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禁軍抬起頭,盔甲下是云然熟悉的臉。
“南意!”云然驚喜喚道,撲上去緊緊抱住了她,南意經歷這一路的波折,如今終于見到云然也是驚喜交集。
另一名禁軍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前一步恭敬行禮道:“小姐?!?p> “薛叔叔,想不到義兄把你請來了?!毖Τ梢嗌瞄L醫(yī)道,曾經受凌家大恩,為了報恩一直留在凌自寒手下聽從驅策,但凌自寒只當他是朋友,從未當做屬下,薛成亦性子和善,自有文人的清高之氣,與云然卻頗為投契。
“小姐的事,我義不容辭?!毖Τ梢鄿貪欀凶杂幸还蓚b氣。
“這里并非安全之地,我們先回宸華殿?!碧m昭出聲提醒,雖然禁軍撤離,但也恐防隔墻有耳。
“好,我們先回宸華殿?!痹迫活h首,藏不住的喜悅之色,有故交重逢的欣喜,也有姐姐有救的慶幸,今日雖然驚險,好在大家都安然無恙,只要姐姐的毒解了,那么一切都會回歸正軌,自己也可以重獲自由。
三人跟在蘭昭身后亦步亦趨,快到宸華殿,遠遠看見仍有幾名禁軍留守在此,云然示意南意和薛成亦先去一旁躲藏,畢竟他們是禁軍打扮,若是被看到進宸華殿,勢必引起懷疑。
蘭昭帶著云然先往殿門走去,冷聲吩咐道:“別守在這里了,鄯赤正帶著禁軍在宮門處,你們都去那里聽他安排?!?p> 幾名禁軍躊躇不定,方才鄯赤是下了死命令要他們戍守宸華殿,可是此刻圣巫吩咐也不得違抗,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辦,殿內的莎依聽到了動靜,打開殿門見是蘭昭,又見到蘭昭身后的云然,心終是定了下來,但見禁衛(wèi)猶在,擺出貼身女官的威勢說道:“夜已深,宸華殿畢竟在后宮,是王上的住處,有禁軍在此不合規(guī)矩,你們可以走了,若是郎中令有疑,讓他親自來與我和圣巫說?!?p> 幾名禁軍聞言皆俯首行禮,往宮門處而去。
禁軍走后,確認四下無人了云然招手示意南意和薛成亦進殿,關上殿門的那一刻眾人才覺得如釋重負。剛才與云然互換衣服的女使,穿著王袍恭謹行禮,蘭昭猜到了幾分,說道:“把王袍換下就先退下吧?!?p> 云然讓南意稍待,拉著女使進了內殿,將衣衫還她,穿了一身汨桑常服再次出來,喜不可耐的坐到南意身邊:“幸好你們沒事,聽到禁軍大肆搜捕,真的急死我了?!?p> 南意向來是個冷靜的性子,沉著自持笑言:“你還信不過我嗎?”
“怎么會被發(fā)現的?”云然轉首看向蘭昭,之前的計劃是根據禁軍的夜巡時辰路線來制定的,應該不會有差錯。
蘭昭心中也有疑惑,但總是猜到了幾分:“應該是計劃中哪一步被康古泰和鄯赤發(fā)現了蛛絲馬跡,他們派了人躲在宮里各處角落,剛好被撞上了,索性有驚無險?!?p> “我和薛先生進了花園往里走,忽然有人影出現大喊有刺客,我就拉著薛先生躲進了草叢樹影中,伺機打暈了兩個禁軍,換了衣服,才逃出了后花園,本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你,還好遇到這位……”南意不認識蘭昭,不知道該怎么稱呼。
云然早就與南意說起過蘭昭,介紹道:“這是我與你說過的圣巫,我的阿姆?!?p> 南意恍然,云然想家的時候總會提到這位圣巫,如她母親般的存在。
“后來呢?我聽人說阿姆在北殿,我不方便現身,就讓禮扎去找通知阿姆?!痹迫粏柕?,“禮扎沒事吧?”
蘭昭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禮扎會突然出現解圍,也猜到禮扎是自導自演了一出戲:“我遇到他們,本想帶他們回來,但是禁軍四處搜查,我?guī)е鴥蓚€禁衛(wèi)太過惹眼,剛好康古泰來找我,我就順勢帶著他們過去了,鄯赤派人四處嚴查,但絕不會來搜查北殿,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至于禮扎……”蘭昭疑惑看向云然,“確實是他來北殿解了我的困局,你跟他說了全部的事嗎?”
云然搖頭否認:“我沒有說,我逃出宸華殿,途中遇到了鄯赤盤查,是禮扎幫我解圍的,我只是讓他去通知你我在東側殿,但是……”云然略帶猶豫之色,“他有猜到我們要對付康古泰?!?p> “他受傷了?!碧m昭細細向云然解釋道,“他自導自演了一場戲,讓眾人都覺得所謂刺客只是普通盜賊,逼得鄯赤撤了后宮的禁軍?!笨吹皆迫粨鷳n的神色,“我已經讓御醫(yī)去照顧他了,不會有事的。”
云然還是有些擔憂之色,同時也更堅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阿姆,我想告訴禮扎真相,我信他會是個好的幫手?!?p> 蘭昭一直覺得禮扎不堪重用,憑借哲爾布的聲勢度日,少府一職只是一個管理內宮雜務的清閑官職,可是經過今日的事情才發(fā)現禮扎頗有智謀,臨危冷靜不懼,以前確實小看他了,不禁點頭同意云然的話:“恩,禮扎會對我們有所助益?!?p> 南意一直在旁側聽著,她見慣了凌自寒與隨國皇族的明爭暗斗,自然是聽懂了幾分,自己既然已經來到了汨桑,自然是要護著云然與她共進退。薛成亦對這些朝堂斗爭并不在意,身為醫(yī)者只關心病人在何處,走上前問道:“此次來汨桑,少爺只說是有病人要我醫(yī),病人在何處?”
