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年少，傷感來的快，去的也快。
荀闊在識海喊了聲：“半夏，以后就剩你陪著我了?！?p> 碧綠小樹沒回應(yīng)。
荀闊也不在意，從綠色巨毯上翻跳下來，圍在荀闊身邊的妖木們相繼收回葉子和枝條，樹身上同時綻放出一個個太陽似的笑臉。
還挺好看挺可愛的，陰郁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明媚起來。
荀闊感慨一聲：“半夏，這都是你的功勞吧？”
識海之內(nèi)，碧綠小樹身子抖了抖，非常開心的樣子，很快就回復(fù)了一道意念。
果然，這些妖木之所以對自己如此親近，是因?yàn)榘胂脑谟梢桓勖玳L成小樹的過程中，散發(fā)出了一些大道氣息。
這些妖木被大道氣息吸引而來，環(huán)繞于荀闊周圍，在荀闊神智不清的這段時間里確實(shí)各有收獲。
別的不說，就以荀闊最為熟悉的兩棵古樹而言，跟以往相比更有靈性了許多，荀闊怎么看怎么像兩個身上插滿了樹枝的老者。
“小家伙靈覺很敏銳嘛?！?p> 荀闊左前方的古樹上浮現(xiàn)一張蒼老慈和的面孔，這突兀一幕將荀闊嚇了一跳，盡管在清醒后的短短時間里他就已經(jīng)見過了無數(shù)妖木，但會說話的還是頭一遭。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妖木精靈，異獸猛禽，修行到了一定境界都會化形，會說話完全小意思。
只是往日的令丘有天地偉力封鎖，根本就不能得見這些神奇生靈，因此有些少見多怪罷了。
而在令丘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古樹似乎明白荀闊所想，蒼老聲音聽上去極為悠遠(yuǎn)：“小娃子，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咯，我們這些異類修行到一定程度確實(shí)可以化形成人，但是動輒數(shù)十百萬載，成道何其艱難。更何況諸夭之野有天地偉力籠罩，又有大道真意激烈碰撞，非凡圣之上不可化形，否則引來天劫必定落個飛灰煙滅的下場?！?p> 荀闊豎起耳朵靜靜聽著，對于妖木異獸的修道之艱有些同情，又有些同病相憐。
但是老樹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他震驚莫名：“我們兩棵老古董，駐守令丘仙魔臺已然數(shù)十萬載，如今終于能夠功德圓滿，說起來，還是借了你這小娃的一絲氣運(yùn)?！?p> 話剛說完，面前騰起一股青煙，佇立在原地的神奇老樹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容滄桑，身形異常高大的老頭。
老頭身上白色光華閃動不停，隨著他一步踏出，白色光華之內(nèi)飄出道道符文，符文擴(kuò)散至四周被其他妖木迫不及待地吸收。
與此同時在老者的腳下有百花爭艷盛開，奇香傳送千里之外。
更有無數(shù)綠葉從老頭身上撲啦啦飛出來，向著諸夭之野各處席卷而去，聲勢浩大，場面極其壯觀。
緊接著有無數(shù)光線匯聚而來，老者如同一個黑洞漩渦般將所有光線吞噬殆盡，然后肉眼可見的，老頭丹田位置顯現(xiàn)一個明亮的光球，如烈日躍出海面，再升空而起橫照體內(nèi)諸多經(jīng)脈，最后出現(xiàn)在識海高高懸掛起來。
荀闊驚異不已：“這便是人間凡圣？”
過了片刻，從光球上散發(fā)出來的耀眼光芒漸漸淡去，老頭身周的異象也消失不見。此時再看，老樹化形而成的老頭普普通通，只是有些高大而已。
就在老頭笑呵呵看著荀闊之時，另一邊那棵古樹也有異象出現(xiàn)，幾乎和先前一模一樣來了一番變化。
只不過讓荀闊有些愣神的是，這次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拄著綠藤拐杖氣質(zhì)非凡的老婆婆，這老婆婆一出現(xiàn)就逮著老頭一頓罵：“你這死鬼，每次都要先我一步，成個凡圣而已，趕著去投胎似的?！?p> 老頭神色頓變，有點(diǎn)尷尬的求饒：“有年輕人在，給個面子，說話注意點(diǎn)?！?p> “就你那張老樹皮似的臉，還怕丟人不成！”老太婆冷哼一聲，殊不知自家也是老樹化形而成，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嶙峋如山巖。
