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從四九城去上都兩天后。
京城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
李記投奔李姜山大半年了,依舊不習(xí)慣北方的天氣,無論是冬夏。
他感覺自己在南方十來年疊出來的魔抗,在干冷、干熱這樣直白的物理攻擊下,脆的跟一張紙一樣。
“西天口胡同到了,要下車的到后門下車。”
熟悉的西天口,孟時忍不住又想到了葉上末的《空禪》,這讓他再次生出胡同里會竄出來一個光頭的錯覺。
摸了摸已經(jīng)不是很寸的寸頭,孟時尋思著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把頭發(fā)留起來,要不就直接刮光,好歹有個光頭大佬的BUFF。
胡思亂想著從打開的車門下車。
雨打在被暴曬過的地面上,返上來的是一股燥熱的味道。
撐開從秦仟那里順來的花雨傘,伸手把要沖進(jìn)雨里李記拉回來。
人面對這種不大不小的雨,大抵有這么幾種反應(yīng),打傘,遮著頭跑、沒事人一樣慢慢走。
這都正常。
只是……
李記感覺兩個男人擠在一把花雨傘下面……就有點(diǎn)…
“雨不大。”他有些不情不愿的抱怨。
“你是愛在雨里跑,還是覺得在雨里跑有男子漢氣概,或者你就是覺得這花雨傘太娘氣?”
孟時話不少,喜歡仗著自己懂的不少東拉西扯,卻很少教人什么東西。
他不是個愛說教的人,也不認(rèn)為自己活的很明白,可以給人傳授什么人生哲理,他怕自己給人帶壞了。
但李記是個例外。
“你打傘或者淋雨跑,這是黑色的傘,還是粉色的花雨傘,關(guān)其他人什么事呢?”
“就像我們在公交車上多投了錢,再找其他人收回來,我們錯了嗎?只要我們在做對的事情,那有什么不好意思。”
面對這個家庭和自己一樣不完整,甚至更糟的男孩,孟時一直在試圖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只要自己走的正,別人的目光、看法,真的沒有必要那么在意。
“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不讓我看,你拍最后一場你自己出演的戲?你客串沒錯,我看也對,我們回去吧!我想看你女裝!”
李記在他姑姑和陌生人面前唯唯諾諾,但面對孟時總能重拳出擊。
其實(shí)孟時這段時間說的他都懂,心里也在吸收和理解。
只是這貨的所作所為,讓人很難在言語上尊重他。
“爬?!惫辉诶钣涢_口之后,直接被孟時抓著后脖子,一腳踢進(jìn)了雨里,“你們想看我女裝,這本來就是錯的,是畸形心理,我滿足你們自然也是錯的。”
輪到你,就是畸形心理了?那你折騰我們?nèi)齻€,笑的那么開心?
一開口就是老雙標(biāo)了。
李記很想一拳打在這貨臉上。不過想到早晚能在視頻里看到,他決定先把這口氣咽下去。嗯,不是因?yàn)榇虿贿^,才不動手。
“那我爬了?!崩钣浾J(rèn)了慫,一抬腳,想往胡同里跑。
“我?guī)阋妿煾的兀囊簧頋?,這就不是對的事?!泵蠒r一伸手再次拽了回來,然后把雨傘塞他手里,“拿好了,不然揍你,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李記比他矮了大半個頭。
雨傘是折疊短把手。
而且還被抓著脖子,不能拿著傘一個人跑路。
所以,他只能拉著臉,老老實(shí)實(shí)的拿著傘。
最重要的是,他要把手伸直,雨傘舉的老高,才能讓傘骨不碰到孟時的頭。
于是本來沒人多看一眼的花雨傘二人組,因?yàn)樗麆e扭的像舉火炬一樣的姿勢,引來了路人的頻頻側(cè)目。
李記一開始感覺渾身不自在,但看著孟時若無其事的和看他的人對視,然后那個人默默把視線移走,突然感覺好像也就那樣。
當(dāng)他開始學(xué)著孟時和人對視的時候,后腦勺突然挨了一巴掌。
李記抬頭看孟時,有點(diǎn)懵,他感覺自己沒有做錯,“你打我干嘛?”
“你看他們干嘛!”孟時給了他挨揍的原因。
“我……我不是在學(xué)你?!崩钣浐芟肓R臟話,“又是不學(xué)好是吧!”
他有點(diǎn)生氣了。
“我看人是微笑,脾氣再不好的人,最多在心里罵一句,這人是個憨批吧,笑什么笑?!泵蠒r展示了一下自己和人對視的面部表情,然后又模仿李記,“你握著拳,眼珠都要瞪出來了,如果有鐵子問你,你瞅啥!你咋辦?”
李記回想自己的表現(xiàn),心虛的別過頭去。
“和人對視沒錯,但是要微笑,對方如果也和你微笑,你就輕輕點(diǎn)頭?!?p> “知道了。真煩!”
