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聲調(diào)之怪異，抑揚頓挫，飄忽不定，似耳語一般，輕微卻清晰。
青寒驀然一怔，向后仔細一看，臉皮罕見地顫抖了一下。
趙若靈見狀捧腹大笑，似乎看到了此生所見最滑稽的一幕，她花枝亂顫前仰后合，美目中都泛起了淚光，與那時候的青寒有了相似。
等到她笑夠了，絲絲紅潤攀上白皙細膩的容顏，向青寒低低的輕喘吐息：
“若靈已經(jīng)完成了條件，青君的承諾可還作數(shù)？”
青寒目光明暗交替，指腹緊貼相互摩挲，十指糾纏在一起。
他低垂著頭緩緩說道：“青寒許下的承諾極少，也從沒有過反悔的先例?！?p> 二人距離本就極近。
趙若靈含羞莞爾，徐徐移挪蓮步，幽香風兒拂過青寒的臉龐，將他輕輕擁入懷中。
她的身軀柔若無骨，柳枝穿過青寒的腰間，又踮起腳尖，臻首輕抬，靠在他的肩頭。
溫暖的吐息纏繞脖頸，讓他渾身不自在，起了一片紅點。
青寒挑了挑眉頭，低聲說道：“姑娘也夠狠的了，與他人又沒關(guān)系，何必如此作弄呢?！?p> 一股涼意進入頸間皮肉，這涼意迅速擴散，緊接著又是劇痛襲來。
青寒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眼中出現(xiàn)了劇烈的掙扎，看到了一些他不想看到的畫面。
一個畫面飛快閃過，又有下一個出現(xiàn)，源源不斷，沒有盡頭。
她之前的經(jīng)歷事無巨細的出現(xiàn)在青寒的腦中，偏偏實際上過去的時間又如此短暫。
從出生到成長，從成長到日常瑣事，以及后來的那一幕幕，再到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這些畫面閃過之后又融合在一起，就像一個千奇百怪的混沌漩渦，欲要將他的心神全然湮沒吞噬。
青寒回想到當初的情景，當即心神一凜咬破舌尖，咬牙顫聲念道：“清靜無為，封心守一！”
眉心星光再次閃爍，左眼幽暗無光，右眼青光四射。
“狠？”
趙若靈面目猙獰扭曲，猛然推開青寒的身體，與他四目相對，一字一句地沉聲說道：
“好好看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你還會說這些廢話么？！”
青寒守住了心神，阻斷了之前的幻象，游離的焦點有了凝聚，仔細的看著眼前趙若靈的模樣。
只了看一眼，就讓他臉色微變。
她原本擁有神似寒瀑濺落的懸垂青絲，現(xiàn)在一束束長發(fā)從根部脫落，還沒等垂落到地面就消散一空。
原本白皙細膩的容顏，迅速變得枯黃，很快溝壑褶皺密布。
秋水一般的瀲滟雙眸，逐漸變得黯淡無光，被松垮下來的眼皮遮住，只露出一絲渾濁眼白。
誘人的朱唇漸漸暗沉，就似干裂的泥土，扇貝一樣的皓齒折斷崩落。
吹彈可破的肌膚仿若在這一瞬歷經(jīng)千年，四肢以及身軀塌陷萎縮，仿若將死的枯槁禾苗。
本二八華年的美麗女子，才三個呼吸時間過去，就變成了幾乎兩只腳都踏入墳?zāi)沟睦蠇灐?p> 青寒舒了一口氣，回憶幻覺里的一切，雙眼瞇成了一條縫。
“姑娘如果殺了在下，接下來準備做些什么？還請明言！”
趙若靈蠕動干裂嘴唇，嗓音嘶啞瘆耳，似天高云低。
“當然是將這巴國變成尸山血海，不然我的怨與恨又如何擺放？”
青寒抬起手臂伸至身前，又攤開手掌，看起來就像是在邀請。
“這與我無關(guān)，不過既然想要脫離……青某有一法，可讓你遠離怨憎之苦?！?p> 看著面前攤開的手掌，趙若靈露出一絲笑容，微微偏過頭避過相接的目光，冷聲道：
“青君可真會說笑！此法不存在于人間，即便殺了我也是一樣！”
青寒驅(qū)動靈力傳達四肢百骸，并分出一縷魂魄握在手心。
幻劍更為凝實，最后化為實體，與之前并未與之融合時，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青寒虛步拉開劍鋒至下頜，隨即腳步一踏，沖趙若靈一劍突刺，直指她皺垂的眉心。
趙若靈卻是無動于衷，只是面向西方落日，任由余暉落在她蒼老的臉上。
青寒想將這一切了結(jié)。
幽暗劍影就快要落在她的眉心，青寒隱約聽見一聲大喝。
“住手！”
一股怪風驟然原地而起將老嫗圍繞。
劍刃被怪風阻擋在外，任憑青寒如何加重力道，即便念上萬鈞咒也是無用，劍尖始終進不得分毫。
那石像顫動間出現(xiàn)重影，從其中走出一個幻身老者，此人與石像所刻之人，無論外表還是神態(tài)均是一模一樣。
青寒目中幽寒閃爍，收回之前動作，冷冷的看著來人。
“我還以為你始終不會出現(xiàn)，藏頭露尾之輩也敢算計于我！”
青寒一收回劍勢，那怪風便消散了，露出趙若靈的身軀，她不看青寒也不看那老者，依舊面向落日不言不語。
“本神可沒有算計于你，不過區(qū)區(qū)凡人，又有何利用之處？”老者微微一笑，輕輕揮動大袖，一把華光熠熠的虛幻拂塵，靜靜地漂浮在他的身前，“不過她還不能死，此人對本神有些用處?！?p> 青寒冷哼一聲，側(cè)劍向下一壓，崩出一道蛟鯊之鰭，同時腳步一踏，身影綽綽轉(zhuǎn)瞬消失。
老者面不改色，抓住拂塵朝劍光輕輕拂過，就如同微風拂過水面，所過之處波光粼粼。
那幽光碰到那處扭曲就崩潰消散了，同時青寒瞬移而來，在老者左側(cè)現(xiàn)出身形。
青寒瞬間蓄力完成，劍身被污濁之氣縈繞。
他目中狠厲之芒大閃，手臂力量陡然爆發(fā)，斬出一輪被陰氣遮蔽的彎月，朝老者脖子橫切而去，月鋒所過之處空間被割裂，內(nèi)里一片黑暗，罡風向外暴泄。
老者發(fā)須被罡風狂卷，輕咦一聲同時伸出手掌，一把將青寒的劍刃抓住。
二人面色齊齊一變，同時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腳下土地轟然爆裂垮塌，同時掀起一股極為狂暴的氣浪炸響耳際，這氣浪將四周泥土推開百丈，形成了一個深三丈寬百丈的大坑。
劍刃死死卡在手掌，老者的手臂變得更加虛幻，絲絲白流從傷口逸散而出。
同樣青寒握劍的手被震傷，虎口開裂繼而貫穿手掌，絲絲鮮血溢出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