荀闊笑呵呵看著兩棵老樹如老夫妻一般斗嘴，老頭也就罷了，老太婆似乎積攢了幾十萬年的嘮叨無人說，在這一刻一定要喋喋不休的宣泄完才罷休。
大道啊大道，我啥時候才能凡圣??！
聽著聽著，荀闊就有些悵然。
似乎感受到荀闊的心情變化，老太婆停下嘴，露出一個極度和善看上去卻有些變形的笑容：“小娃子，你一定在仙魔臺上獲得了了不得的傳承吧？”
荀闊心中一緊，皺了皺眉。
老太婆哈哈一笑：“放心，我無意探究你的秘密，相反，這次大道傳承出現(xiàn)本源道樹實(shí)在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原本我和老頭子預(yù)計至少還得等上百萬年才能解脫。說來這一切和你這小娃子，還有已經(jīng)離去的那瞎老頭關(guān)系不小，再加上你識海之內(nèi)的寶物，于之前那刻泄露一絲氣息助我二人成道，說你是我二人恩人并不為過?！?p> “哈哈，覽神陸兮有余，橫四海兮焉窮。一朝解脫入凡圣，真是妙哉妙哉，快哉快哉！”
頭上橫叉一根樹枝當(dāng)發(fā)髻的老頭伸手扶額：“好啦好啦，別再感嘆了，如今入了凡圣有的是時間逍遙，倒是別耽誤了小娃子的大事，早點(diǎn)送他離開令丘才是。”
荀闊對老頭發(fā)出一個感激的微笑，想起一個問題：“爺爺，婆婆，你們成了凡圣是不是要離開令丘啊，那大道秘境怎么辦？”
老頭揶揄：“嘿嘿，你倒是替蘇青折那丫頭想得周到！”
荀闊嫩臉一紅，他確實(shí)因?yàn)橄肫鹫嫒A劍道宗，想起寧向天、楊瓊真、柯之遙，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蘇青折，所以才有此一問。
“當(dāng)然是沒了，本源道樹這等逆天機(jī)緣百萬年才主動現(xiàn)世一次，此次他們兩大仙門得了機(jī)緣，怎么著也能享盛百八十代，這還不夠他們樂呵的？再說我和老頭子看守大道秘境幾十萬年真是受苦又受累，要不，老頭子，我們?nèi)ミ@兩大仙門打打秋風(fēng)，收個利息？”
老太婆不但搶著回答了問題，還順帶打起了一番鬼主意。
不過很快就被老頭否定：“快消停消停吧，你我剛?cè)敕彩?，前去找事根本不夠人家?guī)讋车模€是乖乖游歷四方，等待飛升仙庭的機(jī)緣吧?！?p> 老太婆這才悻悻住嘴。
——
終究要離去之時，荀闊有萬般不舍，對著已經(jīng)塌陷的草棚拜了三拜，就當(dāng)是拜別了老瞎子和所有過往。
接下來一地的大西瓜讓荀闊很是糾結(jié)，是全部吃完再走，還是扔在令丘就算？
好在兩棵老樹幫助解決了問題，其中老頭給了荀闊一片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樹葉，用樹葉在瓜地上空輕輕一揮，所有西瓜便被收進(jìn)了樹葉中的神秘空間。
更奇異的是，西瓜被收進(jìn)樹葉之后還能繼續(xù)吸收靈氣，保持品質(zhì)不變。而荀闊想要取食西瓜，只需要送進(jìn)去一道神意便可。
還有這樹葉本身，可以直接放在身上，也可以收入識?；蛘叩ぬ铮傊欠浅Ｉ癞惡糜玫囊患氊?。
荀闊有了這東西便再無所求，謝絕了兩樹繼續(xù)送寶的念頭。
——
夕陽即將下山之際，荀闊辭別兩棵老樹，朝身后依依不舍、迤邐而行的無數(shù)妖木揮手。
兩棵老樹點(diǎn)點(diǎn)頭，互相對望一眼，各自伸出右手相合，后面無數(shù)妖木也分別伸出一根根枝條相助。
于是就見數(shù)不清的綠色枝條在大地上極速蠕動，一個剎那間便鋪就了一條望不見盡頭的綠蔭大道。
荀闊腰間懸佩青銅劍，回首看一眼，然后一踏而上，一個呼吸就離開了令丘，又一個呼吸便離開了諸夭之野。
數(shù)息之后，荀闊出現(xiàn)在一個陌生的凡俗城鎮(zhèn)。
這是少年醒事以來第一次踏足人間，七分新奇，三分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