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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在匣中藏

28.父女

劍在匣中藏 方知同 2106 2019-10-27 17:00:00

  金刀白門的所在,離富貴云集的芙蓉街尚有距離。

  朱凝上午接到白羽蝶下的帖子,午后出門,坐馬車到白府已是申時,說了會兒話再返程回家,下車便已經(jīng)天黑了。

  朱家雖不是鐘鳴鼎食的大族,但錢財多了之后,總不愿露出一副暴發(fā)戶的相貌,所以朱平伯便也學著官宦之家,列了些晨昏定省、早晚門禁的規(guī)矩。

  朱凝到家,雖趕在了朱家宵禁之前,但到底還是被因兒子不在身邊,所以一雙眼睛都在女兒身上的朱夫人所發(fā)覺,而后,消息便傳到了朱平伯的耳中。

  朱凝悄無聲息地溜到房間,推開門,父親已十分嚴肅地坐在她獨居院子的偏廳里,熱茶已換了三杯。

  “回來了!”朱平伯平淡地招呼,卻并不看她。

  朱凝嚇得一怔,很快平復了下來,莞爾笑道:“爹,你怎么在這兒,嚇了人家一跳!”

  若是平常,聽得小女兒這副軟糯嬌氣的口吻,朱首富早甜化了骨頭,要什么給什么,說什么是什么。今天,朱平伯卻不接這茬,臉色陰了下來,冷道:“這么晚回來,去哪兒了?”

  “去白府看師父去了,怎么了?”朱凝反應極快,既聽得父親這么問,便沒有再裝傻充愣的必要,干脆灑脫承認,反而將了父親一軍。

  自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弟子看師父,天經(jīng)地義。

  朱平伯一窒,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半天才穩(wěn)定了心神,繼續(xù)沉著臉問:“光是看你師父?不是吧!”

  “您這話說的,我去看師父,還需要藏著掖著嗎?”朱凝笑了起來。

  “行了,乖女兒,別跟爹打哈哈!說實話,是不是瞧白羽刀去了!”

  “瞧了!去瞧師父,自然要瞧師母,自然會見到羽蝶和師兄們!”

  朱平伯對女兒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很是無奈,想生氣,卻又沒有道理,一時很是急躁,在房間里來回踱步。過了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地道:“閨女,你就跟爹說實話,你和那白羽刀,是不是……”

  朱凝并不打斷他,他卻自己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不妥似的,沒有說下去,憋得一張圓臉更紅了。

  朱凝笑了起來,坐下喝茶:“爹,您想哪兒去了。我和大師兄,就是師兄師妹關系,他對我來說,和其他幾個師兄沒什么區(qū)別!”

  “當真?”朱平伯心中歡喜。

  “自然當真!這事,我怎能欺瞞爹爹!”

  朱平伯這才放下心來,連連說了幾個“好”字,又道:“既然你沒有這個意思,那爹就放心了。話說回來,閨女,那白家和咱們家,當真是不相配。更何況白家如今是倒霉鬼上了門,一樁一樁壞事纏著,爹知道你心善,但你當初拜白慕華為師,本來就是鬧著玩的,師徒情分也算不上。現(xiàn)在還是少上白家為妙,免得沾了晦氣!”

  這話叫朱凝聽得很不悅,面上卻不顯,笑道:“爹多慮了。凝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了,怎好經(jīng)常出去拋頭露面,便是師父家,這些年也很少去了,只不過逢年過節(jié)備一份薄禮而已?!?p>  朱平伯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朱凝卻又道:“只是爹方才說師徒情分算不上,這話卻不對。師父雖然嚴厲,傳我武功卻也十分盡心認真。我算不得江湖中人,自然也不認什么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話,但師父終究是師父,怎好一朝離了師門,就翻臉不認人呢!況且現(xiàn)在白家遇著難事,我?guī)筒簧厦?,只好去看望看望師父他老人家,也是一份心意。爹您說呢!”

  朱平伯一下子竟被臊得臉頰微微發(fā)紅,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很是不爽快。沉了一會兒,道:“凝兒說的在理,只是你終究大了……”

  “凝兒明白,所以現(xiàn)在也發(fā)愁呢!”朱凝打斷道。

  “愁什么?”

  “愁師父?。〗鸬堕T如今和閻教頭鬧得這么不愉快,還和鴻運鏢局結(jié)下了梁子,當真是禍不單行。這些年,師父為維護金刀門的名聲威望,已是如履薄冰,現(xiàn)下可如何是好!我又不能為他分憂,又不好時時去看望他,這才發(fā)愁呢!”

  朱平伯又是啞然,半天才笑道:“這事說來說去,到底是金刀門的事,你已經(jīng)離開師門……”

  朱凝突然驚叫了一聲,恍然道:“是了!爹爹,我雖使不上力,可你幫得上忙??!閻教頭回天水城之后,您可往嚴宅去得勤著呢,春節(jié)還請到了閻教頭到咱們府上作客。這么看來,您和他也算有些交情,只要您出面說和,哪怕閻教頭不肯與金刀門說和,至少也不會再與師父為難,是不是?”

  朱平伯臉沉了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掉進了女兒的圈套里。朱凝自幼聰慧過人,身為父親,他自然是知曉的,也因此對女兒百般疼愛。誰知她從小到大,鬼精靈極多,叫人防不勝防,也叫朱平伯頭疼得緊。

  要是往常,他自然不會和小女兒多計較,一次一次遂了她的小心思,可這一次,他卻把臉一沉,冷道:“不行!”

  朱凝也有些詫異:“為何不行,這不就是您一句話的事嗎?”

  朱平伯道:“我與閻木昔走關系、套近乎,是有長遠打算。你哥哥如今在七界天學武,這世道,習武本來就算不得一條好路子,你們兄妹愿意走,爹也沒法子,可不得不為你們打算。你是女兒家也就罷了,你哥哥來日學成歸來,叫他隨我做生意,他自是不肯,難道我要瞧著他像你師父白慕華一樣,開武館教功夫為生嗎?既走了這條路,便要看到這條路的最前頭,做個將軍,最次也做個武官,才不算埋沒了你哥哥的本事。咱們家雖不差銀子,可要在京中打點,人脈還差了些,如今好不容易遇著個禁軍教頭、太子恩人,恰好是一個路子,我好生巴結(jié)著,是為你哥哥鋪路,怎能輕易為了別人揮霍了人情!”

  一番話說出來,叫朱凝也啞然了。

  她原本以為父親巴結(jié)閻木昔,只是一般性地同富貴名望示好,和平素鉆營官場商賈沒什么區(qū)別。萬萬沒想到父親淺俗之下心中自有丘壑,為了哥哥的前途,已作了這般精細地未雨綢繆。

  一時之間,朱凝再要為師父求情,倒張不開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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