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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桑庭所說的下午三點還有二十分鐘,林錦樗帶著墨鏡小心翼翼走進景致大廈一樓咖啡店。
咖啡店裝修色調偏棕色,每個卡座上方都有一盞橘色的燈,烘托出溫暖寧靜的氣氛。來喝下午茶的公司員工不多,座位熙熙攘攘,店鋪里放著一首不知名的鋼琴曲。
林錦樗對咖啡沒有研究,只點了一杯冰摩卡,坐在玻璃窗邊不安的等候。
門口客人來來往往,直到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的推門進來才吸引了林錦樗的注意力。
小男孩穿著簡單的短袖短褲,露在衣服外的皮膚白皙的過分,像一截嫩藕一樣圓潤可愛。
真正讓林錦樗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小男孩身上的是,他的長相幾乎是縮小版傅衍澤!
林錦樗的心突地一跳,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隨著往事蔓延開來。
她怔怔的看著小男孩拿著一只黑色的手機,墊著腳賣力的和收銀員溝通,將手機上的二維碼晃了晃,最后點了一份彩虹蛋糕。
小男孩小心的把手機放在口袋里,眨巴著眼睛看了一圈咖啡店,目光鎖定在林錦樗這里。
店員也看了過來,小孩奶聲奶氣的說了些什么。
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手心里正源源不斷的冒著汗。
店員端著蛋糕,一手牽著乖巧的小男孩走到林錦樗這一桌,把蛋糕放下。小男孩吭哧吭哧的爬到沙發(fā)上,用小勺子挖著蛋糕送進嘴里。
“你……爸爸呢?”林錦樗的喉嚨干澀險些發(fā)不出聲音來,她只好喝一口摩卡來緩解自己的焦躁。
小男孩抬頭看了一眼林錦樗,然后用手指了指玻璃窗外。
林錦樗猶如驚弓之鳥猛地向窗子外看去。
身穿正裝的男人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他正在打電話,眉頭稍稍蹙起。黑色的西裝長褲將雙腿襯的愈發(fā)修長,襯衣袖口挽起露出一塊樣式過時的手表。
林錦樗看到那塊手表,視線受驚急忙收回。
小男孩的注意力都在蛋糕上,等到男人走到這里,他才彎著眼睛奶甜的喊了一聲爸爸。
是了,這就是傅衍澤正兒八經寵著的兒子傅昀。
是林錦樗和傅衍澤結婚后誕下的結晶。
但此時此刻小男孩沒有第一時間跑過來喊她媽媽就說明,他早就忘卻自己媽媽的事情。
林錦樗深吸一口氣眼前有些發(fā)黑。
傅衍澤把兒子抱著放在一旁,低聲囑咐他乖乖聽話不要吵鬧。杯子里咖啡苦澀的氣體氤氳了他的側臉,棱角分明的瘦削,有些許溫柔如同燭光浮影,再看向林錦樗時全然陌生。
“關于昨天晚上的事,桑庭應該和你說了。”
“是?!?p> “既然和你說過,那為什么她本人沒有到場?”
“這……”
桑庭本來都已經坐上趕來這里的出租車了,卻還是被林錦樗強硬的拉下來。
開玩笑,要是她來了現(xiàn)場估計得發(fā)生命案,傅衍澤這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就不保了。
思想有一瞬間的走神,傅昀沒有和他的蛋糕繼續(xù)折騰,擰著兩條濃淡恰好的眉毛,細細的看了林錦樗一會,嚴肅的奶聲道,“爸爸,這個阿姨怎么和你錢夾里那個阿姨一模一樣?”
傅衍澤表現(xiàn)得居然很意外,他挑眉也跟傅昀一樣的表情仔細看了林錦樗,“不像?!?p> “很像啊,嘴巴和眼睛?!?p> “照片上的阿姨比她好看多了?!?p> 林錦樗,“……”
被這父子兩的對話無語了一會,林錦樗清清嗓子企圖打破她此時的尷尬,“沒想到我的照片還在你錢夾里啊……”
傅昀察覺到了此時尷尬地氣氛,暖色燈光落在他毛茸茸的睫毛上,這一點和他爸爸很像,父子兩都是睫毛精。
三年了,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孩子。但若是將心思說出來,恐怕又要落得別人口實。
當初是她一心一意要離婚,是她鐵石心腸,又有什么資格來說想孩子呢。
傅衍澤端正的坐著,玻璃窗外的陽光照在桌面,照在他手腕上那只泛舊的手表上。
咖啡廳里的空調溫度不高,又握著冰涼的咖啡杯,林錦樗只覺得掌心冰冷異常。
就算她打著讓傅衍澤念舊情的想法,事實也會狠狠打她的臉。
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眼睛里,曾經溫柔洗蕩一空,剩下的只有在談生意時的冷靜精明。林錦樗太熟悉這樣的他了。
她不可能搞得過人精似的傅衍澤。
傅昀享用完他的彩虹蛋糕,也意味著今天下午的談話到此結束。傅衍澤不會浪費他的時間,等待傅昀擦拭干凈嘴巴后,他便起身:
“如果桑庭愿意調解此事那么一切好說,如果不愿意,我想你也不會留著這樣的員工是嗎?!?p> 來了來了來了。
桑庭是林錦樗一手栽培起來的新星,從十七歲開始到現(xiàn)在二十一歲,從默默無聞的禮儀兼職到現(xiàn)在登上紫羅蘭封面。她林錦樗付出了多少辛苦,桑庭又犧牲了多少。可以說是不計其數(shù)了,傅衍澤就因為這件事要斷送桑庭,乃至她們整個公司的前途,林錦樗絕對不同意。
思考至此,她不禁有些憤然。
把手里的咖啡杯往前一推,發(fā)出了一聲緊急的脆響,林錦樗也站起來,隔著一張桌子與傅衍澤對視。
他的個子很高,看著他時不免要抬頭幾寸,林錦樗為了不輸氣勢決定用下巴看著他。
從鼻子里冷哼一聲,“傅總不看事情經過就一味偏袒傅阮哲是否太不公平,桑庭那里我可以去調解,但別忘了是傅阮哲先動的手?!?p> “昨天晚上除了參加宴會的人,應該還有記者吧?這件事如果被更多的人知道了,傅總就不怕事情的真相被人知道了?”
“真相?”
“是啊。我們桑庭雖說脾氣差但也不是亂打人的人,傅阮哲當時必定是做了什么才會讓桑庭忍無可忍!”
鬼屁,桑庭沒事就喜歡打人,手掌長得薄薄一片打起人來特別疼。
傅衍澤長久的視線里多了些別的什么,變得幽深起來,像是透過林錦樗不服輸?shù)谋砬榭吹搅诉b遠的過去。
深色的眼眸里逐漸波動起清淺的笑意,但這笑意只占三分,剩下的七分是饒有興趣。
“有意思?!彼曇魤旱牡统粒@磁性,那只搭在椅背上隨時準備離開的手,再一次拉開了座椅。
“繼續(xù)。”
說完,傅衍澤重新坐回座位。
林錦樗小勝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