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臺旁,芭芭蕾·萊斯威爾石雕般端坐。她側(cè)身迎窗,窗外一片白茫茫,只能看到雪花飛舞。梳妝臺上,擺著一塊白布。布里隱隱浸出血跡。
芭芭蕾豎起尖尖的手指,小心地掀開一角。
白布里包著一根斷掉的手指。
芭芭蕾用力合上眼,身子向后傾。她想盡量遠離白布,遠離那殘忍血腥的東西。脫離身體的手指,會給人怪異的疏離感。芭芭蕾甚至沒能分辨那是無名指,還是小指。
芭芭蕾不需要提問,也知道斷指的主人。
可憐的布德利,芭芭蕾的心在滴血。如果瓊恩以為這樣就能讓我示弱,那他就太天真了。瓊恩·史塔克休想從我的嘴里得知半點關(guān)于波頓的消息。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得比你更多,布德利。但我不會告訴他。休想!我要看著波頓大人撕碎瓊恩……布德利,你今天受的苦,你的兄弟們會為你討還。
敲門聲響起。
“請進?!卑虐爬僬f。
芭芭蕾直起后背。她一直為自己挺直的背脊而驕傲,相比于凱特琳·徒利的虎背熊腰,芭芭蕾覺得自己的背脊挺拔而秀美。
芭芭蕾沒有回頭。
她很清楚,一定是瓊恩想要乘勝追擊,來看她的笑話。芭芭蕾偷偷抹掉眼淚,抿起嘴角,露出冷酷的笑容。我不會讓你如意的,瓊恩。芭芭蕾告訴自己,我的無動于衷,才是對布迪最好的保護。但凡我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在乎,貪婪的孤狼也會嗅著血腥味追上來,狠狠咬我一口。
“瓊恩大人,”芭芭蕾說,“您送一根手指來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用一根手指破壞我清晨的好心情,那您達到了目的。但若是想從我這里問出消息,這樣可還不夠。您就算直接殺了他,也別想讓我猶豫——”
突然,走到芭芭蕾身后的人,張開手抱住她。
芭芭蕾驚叫,推開身后的人站起來。芭芭蕾依靠著梳妝臺,瞪著一臉笑意靠近自己的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你?”芭芭蕾眨眨眼,“還是我的錯覺,布迪?”
聽到芭芭蕾親昵地叫自己小名,布德利露出愉快的笑容。他抱住芭芭蕾夫人,低聲呢呢:“是我,巴蒂。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p> 兩人耳鬢廝磨,態(tài)度親昵。芭芭蕾感受著布德利溫暖的胸膛,一絲警覺升起。
“不對!”
芭芭蕾推開布德利,直視對方眼睛,“你不是布德利爵士?!?p> 布德利愣住。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讓芭芭蕾突然轉(zhuǎn)變。片刻,布德利露出困惑和埋怨的笑容,道:“那我是誰?巴蒂。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才和我說這種話?”
芭芭蕾抓起布德利的左手,丟下。又抓起右手。芭芭蕾仔仔細細地、將這雙手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曾在夜晚,仔細端倪著這雙手千百次,給每一根手指取一個名字。這是布德利的手無疑?,F(xiàn)在,這些手指都完好無損地長在布德利的手掌上。
“這不可能,”芭芭蕾說,“瓊恩怎么會放你出來?他有什么目的?”
布德利眉頭和嘴角都皺起來。他困惑不解地附和:“這是一個問題。你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他了嗎?你真是我的寶貝兒。你曾說,愿意為我做任何事情。我為自己懷疑過這句話而羞愧。你救了我的命,巴蒂,我的命是你的了!”
芭芭蕾陷入沉思。
她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了錯亂。莫非,她真的把關(guān)于佛雷和波頓的事情,說了出來?芭芭蕾正思考間,布德利繞過她,手伸向桌上的白布:
“這是什么?好像有血?”
“別!”
芭芭蕾試圖阻止布德利。白布掉落,手指滾出來。這次,芭芭蕾看清那是一根食指。
布德利僵了幾秒。他收回手臂,戒備地放在身前?!澳銢]有告訴瓊恩任何東西,”布德利向后退卻,“你以為這是我的手指,對不對?就算瓊恩剁掉我的手指,也無法讓你心軟?”
“不?!?p> 芭芭蕾露出哀求的神情。
“我進屋時,你說他就算殺了我,你也不會在乎?”布德利臉色絕望,“我太想擁抱你了,才沒注意這句話。我真是個大傻子?!?p> 芭芭蕾感覺自己的心在一瞬間碎掉。戀人的指責比最鋒利的劍,更能傷害一個人的心。芭芭蕾感覺自己已肝腸寸斷。
芭芭蕾撲過去,緊緊抱住布德利?!皠e誤會,布迪,我這是為了保護你。只有讓瓊恩覺得你不重要,你才有可能活下來。”
“別說了。”布德利推開她。
“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我發(fā)誓?!卑虐爬倨砬蟀愕赝木奕说哪槨K徊罟蛟诓嫉吕媲?。如果布德利這樣要求,芭芭蕾不會猶豫。
“任何事?”布德利冷笑,“我只需要你救我的命?!?p> “你真的想我說嗎?”芭芭蕾的表情很糾結(jié),“這涉及到兩個佛雷的命?!?p> “瓦德,還是沃頓?死掉一兩個佛雷,對我來說難道不是好事情嗎?我不用做任何事情,繼承的順位便上升了兩位。說不定有一天……”
芭芭蕾抬頭,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不認識面前的人。他看上去那么冷血、奸詐。權(quán)利的游戲面前,沒有人能夠幸免。芭芭蕾想到。
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徐洛沒有等芭芭蕾同意,便推門而入。他掃過兩人,冷笑道:“芭芭蕾夫人,沒想到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在乎布德利爵士?!?p> 布德利臉色大變,攔在芭芭蕾面前,冷聲道:
“瓊恩,你這個奸賊。你一直在門外偷聽?”
