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度陰蒿里山

　　銘鈺離開譚悅后很快就回到了泰山家里，當(dāng)著石父及全家人的面，銘鈺低著頭把在漢中見到姜媽的情況和去XJ尋找二姐的過程簡單說了一遍。他為沒能找回二姐感覺非常難過，大棗和三棗聽到二棗有可能在雷區(qū)遇難而傷心的落下眼淚。

　　楊梓看到銘鈺脖子上掛著的彩色蝸牛殼便問道：“銘鈺哥哥，你那蝸牛殼怎么是彩色的呀？好漂亮??！怎么來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來的，在山洞里迷糊了一會就發(fā)現(xiàn)有了這個，”銘鈺答道。

　　“嘿嘿，鈺弟弟，你在逗楊梓吧？”徐憨表示不相信。

　　石父的神情比平時更加肅然：“你們都出去，銘鈺留下?！?p>　　幾個孩子都站起來出了堂屋，銘鈺低頭垂首站到石父身邊：“石父！”

　　“你給你父母刻一方墓碑，石碑側(cè)面刻上你的手機(jī)號碼，然后帶你兩個姐姐去你老家給你父母立碑。”石父面無表情的說完后站起來轉(zhuǎn)身進(jìn)到里屋。

　　銘鈺馬上明白了石父的意思！

　　黃河岸邊的亂草灘上，銘鈺姐弟三人給父母的墳頭添了新土，在墳頭朝西北一側(cè)立上了銘鈺刻制的墓碑。

　　墓碑的格式很簡捷，中間豎刻大字：先，父母，肖綠洲葛翠蘭千古。左邊豎刻小字：孝子女大棗二棗三棗銘鈺奉祀；右邊豎刻小字：二零零七年三月十九日立。

　　父母分別早亡，姐弟四人十年分離，二姐至今生死未仆。在父母墳前，紙灰沖天，姐弟三人抱頭痛哭。

　　姐弟三人當(dāng)天傍晚回到了泰安家里，一進(jìn)堂屋屋門，看到石父對面坐著一位與石父年紀(jì)相近的六旬老人正與石父交談，三人便退下回避。

　　過了一會那老人告辭走了，石父將銘鈺喚到屋里：“剛才那人是臨鄉(xiāng)段廟村的段忠辰，他兒子段耀四十一歲，昨天段耀在蒿里山丟了魂，你去蒿里山把他兒子的魂找回來，不能超過三天，你今晚就去?！?p>　　銘鈺明白，如果三天不能把段耀的魂找回來，那他的身體就會開始喪失功能。

　　蒿里山，古為中國兩大鬼城之一（另一個是重慶豐都），其山并不高，就位于泰山的南邊，為古代帝王的禪地之所，曾建有規(guī)模宏大的蒿里山神祠，又名森羅殿，但這些建筑在近代戰(zhàn)爭中被毀。這里古稱鬼城，是人死后鬼魂聚散的地方，成語“魂歸蒿里”就是指的這里?，F(xiàn)在的蒿里山已被現(xiàn)代建筑所包圍。

　　天黑后銘鈺走進(jìn)山里。

　　幾年前銘鈺隨石父來過這里，但那是白天，而現(xiàn)在卻是夜晚。越往山里走樹木越密越覺得陰森，四下里還閃著點點藍(lán)色磷光，如是常人肯定會心驚膽顫，可銘鈺卻希望盡快能見到鬼影。

