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尷尬,為什么這個人總是喜歡曲解我的意思?我推開他的手,“大王,請您別再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接下來想要說的話關(guān)系到你的生死存亡,請您認認真真的回答我,好嗎?”
我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隨意躺著的帝王,“大王,我不想要您輕易的死去!我還很年輕,誠如您所說的,我們的余生還很漫長,實在不必急在這一時半刻,好嗎?”
搖椅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他慵懶的臥著,眼睛半瞇,似乎渾不在意,輕風(fēng)揚起幔帳,明明滅滅的,我?guī)缀跤X得仿佛下一刻這個強大的帝王就要這樣悄然死去了。
我只好忍著腳踝處的劇痛蹲在他身邊,“大王,你還記不記得我去找您那日?我落了一串珠子在您的宮殿里,現(xiàn)在,我想取回來……”
他終于睜開眼睛,面上似有失望之色,“孤以為那是娘娘送給孤的定情信物,正在孤的懷里放著呢。怎么,妺喜,孤給了你一整個天下,可你就連一串小小的珠子也不愿意分給孤王嗎?”
他竟將那串珠子貼身放著!那只已經(jīng)長成的蟲子,是不是已經(jīng)悄然鉆進他的身體里去了?我最終竟還是晚了一步嗎?我頹然坐在地上,原來,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在你身上?”我?guī)状螐埧冢哉也换刈约旱穆曇?,“您怎么能放在身上呢……你會死的……?p> 那是酋長哥哥千叮嚀萬囑咐的一個關(guān)乎有施存亡的大秘密,可我已經(jīng)顧不得了。
履癸終于正視起來,他坐直了身子,“妺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他面上表情顯得十分嚴肅,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我,“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這雖是你的寢殿,旁人尚且知道隔墻有耳,可你為什么卻一點防人之心也沒有呢?妺喜,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語到最后,他已重新站起來,狠狠地瞪著我,目光中似有千刀萬仞,幾乎將我整個人都擊穿。
他的目光太過銳利,身量又十分高大,一站在我面前,便覺一股無形壓力直逼過來,我毫無招架之力,軟軟萎頓在地,只好閃躲著避開他的目光。
可腦卻從未停止過轉(zhuǎn)動,這些日子以來的一幕幕都飛速在我腦海中閃過,初初相見時的救命之恩,宣政室外那一場偷聽,一起將阿秋從桎梏里解救時的默契,和酋長哥哥的那一場求親,將我從有施千里迢迢的帶回大夏,馬車里的悸動,他為我鋪好每一步成為王后的路,甚至封后大典的那一場夜奔,默送誓時城樓上的相伴,遣散后宮時的孤注一擲,還有我?guī)状稳谌饲皩λ暮敛涣羟椤?p> 一步一步行至今日,他從未真正傷害過我。這個帝王之于我,似乎從來都沒有過私心——不,他有,他唯一的私心,似乎僅僅是想要把我留在他身邊。
我緊緊閉上雙眼,忽然覺得有些心酸。
他從未真正的傷害過我。即使是我毫不留情的背叛和想要謀奪他的性命,他也毫無芥蒂,仍將我圈在這座深宮里。他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卻似什么都不在乎。他為我掃平登上后位的一切障礙,將我的前路鋪得一片平坦。
他為我整理好一切。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害怕自己會淪陷,那樣,我就出不來了……
可唯一最重要的一點,我從未想過要害他性命。那只肥胖丑陋的蟲子,真的會要了他的命?我不敢賭下去。酋長哥哥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要高明一萬倍,他將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間,恰到好處地算計到每一個人身上。
他那么了解我,又怎么會對即將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呢?僅憑我一人之力,究竟能否力挽狂瀾?我深吸一口氣,定定朝他伸出手,“那串珠子是妺喜不小心遺失在您那里的,現(xiàn)在還請您還給我才是?!?p> 我的目光落在他腰間掛著的荷包上,會是在那里嗎?幾乎是鬼使神差的,我將手緩緩靠近那個地方,心跳如擂,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在這一刻全部沖到頭頂。
心中的疑惑在這一刻或許能解開。
斜地里忽然伸出一只骨節(jié)分明又充滿了力量感的手來。履癸執(zhí)了我的手,微微一用力,我便被他重新帶進懷里,“妺喜,你究竟在害怕?lián)男┦裁???p>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足以安撫人心的力量,讓人如沐春風(fēng),“你既身在孤的后宮,無論如何,孤總是會護著你的。所以,你實在不必擔心。來,”他輕聲慢語的循循善誘著,“你在憂愁些什么,都可以告訴孤,孤會替你一樁樁一件件全部處置妥當。”
我?guī)缀跏枪硎股癫畹拈_口。
“那串珠子有問題?!?p> “那妺喜能不能告訴孤,那珠子究竟有什么問題呢?”
“那里面有一只蠱……阿秋說,等到紅繩斷掉的時候,就是那只蠱破珠而出的時候,它會要了你的命,這樣,我就可以重回有施了……”
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在他的腰間摸索著,輕輕一用力,那只繡工精巧的荷包便被扔到了桌子上,里面一顆碩大的被雕成蓮花狀的珠子骨碌碌從桌子上滾到地上,瑩白如玉,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
我忍不住瑟縮一下,卻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圈得更緊,他的聲音輕巧落在我的頭頂,“你說的,可是這顆珠子?”
原來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我忍不住掙開他的懷抱,將那顆珠子對著陽光仔細的瞧。
我要好好看一看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東西。陽光下它顯得十分通透,也沒有什么東西在活動的樣子,觸及到那個機關(guān)的時候,我仍忍不住心中微跳,只好強壓住翻涌的血脈,我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重重按下去。
“啪”一聲,珠子應(yīng)聲而開。我不敢睜眼,只好緊張的感覺那只大肥蟲在手上蠕動,可是等了半晌,卻只等到一只粗糙的手指在我手上輕輕撫摸著,我終于忍不住睜大了雙眼,“大王!這是怎么回事!”
那顆珠子分明和我第一次見到時一模一樣,什么都沒有。若非親身經(jīng)歷,我絕不相信這里曾經(jīng)寄居過一只能夠禍亂天下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