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無妄之災(zāi)

　　　　“什么？什么功？”臻兒滿面的驚疑。

　　他倒不是裝的。雖然自打在昏迷中醒了過來之后，他注意到了身體上的變化，甚至想到了這是否和秦三叔傳授的呼吸之法有所關(guān)聯(lián)，但是當(dāng)今天真的被人喊破的時候，他還是震驚了。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北R世杰說罷，一只大手抓在了臻兒纖細的肩膀之上，拇指扣在肩窩，其余四指牢牢地鉗制住了琵琶骨的后面，一使勁兒，一股劇痛鉆心而來，臻兒一聲呻吟，腿一軟，左肩就垂搭了下來，額頭滲出了薄薄的一層細汗。

　　燕子驚道：“小真兒，有什么都快說了吧。你挺不過去的?！?p>　　盧世杰見臻兒痛得說不出話來，手上便松了幾分，不耐煩地催促道：“快說。爺?shù)哪托挠邢薜镁o?！?p>　　臻兒定了定心神道：“我從小便是如此。身體好火氣大，家里主母不給棉衣穿也凍不死我。人人都道是奇事。還有我是做慣了活兒的，劈柴挑水走山路。家里的護院看我勤快又會看眼色，便也偶爾教我兩下子。剛剛這才耍了一會兒子的大刀，有什么可累的?！?p>　　這段話亦是有真有假。他秦三叔就是不畏寒冷，一件單衣過冬的。劈柴挑水走山路更是他日常的功課。只不過沒人逼著他做，他和秦三叔一起連做帶玩兒的，那才是樂在其中、樂此不疲的啊。

　　盧世杰聽了便想到原來在兵營里的一個兄弟，確實是天生的不畏寒冷，一年四季只著單衣，夏天根本穿不住甲，營頭也只能由他。他最喜冬季，即使是草原上刮著白毛風(fēng)，風(fēng)如刀割，滿天卷雪的時候，也就是夾襖上罩著甲胄而已。

　　他心道：“如果他真的是劉舉人家的孩子，說的倒有可能是真話。畢竟那么個小地方出來的私生子，哪里去學(xué)那么高深的內(nèi)功。我只聽得人們傳說其種種精妙驚人之處，究竟有誰真能連成？說那個京里的什么總教頭功夫有多么厲害的，怕也只是以訛傳訛吧。我這一輩子都想在武學(xué)上有所造詣，只可惜無緣遇上一個好師父?！?p>　　反正吳家的贖金還沒有送來，人質(zhì)還在自己手里，一會兒去問問便見分曉。

　　雖然他已經(jīng)是將信將疑，卻哪肯輕易地就放過臻兒。不論是從前當(dāng)兵時拷問細作，還是現(xiàn)在做山賊時刑訊肉票，二當(dāng)家的都相信，只要多榨兩榨，總是還會再榨出幾兩油水的：

　　“你家太太不待見你，你又是如何學(xué)得識字寫字？”

　　臻兒道：“偷偷求著賬房和管家學(xué)的。我知道家里靠不住。一直都想著多學(xué)點本事，將來把娘親接出去，好好賺下一份家業(yè)，讓她過上順心的日子?！?p>　　“那你娘呢？”盧世杰追問道。

　　“不在了?！闭閮赫f道此處，真的想到了自己慘死的娘親，語氣突然哽咽起來，眼圈也紅了。

　　盧世杰見狀便又多信了他幾分，面上依舊是一副兇神惡煞般的模樣，命令跟著自己的兩個手下道：“把他吊到桿子上去。吊到他說實話為止?！?p>　　演武場上的這根三丈高的桿子就是來作懲戒警示之用的。上面有時候吊的是通官兵的叛徒，有時候吊的是舍命不舍財?shù)娜馄?，有時候干脆就是掛著數(shù)顆人頭。讓所見之人無不膽寒。