　　“段耀的魂怎么會丟的呢？”在腦海里肖鈺問。

　　“或許是他當(dāng)時身處陰氣之中，走神后魂魄與鬼魂相交，就隨鬼魂去了，”肖銘做出了分析。

　　“那他的身體失去魂魄怎么還能活著呢？”肖鈺追問。

　　肖銘正要接著分析，忽然看到山下有兩個鬼影飄來，于是道：“鬼來了，我去看看?！?p>　　銘鈺蹲到一尊石碑后面，肖銘遁出體外，繞到那兩個鬼魂后面悄悄的跟著。

　　一個白發(fā)蒼蒼老爺爺樣的鬼魂攙著一位頭發(fā)灰白、病容滿面的老奶奶樣的鬼魂慢慢飄移。

　　“老伴啊，快點走吧，別再惦記人間家里的事了，”那鬼爺爺在催促。

　　“你這老鬼，咱孫子還沒娶上媳婦呢，你就叫我跟你走，我能不惦記?。俊惫砟棠田@然是剛做的鬼。

　　“你這老婆子真是受罪的命！病成那樣還牽掛孫子的婚事，病成那樣不難受??？你那是活受罪??！”看來鬼爺爺很心疼老伴。

　　“要不是看你這老鬼在陰間孤苦伶仃的等著我，在人間再難受我也苦挨著，現(xiàn)在跟你來了，你高興了吧？”鬼奶奶的話里透著對鬼爺爺?shù)纳類邸?p>　　這對陰間重逢的老夫妻飄移至一個廢棄的防空洞洞口消失了。

　　從這個防空洞的洞口的磚混結(jié)構(gòu)來看，這個防空洞顯然是近代戰(zhàn)爭時期所建，洞口已壘上磚塊封住。肖銘遁入洞里，洞里一片漆黑，已不見了那兩位老夫妻，只好順著洞道向前探尋。

　　行不多遠(yuǎn)，眼前逐漸寬闊，竟呈現(xiàn)出一座綠瑩瑩的城鎮(zhèn)。城鎮(zhèn)街道異常繁華，街道兩邊布滿商鋪和貨攤，還有很多鬼商販在叫賣。各個貨攤上兜售有鮮果、糕點、豬頭等；也有的則兜售各種式樣色彩的壽衣、壽鞋等；大的商鋪門兩邊擺放著紙人、紙馬、紙車等售賣，各種陰間商品琳瑯滿目，男男女女各色鬼魂熙熙攘攘，不過以老年鬼魂居多。

　　肖銘走到一個小吃攤前，見三個人影清晰的鬼魂正坐在一張方桌前吃甜沫和肉夾饃，其中一個三十左右的男鬼著裝考究但胸部塌陷，一個女的體型豐滿但額頭血紅，他倆中間坐著一個年僅五六歲的男孩脖子軟軟的，頭向下耷拉著，眼眶里的眼球白白的翻在外面，顯然這是一家三口。從留下的傷情來看，極有可能是因車禍而亡。

　　陰間鬼魂吃的甜沫和肉夾饃什么味？這讓肖銘很好奇，便也要了一碗甜沫和肉夾饃。鬼伙計把甜沫和肉夾饃端上來，肖銘先是聞了聞，很香，看那甜沫，里面竟是麻、黍、稷、麥、菽的五谷熬成；那肉夾饃里面的肉似是燉熟的豬肉切成的肉末，只是其中見不到肥肉。肖銘試探著用勺吃了一小口甜沫，發(fā)現(xiàn)這甜沫入口后就象化成氣體一樣消失了，只留下一股雜糧的香味。他又接著咬了口肉夾饃，感覺口感噴香，但卻在進(jìn)肚前汽化了。

　　肖銘正詫異，抬頭看到桌子對面一家三鬼都在瞅他，他也同他們對視。

　　“小伙子，看你身上沒有傷，也看不出你有病，你是怎么死的？”那男鬼問話了。

　　“我？我到陰間來找一個人，”肖銘不想騙鬼。

　　這對夫妻互相對視了一下，然后那女的又看著肖銘問：“你是說你沒死？沒死怎么來的這里呢？”

　　肖銘不便直接回答，只好反問：“你們生前是哪里的？來這里多久了？”

　　“我們是徐州的，兩個月前出了車禍，一家三口歸了陰間。你還能回陽間嗎？”這女的回答完又帶著期待的眼神追問。

　　肖銘察覺到這對夫妻可能有人間未了心事：“陽世有牽掛？”

