為之動容了。
既然如此,那就盡快結(jié)束這場鬧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