“也不算一直吧,”徐洛聳聳肩,“寶貝,親愛的之類的詞,我就一個都沒聽見。唉,白費一場心思。別浪費時間了。梭倫,把布德利爵士帶走吧,他已經(jīng)沒有價值。記得把尸體燒掉,我可不確定冷手能復(fù)活多遠的尸體?!?p> 幾個野人掠奪者上前,抓住布德利。布德利試圖反抗,被梭倫帶人拖走。
門驟然關(guān)上。
芭芭蕾楞在原地。她盯著緊閉的房門,好大一會兒沒能回過神。芭芭蕾腦子里塞滿了一個念頭:布德利是被她害死的。
‘你根本不是真的愛我?!嫉吕f。
‘你說你愿意為我做任何事情,’布德利在冷笑,‘都是騙我的?!?p> 戀人的指責擾亂了芭芭蕾的心思。她沒有時間思考。也許下一秒,布德利就會被殺害。她將永遠無法挽回這份被她親手毀掉的感情。
“不!”
芭芭蕾絕望地長吟。她看向徐洛,“求求你放過他。我什么都可以告訴你,瓊恩大人?!?p> “是嗎,”徐洛不信,“您最好先給我點甜頭,夫人?!?p> “波頓公爵按兵不動,是在等佛雷家的援軍。黑瓦德會帶三千人北上,支援他的姻親。佛雷家的人一到,波頓公爵就會掃蕩北境,進攻臨冬城?!?p> 盧斯·波頓在紅色婚禮后,娶了佛雷家的女兒,瓦妲·佛雷。因為瓦德·佛雷侯爵告訴盧斯,盧斯會得到與新娘等體重的金子。所以他選擇了‘胖子’瓦妲。
“這不可能,”徐洛說,“佛雷家不可能傾巢北上?!?p> 芭芭蕾露出略帶嘲諷的笑意,說:“您在長城呆了太久,大概忘了,佛雷家族已經(jīng)控制了河間地。雖然鐵王座把河間地賞給了赫倫堡公爵貝里席大人,但貝里席公爵一直呆在谷地。河間地的事務(wù),現(xiàn)在由瓦德·佛雷說了算?!?p> “不幸的事情?!?p> “布德利爵士,大人?”
“哦,我差點忘了?!毙炻遄叩酱策呑?,“請坐,夫人。不要著急,布德利爵士不會有事兒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我的人。”
芭芭蕾走到梳妝臺旁坐下。她品味著徐洛這句話。
“黑瓦德多久能到北境?”
“這取決于他多久通過灰水望,”芭芭蕾說,“據(jù)我所知,黑瓦德在七日前便已出發(fā)。只要成功抵達卡林灣,半個月內(nèi),您就會在戰(zhàn)場上看到他。知道這個有什么用嗎?以您現(xiàn)在的兵力,沒辦法分心解決佛雷的問題?”
“感謝您的關(guān)心和提醒,夫人?!?p> 芭芭蕾說的沒錯。如果黑瓦德率領(lǐng)的是三千人,按佛雷家的實力,其中至少有五百騎兵。對現(xiàn)在的北境來說,五百騎兵比五百異鬼威脅還大。異鬼至少還能用龍晶殺死。在南方的板甲騎兵面前,野人毫無戰(zhàn)斗力。這一點,史坦尼斯在長城上證明過了。不足三千騎兵側(cè)邊襲擊,野人數(shù)萬大軍直接潰敗。
依靠北境的軍隊?算了吧,加起來還沒佛雷家多。更別說還有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波頓公爵了。
七日,還是十五日,亦或更長,成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在戰(zhàn)場上,一日的時機迨誤,就可能影響結(jié)局。血龍狂舞時,戴蒙親王只是晚到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失去了整個維斯特洛。
我們要和波頓公爵爭分奪秒,比拼時間了。我們都在等,看誰能先等到自己想要的。
徐洛回過神來。
“另外一個問題,夫人。拉姆斯在哪兒?”徐洛說,“我要他的腦袋。這個家伙,令所有的私生子蒙羞?!?p> 芭芭蕾搖頭。
“任何地方,大人。任何值得掠奪和殺戮的地方,你都能找到拉姆斯的蹤跡。他是波頓公爵的一條狗。在需要的時候,波頓就把他放出來咬人。但誰關(guān)心一條狗在什么地方呢?”
“好吧?!?p> 徐洛也沒抱多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