云然眼眸驟亮,急切的說道:“對,薛叔叔,你一定要治好我姐姐。”
眾人順著階梯走進密室,不大的石屋燭光搖曳,兩名巫醫(yī)站于角落行禮,唯一的桌上放著粥湯水壺,床榻上的烏云安依舊安靜的躺著,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南意一直知道云然和她姐姐是一母同胞長相相似,但初次見到床榻上烏云安的臉,還是有些驚訝,薛成亦倒沒有露出什么神情,上前專心為烏云安搭脈,眾人在旁側都不敢出聲打擾。
薛成亦難得露出為難之色,他一向對自己的醫(yī)術頗為自傲,此時卻覺得棘手:“中毒多久了?當時如何癥狀?”
云然對這并不清楚,蘭昭卻是一清二楚:“中毒已經月余,一開始并無異樣,只是覺得頭暈無力,食不下咽,夜半會高燒腹痛,然后就突然暈倒,一直昏睡至今?!?p> “可有用過什么藥?”薛成亦繼續(xù)問道。
“起初御醫(yī)只說是勞累體虛,呈了補藥,高燒腹痛時也吃過一些草藥,昏睡之后就沒吃了,這段時日只給她喂進一些米粥湯水,也是灌三口吐兩口的?!?p> 薛成亦不再說話,繼續(xù)靜默診脈,翻看烏云安的臉頰眼瞼,整個密室安靜的出奇,云然終是忍不住問道:“薛叔叔,我姐姐……還能醒嗎?”
薛成亦將烏云安的手放回被子下,起身負手徘徊了幾步,說道:“她應該是中了慢性毒藥,中毒應該有半年了,只是近一兩個月才起了效果?!碧m昭聞言只覺得自責,為何自己沒有早早發(fā)現,竟讓人在宸華殿下毒半年之久。
“可知是什么毒?怎么解?”云然急不可待,只要能救姐姐,她什么都愿意做。
“是什么毒我暫時還不能確定,需要時間去驗毒再拔毒,中毒有些久了,把握還是有五分的,不顧我需要足夠的草藥?!毖Τ梢嗾f道。
五分把握,聽聞此言蘭昭還是歡喜的,安兒能熬下這一個多月,定會化險為夷,一臉篤定的說道:“所需草藥我來安排。
”
“好,我把所需草藥寫下來,拿來了我就開始治療?!?p> 蘭昭身為圣巫,向來尊貴清傲,此刻誠心欠身道:“辛苦薛醫(yī)師?!?p> 云然也是欣喜若狂,只覺得這段時日額煎熬辛苦都是值得的,姐姐交予薛成亦自己大可放心,但是今日之事康古泰的野心也昭然若揭,接下來,就是要考慮如何除了康古泰。
鄯赤在宮門處看著禁衛(wèi)搜查半晌卻一無所獲,為了錯過大好機會而喪氣,本已掌控了宸華殿,卻沒承想被禮扎給壞了大事,反而給自己惹了嫌疑。直到此刻,鄯赤也沒想明白為何少府監(jiān)會有盜賊,在后花園的可疑之人明明是王上和圣巫帶進宮的,絕不可能只是偷金銀財帛的賊人。
正思緒間,有禁衛(wèi)前來稟報:“大人,有兩名禁衛(wèi)說被人打暈脫了衣服?!?p> 鄯赤瞠目,仿佛心中某一個疑惑被解開了,抬眼說道:“帶過來,我親自問?!?p> 兩名只穿了里衣的禁衛(wèi)匆匆跪倒在地:“大人,我們方才在后花園中搜查,但走到暗處時被人打暈了,方才醒來才發(fā)現衣服沒有了?!?p> 鄯赤恍然大悟,怪不得搜宮許久都找不到,原來是換了衣服扮成禁衛(wèi),此刻只覺得后悔惱怒:“你們還記得什么?”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說道:“我們醒來時,有兩套乞寒舞者的衣衫在角落?!?p> “舞者的衣服?確定沒認錯?”鄯赤驟然起身,失聲驚問。
“沒認錯,確實是乞寒舞衣?!边@名禁衛(wèi)言辭肯定,不容置疑。
每年的乞寒舞都是有少府監(jiān)主理,所有舞者入宮事宜也是少府監(jiān)一手安排,回想起今日禮扎的咄咄相逼,鄯赤突然想通了一些事,看來禮扎已經與圣巫連成一氣,今日所為都是為了掩護圣巫和王上所謀,只怕此刻進宮的兩人已經在宸華殿了。
鄯赤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閃過精光之色:“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