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幾個小時倒是過得快,簡潔出了列車,呼出一口氣,拖著行李箱往出站口走,步伐有些沉慢。
先前快到站時她接到她爺爺——簡震廷的電話,他們在站外等她。
甫一出站,就有人迎過來,簡潔將行李交由對方處理,半垂下眼眸隨前側(cè)的人向外走,面上平靜無波。
還沒感受到多少熱氣,就到了車前,漆黑的車身映出她的模樣,簡潔抬眸看了一眼,目光沉靜,下一瞬車門被拉開,正好對上簡震廷望過來的視線,她半垂下眼眸,略一點頭問候了一聲。
簡震廷軍人出身,年過古稀依舊是一副鐵骨錚錚,精神抖擻的模樣,兩鬢著霜,雙目清明,鷹鉤鼻,刀削薄唇,藏青色唐裝,金線點綴下,更添氣勢,全身上下,一絲不茍。
他方才在車內(nèi)就觀察了一會兒簡潔,內(nèi)心多少有些波動,但面上不顯,也并未多言。
待兩人坐好,轎車向前平穩(wěn)行駛,車內(nèi)溫度適宜,只是氣氛過于靜默,兩人都不是話多的。
簡震廷先開了口,問了學(xué)習(xí)如何之類的瑣事,雖都是他事先了解過的信息,當下有意緩和氣氛便又提出來。
簡潔微微側(cè)過頭聽著老爺子問話,面色平靜,時而抬眼回望老爺子投來的視線,回答的聲線平穩(wěn)柔和。
簡震廷點點頭,托起一旁的茶杯,垂了眼眸,緩緩喝起茶,不再言語。
簡潔瞧著簡老爺子沒有繼續(xù)問話的意思,也便側(cè)了頭向窗外望,外頭陽光的炙熱透過貼膜也能感知一二。
車內(nèi)陷入沉寂,簡潔恍惚想起昨夜瞧見的星空,心里想著自然萬象倒是不騙人的,她放松下來,靠在柔軟的椅背上,目光隨窗外變化的景色流動,心里繃著的弦卻隨距離的拉近慢慢收緊。
汽車停穩(wěn)后,簡潔偏頭看向老爺子,待對方微微一點頭,下了車,在一旁等候老爺子。
這會兒已到了院口,簡潔望了望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余光見有人走過來,偏頭望過去。
江媛慢條斯理地上前,臉上帶笑,端莊大方,先向老爺子問了聲好,然后朝向簡潔微微一頷首,目光溫和。
簡潔垂眼道了句:“小姨好?!?p> 江媛應(yīng)下,一雙笑眼更顯溫和,從容大方的模樣一如既往。
簡潔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八年前她渾身凌亂,歇斯底里地向她質(zhì)問的模樣,微微扯了扯嘴角,不再多言。
很快進了屋,迎面而來的冷氣讓簡潔冒起了幾個雞皮疙瘩,她摸了摸手臂,步伐不緊不慢,掃眼看了看屋內(nèi)。
屋內(nèi)變化不少,風格由原來的古樸變得更現(xiàn)代化了,簡約大方,像是江媛的手筆,她本就是室內(nèi)設(shè)計出身。
幾人隨老爺子落了座,有傭人過來布置茶水。
喝下一口溫熱茶水后,老爺子放下茶盅,雙手交握在手杖頭上,停了片刻,目光深深,似在思索。
簡潔也放了茶,面色平靜等老爺子發(fā)話。
片刻后,只聽他沉聲道:“……簡家從未忘記你簡潔,當年將你送走也是為你考慮,這么多年,不是不想把你接回來,只是時機不到……”說到這兒,老爺子蹙起眉峰,簡潔抬眸看他,面色沉靜。
簡老爺子看了她一眼,目光里的意味有些辨不分明,后輕嘆一聲繼續(xù)道:“總之,現(xiàn)在回來了便好,大小事宜你小姨給你安排了,有什么不懂的便問……記住,你簡潔始終都是簡家人。”
簡潔看向老爺子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怔愣,她印象中老爺子鮮少說話如此猶豫,也沒多想,很快垂下眼眸點了點頭,道了聲是。
江媛笑意不變地道:“聽老爺子說簡潔學(xué)習(xí)很不錯,我特意把你和你弟弟安排在一個班里,簡潔以后多看著點兒你弟弟,這小子越大越皮了,最近都有些退步了……”
她說著看了一眼簡老爺子,見對方垂眸品茶,便繼續(xù)開口:“說起簡羽,他最近跟著學(xué)校一個項目去了瑞士,還得幾天才能回家,要是他知道你回來了,恐怕高興得覺都睡不著馬上就飛回來了。這也快開學(xué)了,等他回來之后,讓他和簡漣帶著你先去學(xué)校逛逛,適應(yīng)適應(yīng)環(huán)境?”
簡潔遲疑了一瞬,然后答聲好。
江媛言語中自然有夸張的場面話成分在,但她也知道,這種時候是較不得真的。
簡羽跟她的關(guān)系向來不能用簡單的好與壞來界定。
他們是雙生子,卻一點兒不像。不單單外貌,更多是性格上的差異。
小時候簡潔一直很羨慕簡羽,他向來活潑可愛,輕易就得到大家的喜愛,也包括她,因為雙生子的關(guān)系,他們曾經(jīng)非常親昵,后來隨著兩人的差別越來越大,他們能接觸到彼此的機會也慢慢減少。當她還封鎖在自己的世界里時,簡羽已經(jīng)融入了不同的圈子。
簡羽是她弟弟,她一直都記得。
但是,對簡羽來說,她是否還是他姐姐,她不確定。
恍神間,江媛又道:“忘了提,簡漣也跟你們一個班,現(xiàn)在跟簡羽一起在瑞士呆著呢。等他們回來,讓他們帶你好好逛逛,四處都得熟悉熟悉了?!?p> 簡潔只能答是。
簡漣是江媛與她前夫的女兒,原本姓劉,隨著江媛改嫁過來簡家后便改了姓。簡漣跟他們姐弟倆同歲,只早了一個來月。簡母生姐弟倆時遇上難產(chǎn),沒救回來,簡父悲痛欲絕,整日整日地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走出來,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別說照料剛出世的姐弟倆了。
當時,剛生完簡漣的江媛便主動擔下了這事兒,堅持同時照顧著三個孩子,所承受的辛苦自是不必多言,讓簡家兩老很是感動。
他們?nèi)俗孕”阋黄痖L大,只是故事的走向不盡如人意。
一起長大的孩子,兩個前腳跟后腳地學(xué)會說話,只剩下簡潔遲遲不開口,簡家才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似乎一直安靜過頭,這才覺察出不對。
大概是從那時起,她便與他們劃分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