　　那兩個手下得令便過來抓住臻兒，從腰間取下平日里捆人的繩索，幾下子便捆了個結(jié)實，顯然都是輕車熟路。臻兒知道反抗無用，由著他們捆好了，提溜起來朝桿子走去。

　　盧世杰看著臻兒一點一點的被高高吊起，便被起雙手，邁著方步向后面關(guān)人的山洞走去。

　　燕子眼見著盧世杰去了，再也安耐不住，拉著齊虎子的胳膊央求道：“虎子哥，你說句話吧，救救小真兒吧。那桿子上吊死的人多得數(shù)不過來。他還那么小，怎么禁得起啊。”

　　齊虎子哪敢得罪盧世杰，為難地推卸道：“你沒聽他說對二當(dāng)家的撒謊了嗎。也該給他個教訓(xùn)?！?p>　　燕子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她和小真兒認識的時間并不長，可心里是把他當(dāng)成親人一樣了。一開始，是她借口照顧新來的小真兒，每天來找他；不知不覺之間，已經(jīng)變成了她對他依賴了。

　　這寨里哪個男人對她不是口無遮攔的隨意調(diào)笑，即使是那些還拖著鼻涕的毛孩子，也經(jīng)常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跟在她后面起哄，拿她和她娘取樂子。

　　而小真兒說話總是溫聲細語的，對她尊重，還叫她燕姊姊。無論她什么時候去找小真兒，小真兒都不覺得她煩。只要手里的活干完了，就會陪著她，無論是教她識字，還是一起練武，或者只是說說話，到后山走走，都是好的。

　　小真兒在一起的時間是最是輕松，有話也可以放心地說給他聽。小真兒聰明懂事，她不知不覺地在小真兒身上也學(xué)到了很多好東西。

　　她絕不能讓小真兒就這么死了。

　　想著小真兒待自己的種種好處，燕子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哭著繼續(xù)哀求齊虎子。

　　齊虎子見燕子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不禁起了憐香惜玉之心，道：“那我也跟著去牢里看看，要是小真兒說的是真話，自然會請二當(dāng)家的放人。否則的話，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了。”

　　燕子心知齊虎子說的是實情。便千恩萬謝地推著他趕緊跟去。

　　看著齊虎子走遠了，燕子才對著桿子上的小真兒喊道：“小真兒，你別怕，千萬挺住啊。燕姊姊這就想法子就你?！?p>　　臻兒在上面吊得難受，勉強答道：“好。我信燕姊姊?！彼男闹幸嗍强謶?，仿佛那夜被徐致修捆在柴房里的事情又重演了一般。只是不知道是否還能如前次那樣幸運的獲救。

　　天依舊是那么的蔚藍，風(fēng)仍然是如此清爽宜人，汗珠子卻順著臻兒的額頭流了下來，匯集在他瘦得尖尖的下巴上，再滴答滴答的砸到地面上。木桿之下并沒有看守，那是因為沒有人敢私自動手放人。

　　燕子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來回轉(zhuǎn)著圈。時不時的看向牢房的方向，希望早點看見齊虎子的身影。可是等了不知多久，那邊還是連個人影兒也不見。倒是木桿周圍又多了不少圍觀之人。

　　寨子里的人大多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了，對著吊在上面的小真兒指指點點，嘰嘰喳喳說著他必是做錯了得罪了二當(dāng)家的。雖然有幾個心有不忍的，也只是在心里嘆氣而已。更有甚者，還拿燕子紅著眼圈和著急的樣子滿口胡吣的取樂。

　　這個說：“燕子這是想招小真兒做個小女婿吧，看把你給心疼的?！?p>　　那個道：“哎呀，燕子什么時候為俺掉幾粒金豆子，俺為你死了也甘心啊?！?p>　　只把個燕子氣得臉都紅了。正在她站也不是，走又不放心，左右為難的時候，忽然腦中靈光一現(xiàn)：“對啊，怎么把他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