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九城混文藝圈,如果只是有錢,不要說資源,一不小心連自己的骨頭都會被人嚼碎。
所以,穩(wěn)穩(wěn)當當把兩季《刺秦》做下來,手里時不時冒出一些音樂節(jié)目名額的秦輕雪。
背后站的是崔建軍。
秦輕雪的爹叫秦慶國,是崔建軍樂隊“九面體”的鼓手。
這兩位在搖滾史中的大人物,一個叫建軍,一個叫慶國,名字里烙印著濃厚的時代印記。
他們干著同齡人里最酷的事情,把自己對時代的思考和理解,寫進辛辣的歌詞里,同時他們也為自己的名字感到自豪。
1986年。
錄音錄像出版總社的編輯吳海,提議舉辦“國際和平年”百名歌星演唱會,“九面體”在受邀之列。
樂隊的作品在報批過程中,雖然讓當時東方歌舞團的負責人,一度因為迥異于當時審美習慣的演唱方式而有擔憂,但在經(jīng)歷過兩遍彩排后,依舊同意了樂隊在晚會上正式上場。
這便是我國搖滾樂登上舞臺的開端。
1988年7月18日。
人民日報以一篇1500字的文章“說搖滾樂——崔建軍的作品為什么受歡迎”作為文藝版頭條發(fā)表。
這是搖滾樂歌手首次在內(nèi)地的主流媒體上被報道。
此后,無論崔建軍本人的態(tài)度如何,在旁人的眼中,他就此邁入了神壇。
四九城東郊區(qū)。1952年由市第十區(qū)改置。58年撤銷,改名為如今大名鼎鼎的朝陽區(qū)。
崔建軍1959年出生在這里,現(xiàn)在還住在這里。
晚上十點多,不大的酒館里鬧哄哄的。
食客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街坊,相互之間都認識。
他們喝著酒,隔著桌子攀談,有的說著說著便端著酒菜,兩桌就并成了一桌。
在這么一個滿是市井煙火氣的小酒館,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三個人。
桌上擺著一碟子毛豆,一盤金錢肚,還有一海碗的拍黃瓜。
都是下酒菜,但幾人卻是在吃面。
崔建軍把“羊肉汆”倒到面里,拌了拌,吸溜一口。還是那個味道。
“老張這三十年都沒長進。”
“也就你爹好這一口,我不樂意吃這東西?!?p> “這事你找你爹更好,秦川那里他比我熟?!?p> “樓三常和他聊天。”
崔建軍有一毛病,說話的時候好低頭,不和人眼神交流。而且還不時停頓,東一句西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語,和他聊天只要一走神,就可能聽不懂他說些什么了。
如果是圓滑的人,這里勢必要順勢說,您說話好使,圈子里誰不給您面子。
但秦輕雪說不來這些話。
她給剝了一瓣蒜,放到小碗里,“我不樂意和他說話?!?p> “我也不樂意和他說話?!?p> 崔建軍笑,拿起蒜瓣咬一口。
然后把碗放下,看向她身邊的孟時。
孟時跟拌炸醬面一樣攪和著打鹵面。陸老頭教過他怎么吃炸醬面,但這打鹵面他家沒賣,孟時也就不會。
他拿著筷子和弄沒幾下,蓋在面上明亮的玻璃芡一下澥了,一碗好面變的湯湯水水。
他索性就端著碗,連著湯一起往嘴里劃拉。
除了走之前,老媽給弄的一碗送行面,還有從秦輕雪手里拿的一瓶啤酒,早上到現(xiàn)在他是一口東西沒吃。
是真餓了。
店老板,也就是崔建國剛剛提到的老張,端上來一碗羊湯。
他看到孟時這樣子,不由撇嘴,“介是糟踐好東西?!?p> “吃碗面還講規(guī)矩。”
“累不累。”
“上臺這事,我做不了主。”
“明天我?guī)愫屠衔辶牧??!?p> 崔建軍還是不看人,說話跳躍著。
這是秦輕雪到京城幾年,第一次求他辦事,雖然這事他看著離譜,但還是應(yīng)了下來。
他沒有讓孟時唱一首,也沒有讓孟時動樂器。
平淡的好像親戚孩子托他給找個工作,他便領(lǐng)著去拜托另一個朋友。
至于能不能成,這要看孟時自己。
他幾句話說完,才看孟時。
孟時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他便起身,“那我就先回?!?p> 孟時和秦輕雪送出門口,然后目送他騎著電瓶車離開。
他轉(zhuǎn)彎消失在視線里。
孟時轉(zhuǎn)頭對秦輕雪,說道:“他竟然帶安全帽?!?p> 秦輕雪看著他,感覺他像個腦子有病的傻嗶。
而自己知道他是個傻嗶,還帶著他來這里,更特么的傻。
“如果這樓一定要塌,我希望塌在你手里?!?p> 沒辦法,誰讓他說的“樂隊的夏天”,太誘人了。
如果這事成了,家里那位老爺子,下巴都會驚脫臼吧。
秦輕雪給自己盛了一碗羊湯,把香菜都撇出去。
大夏天喝羊湯,一身的細毛汗。
她感覺自己心里有一團火,燒她的燥熱。
“明天見老五,我陪著不合適,你給我正常一點,知道沒有?”
自從孟時把頭剃了之后,她就感覺這貨腦子多多少少有點不正常。
孟時從面碗里抬頭,“老五是誰?”
“啪”
秦輕雪感覺自己腦子里一根弦繃斷了。
第二天晚上,還是這個小酒館。
當崔建國帶著孟時進來的時候,老五已經(jīng)到了。
桌上沒菜,但擺著兩個空酒瓶。
“這是八百里秦川的主弦手老五?!?p> 主弦手這個稱呼是“秦川”獨有的,因為他們樂隊需要用的不僅僅是吉他和貝斯。
這位兩手花臂一臉胡子的西北漢子,精通所有弦樂。
“這是孟時,他想給三兒唱首歌。”
崔建國今晚帶了一頂棒球帽,半張臉隱在帽檐下,言簡意賅。
老五看著孟時。
三個人沉默著。
孟時本以為老五會出個題,看看他有沒有資格,或者直接拒絕。
無論哪種情況,他都想過怎么解決。
但老五開口說了一句,孟時從來沒有想過的話:“他認識你。”
孟時很詫異,開始在腦子里搜索,是不是有記憶被自己遺忘。
“半個多月前,陸成康帶著一個片子來找我們配樂,他看完,花了兩天做了配樂,最后又把‘風蝕’弄上去了?!?p> 老五解釋了一句。
孟時恍然,原來陸成康在字幕上寫的配樂,是真的找了樓三本人。
他一直認為自己和樓三沒有交集,但其實他們已經(jīng)共同做過一件事。
只是最后,他把這首歌換下來了。
孟時張嘴,“我……”
老五似乎知道他要說什么,“他說你弄的更好,生活要往前看,人不能在自己造的泥潭里掙扎。”
老五開了一瓶酒遞給孟時,然后拿著自己的酒瓶子和他碰了一下。
“他說過想見你一面……”
“……”
一碗魚生
感謝滄榆的打賞,感謝風衣玩笑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