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家山上應(yīng)家寨。
自從一位神秘的客商送來十把弩弓,二十把單刀,山寨里的男人們便陷入了莫名的亢奮狀態(tài)。
刀不稀罕,弩弓卻是寶貝,可以上好弦穩(wěn)穩(wěn)的托著,想怎么射就怎么射。
有了這玩意,劫道時直接把弩弓一擺,任你再英雄好漢,也得乖乖的夾緊尾巴。
這日上午,應(yīng)老大正提著弩弓射靶子,一個伙計急匆匆的跑過來,高聲喊道:“大郎,過兵了?!?p> 應(yīng)老大不應(yīng),耐心的瞄著靶子,猛一扣扳機,弩弓卻沒穩(wěn)住,弩矢偏離了靶心好遠(yuǎn),應(yīng)老大不滿意的搖搖頭,對心急火燎的兄弟笑道:“急啥,塔山那條過江龍出窩了?多少人?”
“約有二百,跑的挺快,看樣子就是奔戴家?guī)X去的,六郎已帶人跟下去了。”
應(yīng)老大猖狂大笑,道:“好,就聽那姓陶的一回,讓兄弟們都抄起家伙,把弩弓全帶上,射死那群小王八蛋,咱們也來個黃雀在后,出其不意?!?p> “都安排好了,就等大郎一聲令下?!?p> “那就出發(fā)?!?p> 應(yīng)老大接過手下遞過來的衣服,肩上一批,腰間插上雁翎刀,肩上扛著弩弓,大手一揮,一百多名寨丁便轟隆隆的向山下奔去。
……
與此同時,戴家?guī)X上男女老少個個提刀持槍,全神戒備,掩墻巨石后,竟然也排著一排犀利的弩弓。
戴山嘯提著大槍來回巡視,見一伙計匆匆跑來,眉頭一皺,道:“客軍安排好了?”
“隱在東溪口,既不會對我們出妖蛾子,也能迅速抄敵軍后路。”
“好,我等就與那汴梁來的小子會上一會,兄弟們,都打起精神來?!?p> “是?!?p> ……
甲寅如山貓般的盤在樹梢上,身體隨風(fēng)飄蕩,他目送應(yīng)老大帶著伙計急步匆匆的向戴家?guī)X而去,心想九郎的腦袋瓜就是好用,竟然能料定應(yīng)家寨的人會出山。
他一溜煙的溜下樹,看了看樹后特意點著的線香,示意趴在草窩里的隊友起身,把腿綁,衣服什么的都緊一緊,喝幾口水,裝備什么的都收拾利落了,見那線香快燃完了,這才按下緊張的心情,一揮手,隊友魚貫而出,直奔應(yīng)家寨。
甲寅身先士卒,一手抄著藤牌,一手提著火腿刀,長柄戰(zhàn)刀則背在身后。在這山林里作戰(zhàn),還是短刀好用,這次便把從沒發(fā)過利事的火腿刀帶出來了。
前面有哨崗,甲寅把身子伏了下去,偏頭一示意,狗剩舉著弩弓,一矢射出,正中哨探咽喉,連聲音都沒發(fā)出,便軟下去了。
甲寅向狗剩一豎大拇指,身形又竄了出去。
狗剩嘿嘿一樂,邊跑邊上弦。已經(jīng)改名為虎盛的他是有名的大小眼,或許他這眼睛天生就是用來玩弩的,百米外的小蜘蛛都能一矢炸的稀巴爛。是虎牙營中第一神射手,可惜他名聲越大,越?jīng)]人叫他虎盛,依然狗剩狗剩的熱情叫著。
連手下的兵也管叫他狗剩都頭,喊快了就成狗頭了,這讓他惱火萬分,生氣都不管用。
甲寅帶著隊伍直到?jīng)_進(jìn)寨子里,才有警鑼敲響,一時間就炸開來了,各色人等從屋里紛涌而出,大多是老人、女人、小孩,只有十幾個壯年漢子,卻早已倒在弩矢中。剩下的人尖叫著,哭喊著,無措的奔跑著,尤如被群狼包圍的綿羊。
“想活命的都跪下?!?p> “跪下?!?p> “跪下?!?p> 甲寅縱身上了瞭望哨,四下看了看,安排警戒,搜索,負(fù)責(zé)看守,倒也有條有理,這一切卻都是跟著郭銘武一路所學(xué),也算是活學(xué)活用。
“王山,放信號?!?p> “弩弓隊,修整掩體,準(zhǔn)備守衛(wèi)?!?p> “王虎盛。”
“王虎盛……”
甲寅連喊兩聲,沒聽見狗剩的回應(yīng),正訝異,一個弩手說狗剩進(jìn)那大屋了。甲寅兩個飛縱竄過去,聽見里間房內(nèi)有響動,甲寅一腳踢開,卻見狗剩呲著大板牙,面目猙獰的看著屋角縮著的一位女郎在流口水。
“葉狗剩?!?p> 甲寅抄起一個銅壺就擲了過去,銅壺的水濺了出來,狗剩的慌忙轉(zhuǎn)過身來,見是甲寅,立馬臊頭臊臉想奪路而逃。
“不要臉?!?p> 甲寅一時想不起軍規(guī),罵一句,揮揮手讓那女人出去,在俘虜堆里蹲著。
不一會李行過來報告,說人都搜出來了,李行也是陳疤子在曹州帶出來的子弟兵之一,如一年前的甲寅一般樣子,滿臉青春痘。
甲寅揉著臉頰,想了想道:“找一間大屋,把鐵器火石什么的都搜出來,把這些人關(guān)一個大屋里去,記得關(guān)進(jìn)去時要搜身?!?p> “這多女的,哪好意思呢?!?p> “那就女人單獨關(guān)一屋,老人小孩關(guān)一屋?!?p> “是?!?p> “財物什么的先不要理會,還要打仗呢,打完仗有的是時間?!?p> “是。”
忙忙碌碌半個時辰很快過去了,局面穩(wěn)穩(wěn)控制,此時山頂和山腰的哨探先后傳來消息。甲寅大喜,縱身躍上瞭望臺,居高臨下,大聲道:“賊人他們回山了,陳頭正在后面緊緊的攆趕,秦虞候也發(fā)來信號,封住了北路,這一下三路合圍,甕中捉鱉,就看我們守得住守不住了,大伙加油。”
狗剩大吼道:“看俺射?!?p> 王山朝著他屁股就是一腳,罵道:“叫你射?!?p> 眾人哄然大笑,沖淡了戰(zhàn)前的壓抑緊張氣氛。
應(yīng)老大跑的雙腳疲軟,心中那個悔呀,早知道不該接這活的,都怪自己豬油了心。
以為可以黃雀在后,哪知道虎牙軍壓根不上戴家?guī)X,候著他下山就是一個回馬槍,回山的路才走了一半,前頭傳來又一個冰涼的消息把他從頭冰到腳。
——寨子里樹起了虎牙旗。
他不敢置信的看看同樣茫然的兄弟們,一時間只覺著天旋地轉(zhuǎn),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虧身邊伙計手快,一把托住。
應(yīng)老大咬了咬牙,“妻兒老小都在寨中,只有盡全力奪回,兄弟們,沖——”
“沖啊——”
甲寅在哨臺上看的分明,見賊眾亡命的沖上山來,他深吸一口長氣,壓住沖殺的浮燥,這才用力的揮揮手。
一陣梆子響,弩矢激射,串出一蓬蓬血花,如山花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