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
甲寅心里也是冰冷一片。
秦越最擔心的事終于還是發(fā)生了,李重進一紙調(diào)令,陳疤子的步兵營暫歸中軍所轄。
而甲寅則開始率隊歸盛唐,守住盛唐,能有效牽制舒廬兩州,所以他必須快回。
甲寅與其依依惜別,這才怏怏的返城。
飛虎騎還是三百人的編制,李重進只是把幾十匹戰(zhàn)馬的傷亡缺口給補上了,還得重新招人,熟悉訓練。
這一戰(zhàn),繳獲基本都交公了,飛虎騎幾乎沒得到任何好處,作為客軍,呆在大營還得小心翼翼。
唯一算好處的就是這一仗打的順風,新兵經(jīng)過這一仗,進步極大,再怯懦的人經(jīng)過幾個劈砍,血淋淋的感觀一刺激,都變了嗜血起來。
這讓甲寅有些擔心郁悶無比的陳疤子來,想著想著,又開始擔心起自己來,也不知道八百里加急的捷報到京后,自己的處境又有什么變化。
正走神,胯下大青馬倏的一聲悲鳴,猛然亂蹦亂跳起來,甲寅慌亂勒馬控韁,卻聽身后又有動靜響起,只見親衛(wèi)們也忙著在控馬,而祁三多更慘,直接被拋下了馬,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
甲寅一邊撫著大青馬,一邊警惕的四下觀望。
但見四下里平平靜靜的,而座騎卻依然不安,正迷惑間,祁三多點著手指道:“虎子,你看……”
甲寅順著他的指點低頭一看,卻見小虎夔不知何時從布囊中爬了出來,正好奇的睜著雙眼左看右看。
那眼睛褐黃清澈,如兩顆晶瑩的琥珀,自己的倒影在其眼眸里纖毫畢現(xiàn)。
而身旁戰(zhàn)馬只顧拼命扭著頭,竟然不敢看它一眼。
難道,竟然是這小東西惹的事么……
甲寅幾人好不容易安伏了座騎,趕上先頭部隊,結(jié)果所到之處,戰(zhàn)馬齊嘶,皆是驚懼不安,果然……
虎夔開眼,百獸俱驚。
甲寅連忙把小虎夔塞進布囊里,道:“你還真威風吶,快躲布囊里去?!?p> 小虎夔皺皺鼻子,又添了添他的食指,這才慵懶的往布囊里一鉆,兩眼卻依然好奇的盯著甲寅,時不時的眨一下。
甲寅不再理它,趕緊收攏袋口,納入懷中。
“怎么回事?”李行帶著十幾人聞訊趕來。
甲寅道:“沒事了,可能我們身上的血殺氣還沒洗凈,嚇著戰(zhàn)馬了。”
一路趕到隊伍前頭,祁三多這才輕聲說道:“虎子,這小東西趕緊扔了吧,我看就是個害人精。”
“扔了干嘛?!奔滓鷽]好氣的虛抽一記馬鞭,探手從馬囊里摸出一個竹筒,里面是混著石斛汁的馬奶,聞到香味,小虎夔又睡不住了,掙扎著鉆出來,睜著大眼盯著竹筒看。
小鼻子一皺一皺的,樣子十分呆萌。
回到盛唐,秦越異常熱情的歡迎他們凱旋,準備了豐盛的晚飯,只不過陳疤子還留在大營,想想就有些沮喪,酒也喝的沒精打采。
甲寅道:“九郎,這事要想想辦法?!?p> 秦越點點頭,先把剛撈上來的凍豆腐塞嘴里,呼著熱氣香噴噴的吃了,這才說道:“去時就擔心著這一層,好在圍城用不上馬兵,否則你營再留下,那真的是麻煩中的麻煩。
眼下天寒地凍的,我估計李帥不會立馬攻城,暫時還不急,等過段日子再想法子。倒是這里,估計有麻煩了?!?p> “什么麻煩?”
