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敏沒想到林立這么晚了還會來,她更沒想到林立一看到她就激動地跑過來,將她緊緊地擁在懷里。
“小敏,我今天真的挺開心的?!焙苊黠@林立喝得挺多的。他嘴里的酒氣濃濃烈烈地噴向莫敏,帶來一陣陣的暈眩。
緊跟著林立過來的是他的司機。
“林總多喝了點。我本想送他回家的,他非要來這里?!?p> 莫敏朝他笑笑,示意他開車回去。
“我就要來藍田,藍田才是我的家?!绷至⑷氯轮^已經(jīng)完全靠在了莫敏的肩上。
“好了,我扶你進去休息休息。你喝多了?!?p> “沒,我沒喝多。小敏,你知道嗎?今天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绷至]舞著手,身子已經(jīng)完全倚在了莫敏的身上。莫敏吃力地扶著他往樓梯上走。那幾級漢白玉鋪成的臺階平時踩上去十分舒服,現(xiàn)在卻覺得每一步都極其艱難。
“小敏,我們?nèi)ズ纫槐伞!?p> 還喝,你都喝成這樣了。
莫敏又好氣又好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扶到客房。
靜靜躺在床上的林立的呼吸微微有些沉重,他的臉依然緋紅一片,薄薄的嘴唇在輕輕抖動,好像里面關(guān)了許多的言語就要噴涌而出。他的睫毛還是那么長,睫毛下那雙緊閉的眼睛很不老實轉(zhuǎn)動著。莫敏知道此時的林立已經(jīng)沉浸在睡夢中了,他唇角微微地笑,那這個夢一定是個極美的夢吧。
莫敏從衛(wèi)生間里拿出一根毛巾,沾了點熱水,輕輕擦拭著林立臉上細微的污漬,她的手觸到林立那滾燙的臉,她竟有一種沖動,想要俯身去親吻一下這個男人。
莫敏,你在干什么?
心底有個聲音在大聲地責(zé)問著她。莫敏趕快站起身,輕輕掩上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門鈴就在此刻響了起來。
透過顯示屏,莫敏看到秋何況那張焦慮的臉。
“小敏,你喝酒了?!毙岬轿堇锏木莆?,秋何況更是擔(dān)心。
“沒有,剛剛林立來過?!蹦粝胝f,林立還在客房睡著呢,她又覺得這個問題很是說不清楚,不如不說。
“噢?他們集團出了那么大的事,他還有心情跑你這里來?!?p> 莫敏能聽得出秋何況的話語里有濃濃的情緒,到底是什么樣的一種情緒,她聽不出來。
“可能事情解決了吧。他剛說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p> “也許吧。”秋何況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抬眼看莫敏,“小敏,你還記得林之叫童真查的那個女職員嗎?那個叫秦陌的女孩?!?p> 莫敏不由地緊張起來,怎么秋何況也談起秦陌的事情來。
“我剛在新聞上看到,那個秦陌,真真實實地站在林立他們的晚會上。”
莫敏沒說話,在秋何況的對面坐了下來。
“小敏,你今天是不是也看到秦陌了?!笨吹侥酎c頭,秋何況又說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在懷疑著秦陌這件事是林之在撒謊。”
“他為什么要撒謊?整件事跟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蹦粽f著說著就激動起來,“還有,他為什么要弄一個秦陌出來?會不會這個秦陌真的曾經(jīng)在他們公司做,然后真的自動消失了。林之不是說,秦陌說會有一筆大收入嗎?她找到讓林立都敬畏的李老太爺做靠山,那筆大收入不就有了嗎?”
