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戰(zhàn),北漢敗的極慘,而遼國整整一萬大軍一來畏懼大周兵士氣如虹,二來領軍大將楊兗對劉崇的態(tài)度很不滿意,竟然真的一矢未發(fā)引兵而退。
北漢老皇帝眼見大事不好,親自高舉紅旗聚兵,卻也沒收攏多少人,好不容易收攏了一萬來個殘兵敗將,匆匆在山林溪旁列陣,正想據(jù)澗而守,卻因為大周隨駕都部署劉詞率領后軍大部隊趕到了,直接被碾的人人如鳥獸般的四處逃竄,丟下輜重裝備無數(shù)。
真正的是兵敗如山倒。
周軍主力繼續(xù)開撥,尾擊敵軍主力,但四散在山林鄉(xiāng)間的潰散敵軍也要清剿,否則后患無窮。秦越他們幾個又被挑選了出來,連夜安排,由陳疤子與顧北雄率領,參與四野清剿敗兵,追殺殘敵。
其實他們二十幾個人人都帶著傷,不過眼下正是欲將剩勇追窮寇之際,也就輕傷不下火線了,又正得圣上親自頒獎,人人都熱血沸騰,傷口都只是草草包扎,胡亂將歇一晚,天才微微亮便隨大軍出動,一隊隊的四散開來,上山下鄉(xiāng)。
陳疤子與顧北雄商量了一下,沒有如其它隊一樣立馬就進山,而是先尋了個高坡,爬上樹去四下好生觀察了一番,這才尋一條小道直接向北急行。
眾人卯足了勁一路急行軍,約行了五十來里地,方才坐下歇力。
陳疤子看看四周山勢,道:“從戰(zhàn)場奔逃,哪怕騎著馬,跑到這里也精疲力盡了,天又黑,敵人定不敢再急行,我的意思是大家分三隊,四處散開來搜尋一下,若是發(fā)現(xiàn)有人家最好,可以打聽一二……”
秦越眼見四周懸崖似刀削斧劈,山林如綠浪碧濤,只覺著時隔一夜了,在這起伏蜿蜓連綿不絕的太行山中找人,實在是徒費精力。便道:“我們不知路,也就是瞎撞,與其漫山的搜尋,不如只順著這小道走,你看路上腳印子很多,只管追下去就是了?!?p> 陳疤子白了他一眼,“你不識方向么?這是向西。”
“向西又如何,人在倉皇逃竄的時候,那還有精力分辨方位,一定只有一個念頭,跑的越遠越好……不對,不對,讓我想想。”
秦越拍拍腦袋,閉上眼想了想,道:“昨夜他們可能不知方向,只會一股腦的跑,但今天他們一定會考慮方向的問題,我們應該翻山往北去,找到通晉陽方向的小路,估計會逮到迷路的家伙?!?p> 顧北雄先舉著竹筒子先飽飲了一氣涼水,方才撫著胡須曬笑道:“這漫天都是山,只要方向找準了,都直接山里鉆出去了,哪還需要找路。”
秦越笑道:“當兵的兩腳跑自然鉆山越林的無所謂,那些當官的呢?漢國皇帝御駕親征,可帶了不少文武官員,這些人吃不了苦,要逃也是覓路而逃。你們看,這路上馬蹄印子這般多,我們要是順著追下去,肯定追不上,因為我們天明出發(fā)的,他們也一定天一亮就走人,隔了小半天時間呢,跟在后面只能吃屁?!?p> 秦越在地上用長矛劃了兩條線,道:“如果我們能快點向北鉆山而去,不管大路小路,只要發(fā)現(xiàn)了路,我們在那守著,搞不好就能守到大魚來?!?p> “要是守不到呢,不就白白浪費了時間,我們追剿的目的,是一路路把殘兵敗將趕回去,為的是防止他們在后方搗亂?!?p> “說是這么說,但這十萬大山里,就三千人搜山,哪能搜出多少來,與其漫鉆亂趕,不如碰碰運氣,逮著人最好,逮不著的話,兄弟們也不會這么累?!?p> 陳疤子想了想,道:“就聽秦越的,我們趟過這條溪澗,從這取道向北。”
……
距陳疤子這支搜尋隊西北方五十里處,兩個山民正跪在地上,向一位頭戴斗笠的老者不停求饒:“小民實不知晉陽,只知晉城,求圣上饒命……饒命啊……”
