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聽完簡老爺子介紹簡潔后,撐著頭默不作聲地待了幾分鐘,視線安靜地停留在臺上女孩兒微垂著的臉上。
待她轉(zhuǎn)身下臺時,他才挪開目光,垂了垂眼,偏過頭跟余老爺子打了聲招呼,先行離席了,出酒店后徑直去了程海開的夜店。
余光耀看著他出去的背影,又望了一眼正在下臺的簡潔,垂下眼無聲笑了笑。
待簡潔入席時,已經(jīng)看不到余生的身影了,她目光掃尋間,無意對上了余老爺子含笑的眼,她下意識愣了一瞬,接著輕輕一抿唇,有些不自然地對他笑了笑,收回目光,安安分分地落在身前餐席上。
只是心思還多少停留在余生的去處上,但應(yīng)付著席上眾人的客套寒暄,也沒空當(dāng)多想了。
那邊,余生推門而入時,包廂里氣氛正酣。
今兒個程海過生日,叫著平日里一起玩兒的這幫兄弟來慶生,都是會來事兒的,你來我往幾下子場子自然就熱起來了。
邊兒上有人看到余生進來,打了聲招呼,你一句我一句的,程海聽到動靜,回過頭來就看到他往里走,迷離變幻的斑斕燈光下,他臉上神色看不分明。
程海瞇了瞇眼,想起他昨兒說的要晚點兒過來,他倒不在意,只要他人來了就夠給面兒,忙招手喚了他過來。
場子喧鬧,他湊到余生旁邊說了一嘴:“你小子再晚點兒,我可就真生氣了,我倒說,今兒我的面子你也不給,這兄弟沒法兒做了還。”
余生勾起嘴角笑,給他祝了個生日快樂,攤開手往沙發(fā)上一靠,模樣有些肆意,半垂著眼,嘴里說了句:“哪兒能啊。”
程海瞧他那模樣,搖頭失笑,又跟他叨了幾句,要拉他一起玩兒。
余生瞟了一眼,桌上一片狼藉,撇嘴擺了擺手,程海知他脾氣,也不拖拉,自己玩兒開了。
等程海擠到牌桌里,安靖和莫赫文才偏頭看到余生,跟他打了個招呼,繼續(xù)跟他們玩兒牌。
余生微垂著眼,坐在恣意熱鬧的人群間,看著他們笑鬧,曖昧迷離的燈光在他身上來回蕩漾,他微微仰著頭,神色有些空洞。
今兒場子里來的幾乎都是熟人,對他的脾性也算有幾分了解,所以也沒人上前打擾他,有蠢蠢欲動的姑娘,也被旁邊的人拉住了。
余生側(cè)了側(cè)頭,來回把玩著手里息屏的手機,神色冷清,腦子里,簡潔在臺上燈光下愈顯沉靜柔和的臉有些揮之不去。
他呼出一口氣,心里有些疲倦,點了根兒煙,慢慢吸上一口,直到臉頰凹陷,他才把煙緩緩拔出來,腦海里有一瞬間的放空,心里卻也空洞洞的。
煙霧呼出去時,他眼眸半瞇著,不覺又想到了她看向他時柔和的笑臉,心里奇異地平靜下來了。
他想起,簡震廷在臺上說了,簡潔以后在京市跟他們一起生活。
或許,她真的不會再離開了。
他瞇起眼,這樣想著,又吸了一口煙,閉上眼呼出煙霧,告訴自己,也姑且這樣信著。
——
一直到要去學(xué)校了,簡潔也沒再見過余生,她也不強求,確定了一些事情之后,也不急了,順其自然地過日子,只是心里該有的期盼一點兒不少,且與日俱增。
這邊兒學(xué)校的慣例是每學(xué)年開始前,所有年級的學(xué)生都要去郊區(qū)拉練營里邊兒,進行為期一周的軍訓(xùn)。
簡羽早就給簡潔打了預(yù)防針,所以收拾起行李的時候,她也沒有什么更多的情緒,倒是簡漣,有了前兩次的慘痛經(jīng)歷,她免不了唉聲嘆氣的,恨不得來上一場大病,好逃了這次軍訓(xùn),不過自己也知道,簡老爺子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到了學(xué)校大巴前,簡潔心里還有些忐忑,直到上了車看到了坐在車廂后邊兒的余生,心里才驀地一輕。