“斥候探報,南唐吉州刺史率領(lǐng)的援軍已到廬州城,這一下子多出幾千兵馬,可能就會來攻奪盛唐了?!?p> “???!”
甲寅急了,道:“那我們還在這喝酒吃肉的?!?p> 秦越抬腳虛踹,笑道:“急啥,敵軍下午才進的城,真當他們神仙不成,再說了,斥侯都派到三十里外了,城上都有兄弟呢,你們馬兵營這兩天就好生休息,有事自會喊你們?!?p> 甲寅這才放下心來,不過酒卻不敢再喝了,臨睡前還與秦越花槍一起走了趟城頭,視察了防務,這才回縣衙歇下。
第二天一早起來,便是上南城監(jiān)督防御工事,擂木原備著就有,倒是石塊缺少,秦越組織了近千民夫來搬動石頭,兩天工夫就將城頭堆的滿滿的。
結(jié)果一連過去六七天,沒見到一個敵軍。
甲寅無所事事,就在城頭溜虎夔玩。
小虎夔開了眼,只要吃飽了就睡不住,四處溜竄,別看它個子比貓還小,但只要定睛一看,連人家護院的大狗見了都怕,遠遠的夾著尾巴,嗚嗚低吠。
秦越終于能抱它一會了,為此好生得意了一回。
起緣于那天夜里,秦越把碗里的殘酒試著喂了它一口,小虎夔喝的擠眼歪嘴,甲寅正要用奶幫它漱口,它卻又把頭湊到秦越的碗里。
舔吸了小半碗,然后昏睡了一晚上。
氣的甲寅一把扯過秦越,要把酒往脖子里傾倒。
臘月廿三,一大早的就得了斥侯的快馬急報,廬州出兵了,人馬足有五千。
秦越一把抓起桌上佩劍,朗聲下令:“一刻鐘后敲警鐘,兩刻鐘后收吊橋,關(guān)城門,只留西城角門供民眾進出,劉強,你去負責盤查,嚴防奸細入城?!?p> “諾?!?p> “花槍,你部暫時不用上城,安排四個小隊注意城內(nèi)動靜,一有騷動,立即壓伏?!?p> “諾。”
“其它人,各就各位,虎子,我們上南城?!?p> “諾。”
眾人開始迅速行動,甲寅跟著秦越快步趕到城頭,不一會,悠長的鐘聲連響三下,隔兩息,再響一下,之后便開始不緊不忙的繼續(xù)敲響。
鐘聲一響,街上就小亂了起來,好在花槍速度夠快,已有士兵維持秩序,雖然緊張,但不致于混亂。
甲寅這才把注意力收回城頭,城上一切準備工作都已做好,眼下要做的是消除緊張,振奮士氣。
秦越拍拍手,示意周圍的人注意,然后講話:“諸位,今天是小年夜吶,伙房已經(jīng)準備了三只羊,一口肥豬,還有火辣辣的烈酒。
但看來,這些菜還不夠,這不,南唐給我們送菜來了,你們可知道馬上要來的敵將是誰?
他是吉州刺史,一個文官,名字更是特別,姓高名弼,我跟甲校尉就講了,我說敵軍怎么今天來攻城,原來是來搞弼的?!?p> 甲寅哈哈大笑,這一帶頭,一眾本來緊張兮兮的士兵立馬就放松了許多。
秦越便如此從東講到西,如聊家常般的說了一大通廢話,緩解士兵心理壓力,同時鼓舞斗志。
辰末時分,南唐大軍終于出現(xiàn)在視線里,五千人排著整齊的大陣,腳步隆隆,震的地面隆隆顫動,冷漠的向前逼近。
甲寅看著城下那招展著的旌旗,伸手,挽弓,一箭倏射,特意染紅的羽箭穩(wěn)穩(wěn)的落在兩百步外的坪地上,入土五寸。
赤羽迎風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