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快就來找我啦!”余明磊似乎掐準了我會來找他,“我還以為我會等很久呢!”所以他是故意在等我嗎?
“你……也來參加夏令營嗎?”我被他打亂了思緒,木訥地站在房門口,不知道該怎么接他的話。
“不然呢?我可不喜歡英國濕漉漉的天氣!”我沒有去想他說的是不是真話,“進來吧,別光站著?!彼谷粵]有問我的來意。
房間里沒有開燈,遮光窗簾拉得很嚴實,只留下一條狹窄的縫隙使得亮光得以透進來,讓我不至于連他的臉都看不清。他果然是在休息,我在心里想。
“我……沒有打擾到你吧?”我看著他把窗簾再拉開一些然后徑自在沙發(fā)上懶懶地坐下來,竟不爭氣地這樣問。
“你覺得呢?”他問完,我更加沒有了找他談判的勇氣。
我站著不說話,像一個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準備接受懲罰的女傭。
“怎么了,來找我又連句話都不說,害怕了?”他說著站起來。我不得不承認有一種恐懼正在我的心底滋生,眼前的余明磊給我的感覺就像是童話故事中的暗黑魔王,一旦他向我發(fā)起進攻,我將尸骨無存。
“你不必害怕,我知道你為什么來找我?!彼@到走廊上把頂燈按亮,“我們之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生疏了?”眼前的一切都亮堂了。
從一開始就該如此生疏吧,我在心里想,然后才看到他臉上嚴肅的表情。
“張辰浩怎么樣了?他知道你來找我嗎?”他這么說的意思是……他知道張辰浩的情況?
“請你放過張辰浩,違約金我們可以付,但是封殺絕對不可以!”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知道跟著他的思路走很容易掉進他為我設置的陷阱里。
“你憑什么認為我會答應你?”他已經不是一開始那個余明磊了,但也有可能他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張辰浩不可以退出娛樂圈,”這么多年他一直帶著張敏的夢想在這個圈子里打拼,“代言的事情我可以解釋,只要余氏不再追究他的責任,我愿意親自上門向余……你爸爸致歉?!焙翢o底氣的話,說出來之后就顯得更加經不起考驗。
“你又憑什么認為我爸會原諒他?”他真的是一個不念舊情的人,我在心里想。但我不能輕易就放棄,他是我現在唯一的希望。
“到底要怎么做,你們才能不再針對張辰浩?”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答應,“這些年他遭受的打擊已經夠多了……”
“你留下來陪我一夜?!边@應該就是他開出的條件,“今晚你留下來陪我,我就想辦法說服我爸?!蔽覜]有想到他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好,我留下來?!蔽也恢澜裉焱砩嫌游业臅鞘裁矗辽偎娴慕o了我希望。
夜幕漸漸降臨,余明磊換上衣服帶我出門吃飯。我像只哈巴狗一樣跟在他身后,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步伐,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餐廳的服務員見到我,都像見到了移動的皇冠一樣,又是倒茶又是翻菜單,把我服侍得像皇太后一樣,只有我知道其實我的手心里已經濕了。
“我以前不知道,其實你的酒量也挺好的?!奔t酒開了一瓶又開一瓶,余明磊每次給自己倒酒前都會先把我的杯子倒?jié)M。我來者不拒,仰頭將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我以為只要乖乖地陪他喝酒,就能讓他心滿意足然后答應我的請求,可是我沒想到這酒一旦喝起了頭就停不下來了。
“其實……我的酒量也沒那么好?!蔽野芽站票畔?,努力讓自己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已經很晚了,我們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該走了!”我已經有些醉了,再不逃怕是會有危險。從小媽媽就教育我,女孩子不能喝酒,這一刻我的腦子里全是媽媽教育我的那句話。
“夜才剛剛開始,今晚你要留下來陪我,你忘了嗎?”我透過那一丁點醉意細細品味他的這句話,才明白他所說的“陪”其實是一種可恥的侮辱。