因為簡漣的抗拒,所以他們仨到得比較晚,車上已經(jīng)沒有空出來的雙人座了,簡漣跟他倆說了聲,就去跟班上交好的女同學(xué)一起坐了。
簡羽掃了一眼,唐沐那兒已經(jīng)坐滿了,還有人在叫他過去坐,他微微擰著眉,想著找誰換個座位,讓他跟簡潔一起。
他還沒說話,簡潔就開了口,在他耳邊輕聲說:“簡羽,你上你同學(xué)那兒坐下吧,余生那兒還空著座?!?p> 簡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免不了有些擔(dān)心,余生這些年的脾氣他不是沒見識過,不過他也不好說什么,點了點頭,心想大不了一會兒余生那兒不行,他再想辦法。
磨蹭間,老師也上了車,就見只有新同學(xué)還在過道兒上站著,自然想到可能是對方害羞,嚷嚷著讓大家歡迎新同學(xué)什么的,想讓簡潔上后邊兒女生堆里邊兒找個位置坐下。
簡潔也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出,原本沒在她身上的眼光也聚集了過來,她霎時皺起眉有些不適應(yīng),勉強笑了笑回應(yīng)別人的目光,抿了抿唇向后走,心里默默打消了向余生求助的想法。
余生在她上車時就留意著,雖然聽不到她跟簡羽兩人的對話,但看簡羽把她自己晾在那兒,心里本就有些莫名的火氣,再看到她跟個鵪鶉似的勉強自己更是煩躁。
在她即將經(jīng)過時,用力閉了閉眼,一起身,把身旁座位上的包往上邊兒一懟,轉(zhuǎn)身皺著眉冷冷地看了愣在那兒的簡潔一眼,向她伸出手。
簡潔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余生輕嘖了一聲,皺著眉直接把她手上的行李拿了過來,轉(zhuǎn)身往上邊兒一塞,接著坐回位置上,動作流暢,毫無停頓。
他等了幾秒見人還沒在旁邊坐下,舔了舔唇,抬眼看她,皺著眉有些兇樣,道:“要我請嗎?”
簡潔抿起唇,兩步上前坐下,悄悄偏頭看了余生一眼,他已經(jīng)轉(zhuǎn)了頭對著窗戶,看不見臉上神情,她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兩人都沒留意到,忽然安靜下來的車廂氛圍。
坐在簡漣旁邊的姑娘,名叫姜欣,對余生有少女心思也不是一兩天了,班里邊兒可能除了余生幾人沒留意過,其余人都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不免往她那邊兒多看了幾眼。
姜欣倒也不負(fù)所望的臉色難看起來,她看著簡漣跟那女孩兒一塊兒上的車,咬咬牙湊到簡漣耳邊去問,目光還悄悄地往簡潔那邊兒瞟:“簡漣,那女孩兒誰啊,怎么跟你一起上車???”
簡漣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要維持表面上的友好,所以未顯現(xiàn)出來,半垂了眼,若無其事地說:“她是簡潔,我妹妹,前些年一直在南方生活,最近才回來。”
姜欣皺起眉,又瞟了簡潔一眼,心里有些奇怪,道:“簡家的遠(yuǎn)方親戚嗎?”