這些話一說出口,莫敏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是的,事實一定就是這樣。林之,他根本與整件事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不認識李小樂,他不認識顧男,他不認識林立,他甚至也不認識他要找的那個秦陌。他對秦陌的尋找只是基于一個人的同情心。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小敏,你真的這樣認為嗎?”秋何況看著莫敏亮亮的眼睛,有些心疼。
“老秋,你是一個老刑警了,你說事情是不是就是我推想的那樣。”
秋何況想說,世間哪有那么多的假想,林之一定是和誰有著什么聯(lián)系的,只是我們還都不清楚而已。
“我明天回江城,去找林之談?wù)?。他也想知道這個秦陌的消息的吧。”
“我也和你一起回去吧?!?p> “也好,我們明天先去看一看童真,再一起回江城。我再叫兄弟們好好地查一查,那個秦陌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p> “不準回去!”像一個炸雷突然在耳邊響起,莫敏和秋何況都被嚇了一跳。倆個人抬起頭,看到站在客房門口的林立一臉的憤怒。
“他怎么……住在這里?”秋何況的嘴巴張得大大的,聲音卻越來越小。他指著林立,像是看到了一個怪物。
莫敏還沒說話,林立已經(jīng)奔到了秋何況的面前:“我為何不能在這里。這是我的家,這是我五年前就為小敏準備好的家?!?p> “莫敏……”秋何況不敢相信地看著莫敏,身子卻不自覺地往門那邊移著。他瞪大著眼睛,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被誰使勁地夾了一下,錐心般地疼了一下。
“林立他剛喝醉了……”莫敏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她覺得她現(xiàn)在說什么都毫無用處。越是難以解釋的事情越不要拼著命地解釋。她記起她的心理學(xué)導(dǎo)師說的話,也便什么也不再說,只靜靜地看著兩個同樣紅了眼的男人。她現(xiàn)在唯一慶幸的就是,那個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的恨不得把跌坐在沙發(fā)上的林立拉起來痛打一頓的男人不是林之。
“老秋?你來啦。你來看我和莫敏啊。還是老同學(xué)好。還是老同學(xué)好啊?!绷至纳嘲l(fā)上抬起頭,似乎是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秋何況,伸出手來想要握住秋何況的手,卻只觸碰到秋何況的衣角。秋何況嫌棄地往后閃了一下。
“老秋,你告訴小敏,五年前我是多少不甘心就那樣離開她,你告訴她,那些我失去的東西都回來了。我現(xiàn)在只想要她,只想要她?!?p> “林立,好啦,你醉了?!绷至⒌脑捖牭媚粞奂t心跳,她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平時看起來一絲不茍的男人如今卻像個孩子一般耍起無賴,說著一些明天起床就會后悔的話啊。
“林立,你給我站起來,你要是個男人,就給我站起來好好地對莫敏說一聲對不起。”秋何況憤怒地扯起林立的衣領(lǐng),想讓他站得穩(wěn)穩(wěn)的,誰知道林立根本沒辦法站直,他并不瘦弱的身子在秋何況那雙鋼筋般的手里顯得那么可憐。
“老秋,他喝醉了?!蹦魶_上去,將林立扶住,又扯開秋何況緊緊握著的那只手,“來幫幫我,把他送到床上去。”
秋何況甩開了手,哼得一下離得老遠。
“你們倆啊,就跟兩孩子一樣了??靵韼桶咽帧!?p> 秋何況看著莫敏幾乎要被林立的身子壓倒,不得不又走過去,他一把拉過了林立,幾乎是把林立拖到了客房,又使勁一扔,像扔個塑料娃娃一樣地扔到了床上。
林立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又一次睡著了。
莫敏倒了一杯水給秋何況,然后看著秋何況靜靜地笑。
秋何況喝了一口水,大約也是感覺到剛剛自己的舉止有些異常,自己也笑了起來。
“老秋,謝謝你。”莫敏突然說。
秋何況端著水杯的手顫了一下,他馬上回道:“你是童真的好朋友,我答應(yīng)過童真要好好保護你的。”
莫敏微笑著,不再說話。
秋何況端著那杯茶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咕隆咕隆一口氣把茶喝完??吹侥粢捕酥槐柙诎l(fā)呆,覺得自己此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渾身都不自在。
“剛剛要是沒有你,我可弄不住林立,沒想到他發(fā)起酒瘋來這么恐怖,他應(yīng)該不會再來一次了吧。”
“那我把他帶走?”秋何況很為自己的這個想法驕傲,挽了挽手臂就準備去扯床上的林立。
“他都那樣了,怎么還可能弄得走?”莫敏笑著,打開客房的門,林立已經(jīng)發(fā)出暢意的鼾聲。
“我看他會一直睡到天亮的。你也早點休息吧,不是說明天要回江城的嗎?”
“那我,我在這里守著?”
“不用了,他不會醒來的。醒來也不理他。”莫敏打開了門。
秋何況站起了身,他有些不放心地又朝客房看了一眼,確定林立已沉沉睡去,才走到門口。
“老秋,童真是個好女人,你不要辜負她?!?p> 莫敏突然淡淡地說著,轉(zhuǎn)身將門輕輕關(guān)上。
秋何況站在門外,他明白了,自己剛剛的行為莫敏全都看懂了。
秋何況,你真是一個畜生。秋何況盯在門鈴屏幕上的自己看了許久,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上了車,疾駛而去。
莫敏用身子抵著門,她害怕自己會有一點點的動搖。
屋子,傳出林立如雷般的鼾聲。莫敏輕輕推開那門,林立,正像個孩子一樣睡得香甜。
不知道他會不會記得剛剛自己說的那些話,可是就是記得又能如何呢?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我們原本就不應(yīng)該再相遇。
明天,該離開這個藍田了,這已經(jīng)不再是屬于我的藍田了。也許當(dāng)初起這個藍田的名字就注定了一切。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即使還連著心臟,牽著肺腑,有些愛還是要勇敢地去放棄。為了自己也為了曾經(jīng)深愛過的那人。
莫敏終于閉上了眼睛,她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