“不好意思,我該走了!”我再一次強調自己的立場。和可恥的人做交易讓我覺得惡心。我站起來,只覺得一陣頭暈。原來葡萄酒的后勁這么足,早知道他不會這么輕易就善罷甘休,那些酒我就不喝了。
“你醉了,我送你!”余明磊適時地扶住我,我沒有拒絕,因為我真的已經沒法獨自行走了。
餐廳離宿舍不是很遠,我卻在車上睡著了,毫無防備地睡著了。為什么是宿舍?這是我醒來時的第一反應。我感到充斥著危險的空氣撲面而來。
“你為什么帶我回來?”問題的答案其實很明顯,“晚飯我已經陪你吃過了,希望你信守承諾。我要走了!”我耐心地講完。對于這一次談判的結果,我心里其實早就有了底。
“慢著!”他像皇帝一樣把我叫住,“我說過放你走了嗎?”危險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
“余明磊,你到底想怎么樣?!”是懇求的語氣,懇求他放過我,別再拿我當玩偶一樣耍。
“怎么樣?”他說完越過我把房門推開,另一只手用力將我拉進屋里,“裝傻?裝純?你不是想和我做交易嗎?為了張辰浩你不是想用自己來做交易嗎?”我把眼睛一閉,努力不讓自己去聽他在說些什么。
“陪我一夜,我給了你機會。怎么,你反悔了?你不是很偉大的嗎?只是犧牲一下你自己……”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余明磊,你瘋了嗎?”我朝著他吼。
“我沒瘋,是你快把我逼瘋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借著酒勁才做出這些舉動,話說完他就把我按在墻上。
“你放開我!”我盡全力推開他,毫不留情地甩過一巴掌,奪門而出向夜色中奔去。
夜色中透著濕氣,像上帝沒來得及擦干的眼淚蒸騰在空中。我奔走在來往的人群中,腦海中不斷閃過我被蕭涵蹂躪的那個晚上。我好想張辰浩,我想立刻看到他。我不要再想起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就假裝我只是在路邊摔了一跤好了。
我?guī)缀跏且宦放苤氐结t(yī)院的,準確來說我是準備一路跑著回醫(yī)院的,可是朦朧的醉意讓我在半路迷失了方向,我只能打電話向凱莉求助。她叫了輛車沿著泰晤士河開了足足有十分鐘才看到我,她被我的樣子嚇壞了,一個勁地問我發(fā)生了什么,可我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辰浩在房里等你?!彼盐宜偷讲》块T口,終于不再追問我發(fā)生了什么,“等到你想說了,再告訴我吧!”她把我的背包還給我,用手捋了捋我的頭發(fā),“我先走了,辰浩就麻煩你了!”
“凱莉,”醉意已經散去一半,“謝謝你!”但我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我只是在路邊摔了一跤。
******
“你回來啦!”打開門,張辰浩用笑容迎接我的歸來,“一切都還順利嗎?”
我本想風輕云淡地答一句“順利”,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句話都沒說就扔掉背包撲進了張辰浩的懷里,“張辰浩,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幫到你。
“怎么了?”張辰浩詫異于我主動的投懷送抱,“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努力不讓他發(fā)現我的眼淚,“別說話,讓我靜靜地抱抱你好不好?只要一下下就好……”我不能再說下去了,努力用手背擦去眼角沾濕的淚痕。
“好……”張辰浩用手托著我的后腦勺,我感覺得到他掌心的溫度,以及他心跳的速度,“只要你愿意,一直抱下去都沒問題?!?p> “你……又占我便宜!”我努力調整好情緒,從他的懷里鉆出來。
“是你自己撲過來的好不好!”致他無處安放的委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以及他令人討厭的執(zhí)著。
“沒什么,就是怕你這半天沒見到我心里不舒服,所以主動向你道個歉?!蔽艺f著把背包撿起來放好。
“真的?”他又不傻,當然不會相信,況且我不會說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嗯?!蔽胰匀徽J真地點頭,“我有些累了,想洗洗先睡了?!闭f完我徑自走進浴室。
我花了很長時間沖了一個熱水澡,但不管怎么沖,都沖不去我心頭的塵埃。也許那不是塵埃,是失望變成傷痛最后在心頭結的痂。
“今天你睡床,”張辰浩看著我剛鋪好的地鋪,“我睡地鋪?!彪y道他終于良心發(fā)現了?