　　那男的接過話：“我叫王延賓，我生前開了一家公司，欠員工很多工資，員工討賬追的緊，我只好關(guān)了公司帶老婆孩子外出躲債，沒成想?yún)s出了車禍。我現(xiàn)在最難舍的是我的父母，因為我是家里的獨(dú)子，父母賣了房產(chǎn)和所有家產(chǎn)供我開公司，他們二老卻住進(jìn)了徐州東郊一家叫頤樂的私人敬老院，由我每月提供代養(yǎng)費(fèi)。我這一死，他二老就無依無靠了，今后怎么活呢！”

　　“現(xiàn)在二老知道你已經(jīng)死了嗎？”肖銘問。

　　“我生前為了父母免受打擾，就沒對任何人說過父母住在養(yǎng)老院，所以我死后也沒人通知他們。如今已經(jīng)兩個月沒交代養(yǎng)費(fèi)了，再不交恐怕養(yǎng)老院要趕他們走了，那樣的話我爸媽可真要流落街頭了！”說到這里難過的王延賓低下了頭。

　　“你生前破產(chǎn)后有別的財產(chǎn)嗎？”肖銘對他的父母有了惻隱之心。

　　聽肖銘這樣問王延賓抬起了頭：“公司所有的資產(chǎn)加起來都不夠抵債的，不過我也留了后手?！?p>　　“后手？我怎么不知道？”這次發(fā)問的是王延賓的老婆。

　　“去年我要回七十五萬貨款，沒讓客戶打到公司賬戶，而是打到了我一個同學(xué)的賬戶上了，就是為了給自己留個后手?！碑?dāng)著老婆的面王延賓說出了隱情。

　　“是把錢打給給你當(dāng)過助理的女同學(xué)鄧姍姍了對嗎？！”王延賓老婆話中醋意十足。

　　王延賓看著肖銘懇求道：“假如你能回到陽間，你能幫我找到姍姍，讓她拿出錢來給我父母嗎？”

　　肖銘點點頭，接著岔開了話題：“人死后的鬼魂為什么都喜歡到這里來呢？這里的鬼魂都長期住在這里嗎？”

　　沒等王延賓回答，一旁的鬼伙計插話了：“這里自古以來陰氣重，環(huán)境適合鬼魂在這里停留，來來往往的鬼魂多了，自然就形成了陰間的城鎮(zhèn)。對陽世親人有牽掛的鬼都住在這里遲遲不肯走，沒有牽掛的就會順著這條街一直往東出城，出了城的鬼有的成了游魂，有的則找機(jī)會投胎轉(zhuǎn)世，但如果遭了雷擊那就魂飛魄散了?！?p>　　“如果是一個活人，這里誰能把他的魂勾走？”肖銘問。

　　“有月無星的晚上是蒿里山陰氣最重的時候，活人這時候來這里魂魄便會蒙上陰氣，如果此時遇到西風(fēng)又恰巧有鬼魂經(jīng)過，他的魂魄就會被鬼魂吸引著進(jìn)入這鬼城，”鬼伙計熱心的做了解釋。

　　“我想找一個叫段耀的魂，他四十多歲歲，昨天夜里他的魂在蒿里山丟了，”肖銘見幾個鬼魂都很真誠也就講明了來意。

　　鬼伙計后退了一步，仔細(xì)的打量了一番肖銘才說道：“這個城里的鬼魂瘋傳陽世有個能魂出竅的少年，你？”

　　肖銘搖搖頭又點點頭。

　　鬼伙計知道不便深問就接著道：“你可以去城西路口找一位賣糖葫蘆的小男孩，每一個新來的鬼魂都會在那里路過，看到每一個路過的鬼魂他都會叫賣糖葫蘆，或許他看到過你要找的魂?！?p>　　肖銘想了想，自己剛才就是在那個路口進(jìn)城的，確實看到過有個賣糖葫蘆的小孩在叫賣，于是向鬼伙計和王延賓夫婦告辭：“謝謝你們，我現(xiàn)在就去問！”