劉崇怒不可遏,寶劍嗆然一聲出鞘,親手刺殺了這兩名糊涂蛋,看看身后只有疲憊不堪的不到百名騎士追隨,想想一日前還兵強馬壯意氣風發(fā),如今卻如喪家之犬一般倉皇,還被兩糊涂向導引到了晉州方向,不由的悲從中來,大吼一聲:
“天亡我也——”橫劍就向頸中抹去。
一名侍衛(wèi)眼快手快,一把搶住劍刃,不顧掌中刺痛,急聲勸道:“圣上萬不可輕生,我們從這取道回晉陽,再整軍備戰(zhàn)也不遲,圣上,大事為重吶……”
“圣上——”
“唉,爾等不用再勸,如今馬匹已疲,人也粒米未進,再逃又能如何,若遇周兵,也不過是個死字罷了?!?p> “圣上莫墜志氣,料那周兵再多,又怎會想到我等從這回晉陽,圣上,座騎雖疲,我等緩緩前行便是,圣上的黃騮馬卻是神駿,尚可載負,待某為圣上執(zhí)韁?!?p> 人是要有些運氣的,如昨日一戰(zhàn),秦越甲寅只是負了一些皮外傷就是運氣,他們死戰(zhàn)的慘烈湊巧被督戰(zhàn)的皇帝看到了也是運氣。
而大周之所以能以少勝多,也是大運氣,要不是漢軍先鋒張云翼關鍵時馬失前蹄,整個人跌撲在地被亂軍砍死,漢軍一下子失了戰(zhàn)陣主心骨,亂了陣腳,昨日一戰(zhàn),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
而現(xiàn)在,搜敵小分隊在秦越的建議下守在一條險峻的山路上,誰能想到,會真逮著一隊精疲力盡的馬隊來。
陳疤子伏在大石后仔細的觀察了遠處一步三顫緩緩而行的人馬,悄然下令:
“九郎、虎子,你們幾個年青人到前面三十步的亂石處負責投石阻敵,其它人在這守著,等敵軍一來隨我殺下去。”
秦越心里開始激動起來,手一揮,帶著幾個年紀相仿的兄弟往前面去了,這是陳疤子的好意,不讓自己幾個年青人再沖殺了,投石又安全又省力。
他對陳疤子充滿了感激。
馬隊近了,足有小百人,雖然衣裳不整,但還是能看出甲具精良,只不知那個穿著褐色衣裳戴著斗笠的老者是誰,人人都是牽馬步行,獨有他還端坐在馬上,而且那馬還很不錯的樣子,看樣子身份有點高。
近了,近了,秦越猛的一聲高喊:“扔。”轟隆隆的大石頓時傾落而下,將本就窄小的山道給阻的嚴嚴實實。
“殺——”
陳疤子帶著二十多個隊友如虎出山,從后側包抄,手中刀斧寒光閃閃,無情的向敵人劈斬過去。
“啊……快跑……”
秦越一邊奮力的扳著石頭,一邊觀察著敵人,只見那老頭策馬急沖,在幾個護衛(wèi)的冒死救護下,正脫離戰(zhàn)場向自己這邊奔來。
秦越扳下手中的石頭,吼一聲“動手”,甲寅立時一個虎撲就率先躍了下去,人在空中方嗆然一聲撥刀出鞘。
劉崇正策馬狂奔,見空中有人如大鳥般的撲下,唬的大叫:“護駕——”
甲寅在空中聽的分明,卻是不明白意思,一盾將刺將上來的長矛格開,右腳順勢在那老者肩部一踢,只聽一聲慘叫,那老者便滾下馬來。
甲寅雙腳甫一落地,一聲虎吼左盾蕩開來襲的長矛,右手戰(zhàn)刀順勢就往下劈去,眼看那老者尸首就要分離,斜刺里一劍刺過來,將他的刀頭格向一邊,甲寅正要變招,身邊響起秦越的吼聲:“住手”。
甲寅不明所以,卻見秦越將劍壓在地上老者的頸脖處,“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p> 另幾個戰(zhàn)友也從崖上滑溜而下,手中刀槍高舉,護在秦越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