簡漣暗暗咬了咬牙,垂下眼蓋住眼里的不耐,回答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低沉:“不是,是簡羽的親姐姐?!?p> 姜欣聞言也是一驚,瞪大著眼有些發(fā)愣。
因著簡羽一直管江媛叫小姨,簡漣卻叫她媽媽,所以好奇使然,簡漣簡羽實為表姐弟的關(guān)系早被眾人熟知,但從沒有人知道,簡羽還有個親姐姐。
她咽了咽嗓子,目光看向簡羽。
他正把視線從簡潔那邊兒收回來,正好對上姜欣的目光,皺了皺眉,想起她對余生的迷戀,心里覺得有些麻煩。
余生自個兒是個混不吝的,皮相又生得好看,加上那股子肆無忌憚的邪氣,什么也不做都引得好些小姑娘爭風(fēng)吃醋的,特別是有些混社會的,動輒打打罵罵,他余生倒是無所謂?,F(xiàn)在簡潔跟他這關(guān)系,是個人、長了眼都能瞧出兩人之間不一般來,他不得不擔(dān)心簡潔會被人找麻煩。
他雖然不怕麻煩,但怕簡潔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受到傷害,抑或是刺激,他承認(rèn)他有點兒杯弓蛇影,但簡潔的狀況由不得他放寬心。
他只能希望,簡潔的選擇和她的堅持是正確的,余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回過頭來,目光透過前窗玻璃,看著變換前進的風(fēng)景,眉心有幾道褶皺。
與其他人一樣大吃一驚的還有莫赫文安靖兩人,但想起之前的事情,兩人也沒開口多說。安靖憋了半路,還是忍不住去跟余生說話,一開始還有點兒顧忌前邊兒的簡潔,看到對方毫不在意地干自己的事兒后,也就放開了侃。
直到聽到安靖說夜店的事情,簡潔翻書的手才頓了頓,微不可察地擰了擰眉,以前時許諾偷偷帶她去過一次所謂的夜店,他朋友慶生,趕巧時父時母帶著時家祖母看病去了,時許諾只得帶著她一起去,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讓她不能給時父時母知道了。
余生喜歡那種地方么?
簡潔心里沉了沉,悄悄瞟了他一眼,他正神色平淡地跟安靖說話,沒注意到她的目光。
她又繼續(xù)翻著書隨意看起來,只是嘴角微抿,神色有些沉。
坐到后來,著實是無聊了,簡潔也有些昏昏欲睡,晃了晃頭還是沒能抵抗住睡意,悄悄地靠在椅背上歪頭睡著了。
安靖還在喋喋不休,卻突然被余生睨了一眼,目光里的警告昭然,安靖下意識住了嘴,卻不明白原因,莫赫文戳了戳他,目光示意他往簡潔那兒看,他這才恍然。
所以他余哥是覺得他吵著簡潔睡覺了?
安靖夸張地瞪大眼,表示萬萬不能接受,就算兩人有什么舊情,可也這么多年沒聯(lián)系了,這才見了幾次面,余哥就為了她警告陪伴了他這么多年的自己,他垂了垂胸口,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表示自己心都冷了。
他動作有些大,聲音又引來余生的回頭,他一瞪眼,安靖瞬時縮了回去,老老實實坐著,不再給自己加戲。
車慢慢進入郊區(qū),路開始有些崎嶇不平,簡潔的頭跟著車子的起伏一晃一晃的,余生擰眉看著有些難受。
在又一次顛簸下,簡潔頭又是一歪,看著就要往前栽,余生下意識伸手扶住她的頭,等車平穩(wěn)下來后,這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他擰眉看著她正熟睡著的臉,抿了抿唇,沉沉呼了口氣,托著她的頭往椅背上靠。
剛松手不過兩秒,她的頭就往他手離開的方向滑過來,他將將在她要撞上他肩膀前用手托住了,擰眉嘆了口氣,往她那邊兒坐了坐,把她頭靠在他肩膀上,慢慢抽出手,動作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身后的安靖早也睡著了,只有莫赫文將這一切收入眼里,雖說他知道余生對她不同,但也沒想到會這樣不一般,他印象中從沒見過余生這么小心的樣子,跟安靖不約而同地,他也想到了,以后的日子肯定會有翻天覆地般的改變。
余生一直偏頭看著窗外,留心感受著肩膀上的重量,穩(wěn)穩(wěn)地保持身子的平衡,不讓她的頭再隨意晃動,直到離目的地沒多遠(yuǎn)了,才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慢慢把她的頭挪回椅背上。
注意到動靜的莫赫文嘆口氣,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