　　王延賓趕緊站起來道：“你真的答應(yīng)幫我嗎？”

　　“嗯，”肖銘再次點了點頭。

　　肖銘找到了那個賣糖葫蘆的小男孩?？瓷先ミ@個小男孩有十二三歲，病弱的身軀著一身黑白格病號服，慘白的小臉上一雙黑汪汪的眼睛總是透著企盼。

　　“昨晚你見過一個四十多歲的男魂過去嗎？”肖銘問。

　　“昨晚有這樣一個魂，他跟隨一個很魅惑的女鬼進(jìn)了不遠(yuǎn)處路南的一家麻將館?！毙∧泻⒄\實而又乖乖的答道。

　　不大的麻將館里鬼氣紛紛，里面擺了四張牌桌，每張牌桌前除了四個打牌的鬼魂外還圍著一圈指手畫腳的觀者。

　　肖銘看到近窗的一張牌桌前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魂在打牌，他身后站著一個魅惑的女鬼在不停的出主意。

　　這是段耀的魂嗎？肖銘不敢確定，只好走近后叫了一聲：“段耀！”

　　“唉，”那魂下意識的答應(yīng)了一聲并扭過頭來。

　　肖銘確認(rèn)這就是段耀的魂，于是道：“你爸爸著急找你，你快跟我回去！”

　　“我爸爸？你是說我爸爸？”段耀似乎才想起有個爸爸。

　　“你不是段耀嗎？你爸爸叫段忠辰。你離家一天多了，再不回去你爸爸就急死了！是你爸爸叫我來找你?！毙ゃ懻f明了情況。

　　“好吧，我跟你回去，”段耀說完站起身來。

　　段耀身后的魅惑女鬼生氣的發(fā)話了：“呦――，你借我的錢都讓你給輸進(jìn)去了，不還錢就想走啊？”

　　“我回去后燒錢給你好嗎？”段耀面帶難色。

　　“我不需要你還錢，但是我要你幫我?guī)б粋€消息給陽間的一個人”這女鬼原來有事相求。

　　“什么消息？”段耀問。

　　“去外面說吧，”這女鬼說完領(lǐng)著肖銘和段耀來到屋外。

　　“你快說吧，”段耀在催促。

　　“我生前的女兒不是我和老公的孩子，可我老公至今不知道，我對不起老公，我不希望這樣瞞下去！我女兒有權(quán)利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誰，他的親生父親有權(quán)知道他還有個親生女兒！可――，可我死了，陽間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了，所以求你回到陽間幫我告訴他們，這樣我對人間就無牽無掛了！不過我怕你回去后就會忘了在陰間的事，希望這位帥哥在陽間能提醒一下段耀！”魅惑女鬼道出了心愿。

　　段耀聽完看了看肖銘，肖銘點了點頭，段耀又看著女鬼：“我會幫你轉(zhuǎn)達(dá)！”

　　肖銘領(lǐng)著段耀的魂沿來路回到蒿里山，先是護(hù)送段耀的魂回家附體，后再重回蒿里山自身體內(nèi)，此時已是后半夜。

　　“怎么去了這么久！”肖鈺有些抱怨。

　　“我們先回去，路上對你說。”肖銘道。

　　第二天下午，段忠辰攜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的兒子段耀來答謝石夯，而石夯則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沒有做什么，不必謝！”

　　“肯定是您救了我兒子，不然他怎么就好了呢？”段忠辰有些半信半疑。

　　“段耀回去要多想想夢見過什么，夢里答應(yīng)過的事也要兌現(xiàn)！”石夯道。

　　“夢里？我答應(yīng)了什么事？”段耀邊想邊用手撓頭。