“不要?!彼K究還是個病人,“我認床。”
“你昨天不是也睡著了嗎?”我這才想起來我昨晚是和他一起睡在了豪華雙人病床上。
“那……那是個意外,反正我睡地鋪就好?!蔽抑榔鋵嵥劁佉稽c都不舒服,每晚都要醒過來好多次,而且房外一旦有什么響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聽話!”我看不聽話的是他,“你今天喝酒了對不對?”到現在我仍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來的,“躺床上舒服些……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弊詈竽蔷湓捠怯脕戆参课业?,我知道他在浴室外面聽到了我洗澡時“嘩嘩”的水聲以及我實在控制不住的偷泣聲。
“我不要……”我到底該怎么說服他,“要不然……床這么大,我們一人一半好了!”只要等他睡著,我再爬下去就好了。
張辰浩“一骨碌”從地鋪上爬起來,盯著我看,眼神單純得像一只羊羔。“你該不會是在誘惑我吧?”原來是只披了羊羔絨的色狼,但我只能忍。
我不說話,只把身子往床的另一邊挪了挪,背對著張辰浩蜷縮得像只煮熟了的蝦。突如其來的胃痛讓我的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感覺到身后一連串的動作,掀被子、上床、蓋被子,然后就安靜下來。我知道張辰浩的為人,他雖然皮了點,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
“你今天怎么了?在夏令營見到了誰?到底是誰欺負你了?”張辰浩我求求你別問了,我在心里說,努力把手掌捂在肚子上,額頭上的汗珠再一次滲出來。
短暫的安靜。
“你干嘛不說話?到底是怎么了?”張辰浩把身子湊過來,安靜瞬間被打破,“怎么流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你說?。俊胰ソ嗅t(yī)生!”
“張辰浩!”我迅速抓住他的手掌,“沒關系,我只是有些胃疼,睡著了就沒事了。”我依然背對著他,不想讓他看到我情不自禁流出來的眼淚。今天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就讓我一個人慢慢消化吧,伴著疼痛、汗水和淚水一起慢慢消化。
“真的沒關系嗎?”張辰浩伸過手將我額頭上的汗珠擦去。
“沒關系?!蔽艺f完,將自己蜷得更緊了一些。
張辰浩似乎是相信了,反手按下墻上的開關,房間里變得更暗了。一只大手從我的身后伸過來,握住我的手,停留在我的腹部。我沒有反抗,在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后,我突然覺得我和張辰浩就是彼此的良藥,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這不是盲目的愛情,而是一種責任,以及彼此間的信任。
時間真的會讓人成長,讓人學會如何區(qū)分身邊的“好人”與“壞人”,讓人學會如何堅強地去面對生活中的挫折,讓人學會如何在這靜謐的黑夜里卸下偽裝、放下堅強……
******
和前一天一樣,這一次我又是被一陣敲門聲喚醒的,進來的人依然是凱莉。
“筱柔,我給你打了那么多電話你怎么都不接?”她已經不再關注我為什么仍然睡在張辰浩的床上了,“昨天你去找余明磊的事情,被辰浩知道了?!蔽颐偷貜拇采咸饋?。
“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在手機里翻張辰浩的號碼,“他人呢?他去哪里了?”他故意把我的鬧鐘和手機鈴聲關掉,一定是想趁我睡著的時候跑去找余明磊,我在心里想。
“不用問了,他去找他了。你快點,我?guī)氵^去。”凱莉的言語里絲毫沒有我心里那樣的急切和不安。
“你怎么不早點過來找我?”我說完一拍腦袋,這根本不是凱莉的錯,“對不起,我昨天……”
“不用解釋了,”凱莉打斷我,“是歐陽瑾通知我的,應該是葉琳告訴了他?!闭娌焕⑹俏业暮瞄|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