隨著孟時的教學(xué),西天口胡同迎來了,一高一矮,打著花雨傘,姿勢怪異,臉帶僵硬笑容的詭異二人組。
就這倆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如果是大晚上就著昏黃的路燈,被哪個大媽看到,能把人大媽嚇出個好歹。
十幾分鐘后,就在李記感覺自己臉都笑僵了的時候,聞到了一陣在他姑姑廚房,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濃郁香味。
這是陸老頭的醬骨頭出鍋了。
在門口抽煙的陸端存,看到有兩個人走過來,把眼鏡帶上。
孟時伸手把李記手里的傘拿到自己手里,收起來甩了甩,伸出手,笑道,“陸先生,我們好久不見了?!?p> 陸端存看著他,沒有伸手,不過把門簾子掀了起來,示意兩人往里,說道:“我們可沒見過,哪來好久不見?!?p> “我們通了那么多電話,興許是夢里見過,哈哈?!泵蠒r笑著縮手,順勢拉了李記一把。
李記到了館子前,見到陌生人,安靜的跟個鵪鶉一樣,完全沒了剛剛的活泛。直到孟時拉他一把,這才跟著往里走。
陸端存聽孟時提電話,臉色黑了幾分。
倆人就《夢之安魂曲》的劇本討論,在電話里可沒少互懟,關(guān)鍵自己說不過他,又放不下,這是最氣的。
同時隨著討論的深入,自己不斷讓步,劇本逐漸成型。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貨嘴上說“我們?nèi)シ磻?yīng)外國人的底層社會現(xiàn)象,以外喻內(nèi),兩全其美”,其實(shí)本質(zhì)上是“與其讓陸成康膈應(yīng)自己人,不如去拍惡心外國人的電影,多好玩”。
而孟時所謂“膈應(yīng)人”的《啞巴》和《春》,他都參與了編劇。
最關(guān)鍵的是這貨還告家長,多損啊。
孟時把雨傘放到門邊的水桶里,看陸端存不說話,又笑,“不知道陸先生有沒有夢到過我?如果有,那我們算是一見如故,說一句好久不見,不過分?!?p> 陸端存聽他這句話,臉更黑了。
他還真的夢到過孟時。
是個噩夢——夢里這貨不停在說:你再跟我提什么隱喻內(nèi)涵,我當(dāng)場把你眼鏡打爆。
現(xiàn)在聽孟時一口一個陸先生,陸端存下意識的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孟時沒說過這樣的話,最多就罵一句沙雕,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夢。
他就是感覺自己帶著李記過來,也算有求于人,態(tài)度該端正一點(diǎn),再套套近乎。
看陸端存不太想理人的樣子,沒話找話的問了一句,“陸佳呢?”
聽孟時提妮子,陸端存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凌晨兩點(diǎn)多打電話給她,讓她…讓她…你現(xiàn)在問我她人呢?!”
陸端存感覺孟時說的混賬話,自己復(fù)述不出口。
“這事她都和你說?”孟時有些驚訝的問。
那天晚上和李哥聊過之后,他打了好多電話,其中包括陸佳佳。
“我們之間無話不談?!标懚舜鎸﹃懠鸭迅火B(yǎng)加放養(yǎng)的教育方式,換來的是無障礙溝通。
鳥巢演唱會,陸佳跑去后臺,沒遇到孟時。第二天她就自己對孟時朦朧的感覺,和陸端存開誠布公的坐下來聊了聊。
陸端存對于女兒的信任,很負(fù)責(zé)的把自己和孟時的個人恩怨拋開,然后給出了很中肯的建議:
正好出國待一個學(xué)期,把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你世界里的人,隔離一段時間。不要主動,也沒必要刻意回避,把浮躁的心和這種感覺沉淀一下,好看清楚究竟是不是,你現(xiàn)在所想的那種情緒。
如果是?我回來他有女朋友了呢?陸佳問。
如果是,爸爸不反對你主動追求。如果有女朋友,爸爸和你一起扛著鋤頭挖墻角。陸端存笑著摸了摸陸佳佳的腦袋。
父女倆的聊天就此結(jié)束。
陸佳佳接受陸端存的建議,專心做著出國的準(zhǔn)備,沒有再主動聯(lián)系孟時。
雖然陸端存和妮子的溝通很順暢,但他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孟時這貨真的成為自己的女婿,會是什么場景。
不過,他深知這種朦朦朧朧的東西,千萬不能阻止,不然起到的只會是催化作用,繼而鬧的一發(fā)不可收拾,最后癌變成誰也預(yù)想不到的結(jié)局。
陸端存面對自家妮子很冷靜很耐心很理智,但他看到孟時的臉就來氣,“你不會聊天就別強(qiáng)行打電話,你說的話,自己不感覺無聊嗎?”
“無話不談,真好啊?!泵蠒r想起了那兩個沒打通的電話,拍了拍李記的頭,“我感覺挺有意思,至少是個關(guān)心?!?p> 李記知道孟時為什么拍自己的頭,但他并沒有什么羨慕的情緒。他恨透了那兩個都不想要自己的人,巴不得他們離自己遠(yuǎn)遠(yuǎn)的。
他看著孟時,心里最好奇的是,你到底和人家女兒說什么混賬話了?!還這么理直氣壯!
一碗魚生
感謝小說戀書、書友20180808051828170、老Ram。書評區(qū)說我要進(jìn)宮的人有點(diǎn)多,整的我好像在陰間更新一樣。戀書同志還要跟人解釋我是慢,不是沒了,你看這事鬧的。明天爭取更新好吧。對了,我從來不斷章,孟時和陸佳說啥了,按著這貨的性格想就可以了,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不是斷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